第八十二章 師尊他只想飛昇(九)

靈機鎮偏僻又蕭條,整個鎮上只有一家客棧,一行人找了半天才找到。

等他們到了客棧門口,衛泱已經熱到汗流浹背了。

“師兄,我小時候看書上說,靈機匯四海之往來,其間絡繹繁華,商賈遍野,”那人看了看客棧上缺了一塊的招牌,皺眉道,“怎麼現在破落成這個樣子?”

沈之珩道:“以前確實如同你所說的那樣,那時不逢山還是四大神山之一,背後又是劍冢,修士們想要取得本命劍都要途經此處,靈機閣也以販賣其間訊息,成了天下第一大閣,甚至還有……”沈之珩看了眼衛泱,才道,“還有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衛家。”

“直到……”他嘆了口氣,“直到魔族大舉進攻,衛家和靈機閣盡數死於其手,雖然無妄仙尊將其擊退,但不逢山也就此成了亡魂遍野的鬼山,其間妖獸橫行,旁人避之不及,靈機鎮自然也就漸漸敗落,現在還留在這裡的,怕是隻剩下不願離開故土的百姓了。”

沈之珩說完,率先踏了進去:“不過既然是出來歷練,衣食住行便也不甚重要,大家暫且當個歇腳的地方吧。”

“那可不行,”衛泱披著氅衣搖著摺扇拼命扇風,“我還是要睡得舒服一點的。”

沈之珩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正是自己給南渡的那件:“你……”

像是察覺到他的疑問,衛泱微微一笑:“我說冷,師尊就脫下來給我啦。”

沈之珩立刻皺起眉:“那師叔他呢?”

小二這話說得誠懇,更何況眾人又都是修士,都有些動容。

衛泱無可無不可地退後一步,反正到了晚上還不是都一樣。

周圍喊聲越來越烈,很快有人朝著南渡衝了過來,門口被堵得嚴嚴實實。

“我知道,”南渡望著他們,不躲不避地開口,“就是我撕的。”

“你說得對,魔族來到我們靈機鎮,還對仙尊不敬,我們千萬不能放過他!”

“他都承認了,果然是魔族,殺了他!”

沈之珩用全身的教養剋制住了自己不要發火,只是上前攔住衛泱:“這件自然是要給師叔的。”

他回頭一看,南渡的耳朵竟然凍得比剛才還要紅,反觀衛泱卻是滿頭大汗的樣子。

“我的兄長和妹妹都死在魔族手中,是無妄仙尊救了我和母親一

命,故而我們這裡家家戶戶門上都要貼著無妄仙尊,一來驅邪避災,二來祈求仙尊長生長樂,仙澤綿長。”

於是,還沒等到衛泱半夜來爬窗,南渡的門就先被一群人砰砰砰地敲響了。

唯有南渡,他只冷冷地掃了眼上面的畫,立刻將其撕下來扔在地上,看也不看地踩了過去。

“就是他!就是他撕了仙尊的畫像!”

沈之珩他們在努力勸架,整個客棧亂成一鍋粥,喧鬧之時,一幅畫卷一樣的東西突然朝著他們的方向飄了過來。

“等等!”沈之珩聞訊趕出,“這裡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是天蒼山的人,怎麼可能對無妄仙尊不敬呢,師叔他也許只是不知道……”

但他還沒來得及發話,衛泱已經率先朝著整個客棧唯一的一間上房走了過去:“那我就住……”

眾弟子面面相覷,小二則是直接白了臉。

房間的門上貼著一張持劍的黑衣修士,眉目肅穆凌厲,小二介紹道:“這是無妄仙尊,當年魔教初升屠城,我們靈機鎮現在住著的人,都是靠著仙尊才僥倖逃過一劫。”

“仙尊早已飛昇,修士沒有不以他為榜樣的,我看這個人分明應該是魔族才對!”

當面侮辱殺傷力加倍,這話彷彿點燃了引線,村民們眼眸赤紅,提著刀就朝南渡衝了過去,修士不能對普通百姓動手,南渡只能躲卻不能拔劍,菜刀越過他直直地釘入身後的門板裡。

小二是個聰明人,知道他是修士,因為特意叫了一群人來,從雞毛撣子到鋼叉,幾乎把農用武器拿了個遍,這裡的人都是無妄的朝奉者,看到畫像臉上的鞋印,頓時有一種自己的神明被人踐踏的感覺。

“不能放過他!不能放過他!”

“呀,這畫怎麼掉了,”衛泱笑嘻嘻道,“哎,小心,這可是無妄仙尊的畫像,誰要是踩上一腳,那罪過可就大了。”

村民們火速抱著武器,齊齊後退了幾步。

“你是什麼人!”小二指著他罵,“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們就會放過他!”

“放過我師尊?”衛泱冷哼一聲,“我看是我們天蒼山要

不要放過你們才對吧!”

“《天蒼造物》有載,無妄仙尊手持天河劍,劍柄處呈七星連珠之相,這幅畫的劍柄上卻是鑲嵌的紅寶石,另外,無妄仙尊生性樸素,束髮從來只用一根木簪,而你們居然給他戴上了金冠?”

這些當然是衛泱瞎編的,事實上他連《天蒼造物》這本書有沒有都不知道,不過反正在座的也沒有一個真的見過無妄,而且,衛泱早就發現,他和南渡房門上的畫像都細節上的差別,顯然不是一個畫師,而是幾個人在不同地方買的。

這就說明,他們自己也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估計只是聽畫師說這個叫無妄罷了。

鹹魚久不動腦子,衛泱唬住了人,甚至歇了一會兒才道:“無妄仙尊如此高潔之人,卻被你們用這樣一幅窮奢極欲的模樣掛在房門,還說我師尊是魔族,我看你們才是魔族派來抹黑無妄仙尊的吧。”

“你,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小二嘴巴就結巴了,氣勢也明顯弱了許多,衛泱這才回過頭,朝著南渡伸出手:“走吧,師尊。”

*

南渡乖乖地跟著他出了門,到了街上也一言不發,還是衛泱主動開的口:“師尊不喜歡無妄仙尊?”

“嗯。”

簡單的一個音調,但是回得很快,彷彿這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可無妄是近些年唯一飛昇的修士,又阻止了魔族作亂救了百姓,修士們就算不以之為榜樣,至少也不會

衛泱繼續問:“為什麼?”

他說完才覺得後悔,對一個鹹魚來說,連自己什麼時候死都不關心,理應不會為任何事好奇。

但他居然渡的事。

一個……本該只是為了任務而來的執行者。

也許是他從始至終表現得太像一個生長於斯的活生生的人,有愛有恨,以至於衛泱甚至都要忘了這一點。

但是南渡沒有回答他,衛泱回過頭,才發現他垂著眼睛,整個人似乎從出門開始就十分低落。

衛泱頓了頓,手裡突然摸出兩樣東西:“師尊師尊,看我看我!”

南渡被他的動靜吵到,抬眸一看,衛泱手裡躺了一隻桃花,另一隻手拿了個手絹:“師尊儘可以用探查,我不

用靈力的哦。”

他說著,將手絹蓋在那支桃花上,隨手另一隻手掌在上空輕輕一晃,再揭開時,手絹下面空空如也,那支桃花不見了。

衛泱得意地一揚眉,兩根手指又拿起那張手絹,慢慢地伸到耳後去,隨後,稍稍往前一拂,那支消失的桃花居然架在了他的耳朵上,看起來十分新鮮,甚至還沾著雨露。

南渡聚攏的眉終於散開了,微微笑了一下。

倒不是因為這個戲法變得有多麼高明,實在是衛泱耳鬢上的那朵桃花顏色太好,那個手絹又是粉色的,這個樣子配上他的這張俊臉,實在是很像是……

南渡的唇角勾了起來。

他的原本過於艶麗的面容瞬間變得柔和了許多,好似冰雪初綻,微風拂堤,衛泱一時間看得有些痴了。

“哥哥哥哥,”有個小女孩伸手拉住南渡的衣角,“你要不要買花呀?”

南渡又恢復了那幅清冷的面容,衛泱竟然有些遺憾,小女孩又拉了拉他:“我的花也很好看的。”

南渡望向女孩,她的身體瘦小孱弱,衣服看起來大了好多,但是袖子上卻破著凍,膝蓋上還被磕了一塊,高高地腫起來。

但是女孩的背後卻揹著一把木劍,似乎是仿的無妄的,因為上面還刻著天河二字,衣服都穿不起的人卻能夠花錢去買劍,可見這裡的人對無妄的崇拜之深。

小女孩仰頭看著南渡,軟糯糯道:“哥哥,要是賣不完,我回家就沒辦法吃飯了。”

南渡有些無措地望向衛泱。

常年不與人接觸的仙君根本不會應付這種懇求,更何況……他身上壓根也沒帶錢。

但是衛泱一眼看出來南渡是想幫的。

也是,連他的蹩腳謊言都會信以為真並一再縱容的人,怎麼可能對這種事無動於衷。

衛泱將身上的錢袋解下來遞給了小女孩,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個拿著去吃飯吧,花就不用了,這位哥哥的花我已經被我承包了,你可不要跟我搶呀!”

他說完,也不管南渡願不願意,直接把那支桃花往他懷裡一遞,牽著南渡的手就跑了。

二人給了錢,也沒問小女孩為什麼自己出來賣花或者家住何方,南渡是不擅長,衛泱是壓根不好

奇。

一個連自己即將經歷的入魔和背叛都不在意的人,更別說對別人了。

發覺自己還是原來那條萬事不掛心的鹹魚,衛泱徹底放下心來。

南渡手裡捧著支鮮豔的桃花,扔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

他們離開的地方是整個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甚至現在,連錢都沒了。

“放心吧,”衛泱低聲笑道,“不會讓師尊帶著東西過夜的。”

南渡微微側過了臉,被衛泱帶著一路來到一戶人家,衛泱左手牽著他,右手捻了個什麼決,只是輕輕一推,那門就開了。

裡面是普通人家庭院的樣子,不算多麼氣派,但佈置得足夠精巧,榆樹旁邊還綁了個鞦韆。

南渡:“這是?”

“我家。”

衛泱帶著他往裡走:“其實是我母親的家,不過她走後這裡就荒廢了,每當我被衛家趕出來就會來這兒住。”

“也不能算住吧,”衛泱道,“現在師尊見到的是我後來找人修繕過的,那時候很破敗,屋頂上沒幾片茅草,房梁也斷了兩根,我總擔心它會塌下來。”

“師尊知道為什麼衛家被屠的時候我沒事嗎?”

衛泱的手停在臥室的門環上:“因為那時候我就在這裡,四天了,我都快要餓死了,沒有人來找過我,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縮著這個沒有屋頂的房子裡,我想,要是我活下來,我就離開這裡,再也不會回衛家了。”

結果第二天,他活了下來,但是整個衛家已經全都不在了。

衛泱沒有跟任何人講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大概對未來絲毫沒有期待的人,也並不會覺得自己的過去有多麼值得人同情。

那些其他的任務者倒是想同情,去劍冢的時候十分刻意地繞道來這裡,非要與他強行煽情,說什麼你現在有家了之類的話,幾十個人都是一個話術,聽得衛泱昏昏欲睡。

南渡卻沒有任何要哄他的意思,只是將桃花攥在心口,抬眸問他:“要做嗎?”

衛泱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

兩人甚至沒等到緩慢的前奏,一進門就用術法把衣服全給脫了,許多次

的磨合讓他們已經對彼此都分外熟悉,很快找到了讓兩人都足夠舒服的狀態。

衛泱今晚格外的溫柔,卻又很緩慢,南渡覺得自己彷彿真的變成了那支桃花,開在枝頭上,被人按壓又升起,一下又一下,卻始終不讓他墜落。

他們好像一起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場大雨,身上都被淋得溼漉漉,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可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密不可分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南渡今晚也反常的包容,剛剛被清理過的地方又被新的填滿,直到天明,衛泱才抱著早已累到沉沉睡去的他再去洗了一遍,將人擦乾了放到枕頭上,伸手替南渡理了理鬢髮,又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聲道:“我就當你是在哄我了。”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半晌,忽然又察覺到不對,重新往南渡的額頭上試了一下。

很燙,他在發燒。

是了,南渡重傷之後身體本就不好,衣服被他搶走,昨天又帶著那些東西過了那麼久……

衛泱皺起眉,正要試著叫醒他,大門突然被敲響了。

來人是沈之珩。

“還好追蹤術有用,”他鬆了一口氣,又望向衛泱,“你還不快走?”

衛泱:“什麼?”

沈之珩疑惑地看他一眼:“今日是初十,阿沅的忌日,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祭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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