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霏微傍青靄(九)

許青靄一點兒也不怯場,不緊不慢講述著創作靈感,用聲音為大家描繪出一張無形的畫。

在場賓客聽得入神,等他講完了還沒反應過來。

許青靄側身離開主講臺,朝著賓客微微鞠躬:“我講完了,謝謝大家。”

現場掌聲雷動,陸黎書看著主講臺上雙眸明亮幾乎整個人都鍍上金光的少年,輕舒了口氣擱下酒杯到露臺去抽菸。

許青靄下意識找尋卻沒看到陸黎書的身影,估計已經走了,輕輕鬆了口氣。

主持人重新走上臺去歡迎下一位嘉賓,活動還沒結束許青靄不能提前走也不太想和別人應酬,便打算找個人少的地方待著。

今天的點心很不錯,看起來精緻又可口,他端了一小碟玫瑰抹茶千層到露臺上去吃,隱約聞到一股很淡的煙味卻沒見著有人。

許青靄很嗜甜,但這個千層做的太過於清淡。

他忽然想念半江月那個草莓牛乳茶,放了足量的糖與牛乳,很香很甜,喝一口就會覺得心情好很多。

他吃完一份蛋糕的功夫第三個嘉賓已經講述完,主持人開始進行收尾,接下來就是比較自由的交際環節。

許青靄能想象,但又不太能想象的出來。

梁長青也沒強求,點頭道:“好,那改天再約。”

許青靄脫口問:“那您呢?”

許青靄有點頭疼,怎麼這段時間老有人問他和陸黎書熟不熟。

梁長青打量著他的表情,笑了聲說:“很難回答麼?那就不回答吧,外面風吹太久容易受涼,進去吧。”

“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一會,後面有毯子你自己拿一下,到學校了我叫你。”秦纓說。

秦纓笑了下:“其實公司上下沒幾個不想罵陸總的,你想罵的話直接罵,我不會告訴他。”

許青靄立刻:“有事嗎?”

秦纓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許青靄,他側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但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

“你想要嗎?我有時間可以給你畫一幅。”

許青靄不太擅長和人應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謝政君正好回頭看見他,便招手讓他過去。

許青靄看見陸黎書喉結上下滾動,像喝白開水一樣面無表情,眼鏡兩端的金色細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出金色紋。

許青靄出了門找到陸黎書的車,秦纓一見他就笑了:“呀,許老師好啊。”

許青靄起身跟他一起回會場,沒看到見到他來就碾熄煙,靜靜靠在露臺另一側的陸黎書。

秦纓沒想到他能這麼果斷就答應,忙道:“開玩笑的,我哪兒好要你的畫,陸總知道了還不擰掉我腦袋。”

“沒事,以為你已經走了,坐。”梁長青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見他毛衣上那顆藍寶石袖釦,“你跟陸黎書很熟?”

許青靄受寵若驚,當即答應下來。

秦纓想了想,“那聊聊天?”

梁長青正好過來,聞言道:“我也要走了,跟青靄順路,我送他回學校就行了,就不麻煩陸先生了。”

許青靄過去和他問好:“謝先生。”

許青靄一怔:“為什麼?”

陸黎書側眸看了眼,見他很高興也沒攔著,稍等了一會才說:“謝老,畫要完了也該放人回學校了吧?”

秦纓說:“怎麼就開玩笑了?認真的,我還想趁現在也要一幅畫呢,等以後你出名了我就留著當傳家寶。”

謝政君剜了他一眼,側過頭跟許青靄說:“你剛才……哎我讓這一打斷都不知道怎麼誇了,總之畫很不錯,發言也落落大方,我很期待你以後的作品,要是有機會也贈我一幅墨寶,我一定珍藏。”

陸黎書將大半杯酒一飲而盡,隨手把酒杯遞給服務生,微勾嘴角說:“謝老想夸人誇就是了,怎麼還需要喝酒助興?”

“既然是跟我學壞的,那這杯酒我替他喝了。”

許青靄不大會喝酒,剛想拒絕肩膀就被人按了下,回頭時看見一隻手從他身後伸過來,帶著很輕的煙味。

許青靄一時兩難,思忖片刻還是拒絕了梁長青的提議,“梁老師,我跟秦纓姐姐有事要說,就不麻煩您了。”

謝政君佯怒道:“你也跟陸黎書學了一身壞毛病,躲哪兒去了?害得我們方才想夸人都沒找著你,看我不罰你一杯酒。”

許青靄瞬間僵直身子,陸黎書這意思不會是要送他回學校吧?

秦纓忿忿道:“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當他的助理每天就跟踩在高壓電線上一樣,我高跟鞋都要磨平了,要不是他給的多,我都想把辭呈甩他臉上告訴他,老孃不幹了!”

謝政君察覺陸黎書情緒裡的不耐,一看時間:“喲,是不早了。”

許青靄有點不好意思:“秦姐姐你也開我玩笑。”

許青靄說:“不困。”

許青靄知道她想說什麼,他們之間唯一的話題就是陸黎書,但遲疑片刻還是“嗯”了聲。

“青靄。”梁長青找到露臺來:“你在這兒啊,找你半天了。”

陸黎書低頭看他:“怎麼?想讓我送你?”許青靄立刻就想搖頭但沒敢動,陸黎書看著他寫在臉上的抗拒表情,說:“我還有事要談,走不開。”

那隻手修長冷白,握著酒杯的樣子很熟練很自然,接著一道冷淡嗓音便落入耳裡。

她一說完,車內便陷入了寧靜。

陸黎書說:“秦纓在外頭,讓她送你回學校。”

嘉賓們三兩聚在一起講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

“除夕夜那天十一點多給我打電話讓我安排煙花,還有那束玫瑰花,我就差找個玫瑰基地親手去拔了!”

秦纓忿忿說完,忽然又笑起來:“不過藍鑽是真的好看,我真希望每天都過年。”

許青靄:“什麼藍鑽?”

秦纓斂去了許廣成的事,只告訴他:“陸總那晚為了給你放一場煙花,用一顆價值六百多萬的藍鑽賄賂我,就是這個。”

六、六百萬????

秦纓往後遞了個戒指,許青靄接過來,以他對各種礦石的瞭解,很輕易就能看出這顆鑽石的價值。

他本以為陸黎書只是給他放了場煙花送了一束玫瑰,他將錢轉回去就可以兩清了,沒有想到還有這顆價值連城的鑽石。

他怎麼還的清。

秦纓知道他的心動搖了,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動搖都好,至少能夠確定他心裡不是沒有陸黎書,只是一時沒辦法接受。

“其實陸總真的很喜歡你,之所以騙你也是因為擔心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他比你更加清楚,他是陸許琛的二叔,和你之間存在一條很難跨越的道德鴻溝,所以在對你動心和決定出手之前,做過比任何人都更多的考量與剋制。”

許青靄看著戒指發愣,慢半拍地抬起頭。

秦纓說:“我知道,我是他的助理,在你眼裡由我跟你說這些話很像是在遊說你,但這件事陸總沒辦法親口為自己辯解。你不用聽我的,只當做是聊天就好。”

許青靄將戒指還給她,隔了幾秒鐘才輕聲說:“我知道。”

秦纓說:“他讓蕭醫生給你體檢是在意你身體,找藉口讓你去夜下花畫畫是想將你包養他花的錢還回去,為了讓你吃飯請你整個班的同學,這些他都不會主動跟你說。”

許青靄沉默片刻,雖然很不想打擊秦纓,但是……

“他說了。”

??

???

秦纓哽住了。

老東西怎麼不按劇本出牌。

媽的,背刺隊友是吧。

她就不該多這句嘴,心疼老闆沒有好下場。

車內氣氛尷尬,一路開到校門口秦纓都沒緩過勁兒來。

許青靄下車時都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氣暈過去,想了想還是問她:“秦姐姐,你還好吧?”

秦纓單手擱在方向盤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沒事,你快回去我也要回去接陸總了。”

許青靄卡著門禁點進校,回頭看見秦纓將車開得像火箭發射。

呃……

她不會因為他的話憤而辭職了吧?

校園裡很安靜,路燈也熄了,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一隻貓嚇了許青靄一跳。

小橘貓繞著許青靄的腳腕蹭,像是在撒嬌,他蹲下`身發現那貓一點兒也不怕人,伸舌在他手指上舔了兩下。

“不好意思啊,我沒有帶東西給你吃。”許青靄揉揉它腦袋,笑說跟它說話:“明天你還來找我,我給你買罐頭。”

小橘貓好像聽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就跑了,許青靄忍不住又笑起來,當即用手機下單了幾罐貓罐頭。

回到寢室時室友已經睡了。

他放輕動作找睡衣去洗澡,脫衣服時忽然發現毛衣上還彆著陸黎書給他的袖釦。

毫無雜質的藍寶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像一道很深的暗河,幽深沉靜,很像陸黎書。

他將袖釦摘下來,腦海裡又想起他摘掉袖釦給他戴上的樣子。

明明大家都說他穿的不夠正式,陸黎書卻說很得體很漂亮。

他真的很會騙人。

許青靄小時候讀小說,男主角的母親殷素素臨死之前提醒他:“你長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殷素素說的不全對,不止好看的女人會騙人,男人也會騙人,越是禁慾高冷的男人越會騙人。

許青靄將袖釦放起來邁進浴室,洗完澡出來時順手將袖釦放在床上,打算等採風回來抽時間還給陸黎書。

他爬上床習慣性刷會微博,玫瑰吻給他發來一條連結:太太!我們今天正式開售啦,銷量超好!創我們店鋪的新高了,足足賣了十幾萬件!嚇得我們都以為訂單系統出問題了!

許青靄心尖一刺,很生硬地回她:恭喜。

玫瑰吻:太太收到衣服了嗎?喜不喜歡呀?

許青靄想起自己穿那個衣服的樣子,很大膽地用它去跟s交換一個換工作的機會,不知道陸黎書收到東西的時候會想什麼。

玫瑰吻:太太設計的衣服真的好棒!以後還能不能再合作呀?版權費您隨便提!分成也可以,真的很喜歡您的設計!

許青靄說:不會了,我以後不會設計這些了。

他點進玫瑰吻發來的連結,這次的模特和麋鹿系列是同一個,很白淨的少年,穿著他設計的那套衣服又乖又浪,清澈眼神裡含著欲蓋彌彰的欲,很引人欺負。

和以前只能用網線來聯絡相比,多了真實的相見和近距離的交流,許青靄卻覺得不真實感更強烈了。

他翻過身拿起那枚袖釦,心想陸黎書這個人根本就很惡劣,不講道理、出爾反爾、專制霸道,明明看起來像個無慾無求的高嶺之花,但實際上心計比海還要深。

他太懂怎麼拿捏他,所以才能次次都將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陸黎書強硬地不許他逃避,不許他退讓,強迫他去面對,但又點到即止,像是給足了自由的空間。

秦纓說的那些話,其實有一大半是陸黎書沒有告訴他的。

譬如夜下花的牆畫譬如那些考量,他只解釋了不是存心欺騙從未想過玩弄,但沒有一句是為自己辯解。

許青靄心更亂了,突然能夠理解秦纓說的整個陸氏都想罵他的感覺。

他也想,但又不敢真的罵他,於是爬上微博小號忿忿敲下兩個字:混蛋。

他剛發完微信就響了,嚇得他以為是真的發給陸黎書了,險些將手機扔掉,見是梁長青才鬆了口氣。

梁長青:到學校了麼?

許青靄說:到了,謝謝梁老師關心。

梁長青說:那就好,早點睡,晚安。

許青靄說:晚安。

-

採風的第一站在瞿城,除了油畫系還有動畫國畫其他系別的學生一共二十九人,學校租了一輛大巴從平洲出發。

費於明暈車,上車就塞耳機睡著了。

許青靄側頭看著窗外風景,滿腦子都是陸黎書,這幾天他沒發訊息來,像是真的決定放手了。

安珂回過頭,遞了一個盒子來:“許美人你吃不吃檸檬糖?我還帶了點櫻桃,給你分點兒哈,哎呀快伸手要掉了。”

許青靄被迫接過來:“謝謝。”

安珂立刻擺手:“哎呀你不要客氣呀,之前你指導我畫畫還沒謝你呢,那你吃,吃完了還要的話我還有。”

許青靄衝她笑了下,拿起一顆櫻桃送進嘴裡。

他很喜歡吃櫻桃,小時候院子裡有一棵但後來姜慧覺得太礙事便給砍了。

後來雖然許廣成常給許子宸買,但他是吃不到的。

許青靄從兜裡摸出兩顆椰蓉巧克力球,拍拍安珂的肩膀,等她回頭的時候笑了下:“禮尚往來,櫻桃很好吃,謝謝你。”

安珂耳垂猝然紅了下,接過去飛快回頭。

車開了足足六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這次的帶隊老師還是孫長勝,分好房間又把上次的話說了一遍便讓人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孫長勝拿著名單點了一遍,九點準時出發。

學生們揹著畫架下車,頓時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孫長勝揚聲提醒:“注意安全!不要太往邊上去!拍照注意腳下,孫思明你回來點兒!!!”

費於明暈車加上認床還有水土不服幾乎掉了半條命,一臉萎靡地在一邊直皺眉。

費少爺沒吃過這苦,許青靄有些歉疚他陪自己來,從口袋裡掏出安珂給的檸檬糖倒出一粒給他。

“你還好吧?不行的話我跟老師說一聲,你先回車裡休息?”

費於明接過糖扔進嘴裡,有氣無力道:“行,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扶老子起來。”

許青靄笑著把他拉起來,“你去站著我給你拍照。”

費於明撐著畫架讓許青靄拍了一張,他很會構圖,就這麼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居然還拍出了一種頹喪美感。

“牛逼。”

許青靄將照片發給他,又朝遠處拍了一張全景,下意識想要給s分享,又想起沒有s了,只好收起手機。

瞿城的地處丘陵,紅色的砂礫岩被長期風化剝離和流水侵蝕出朝霞熾焰。

天地如畫布,磅礴大氣的砂礫岩描繪出燦若明霞的巨幅油畫。

許青靄擱下畫架席地而坐,取出筆與顏料。

費於明靠在一邊,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逆光看不清臉但卻誤打誤撞拍出他沐浴在豔陽下很認真的側影。

費於明收回手機,總覺得這張照片裡的許青靄有股神性。

-

瞿城一共待四天,許青靄足足畫了九張畫,每一張都像是按比例將風景縮小收進畫紙。

其他系的同學都被他對色彩的運用和構圖驚豔,紛紛湊過來看他畫畫,時不時問上幾句,許青靄都彎著眼睛給他們解答。

他脾氣好,又不藏私,無論誰請教都會很耐心地講,有時候還會示範。

幾天下來,他都快成這次採風團的團寵了。

費於明本來擔心他一個人來會被排擠,但現在想實在是多慮。

許青靄這幾天像是恢復了之前的模樣,愛笑、講畫時驕傲自信,時不時嘴上跟他浪一句。

費於明有點想問問他跟那個繆斯怎麼樣了,但看他心情才剛好一些又不忍心揭他傷疤,只好嚥了回去。

最後一站的布州是一處古樸而原始的村寨,依山而居,只有十幾戶人家。

古舊的建築與蓬勃而生的油菜花輝映,因為交通十分落後山路也十分難走,孫長勝便聯絡了當地的居民借住在他們家裡。

布州多雨,孫長勝特地看了天氣,結果上山不久就開始打雷。

學生們只好扛著畫架四處找地方躲雨,但山上渺無人煙,除了參天樹木便是山石,根本沒有地方可躲。

雷暴天留在山上很危險,孫長勝揚聲說:“大家不要慌,我們先想辦法下山,結伴一起走,千萬不要走丟!”

布州很冷,山上溫度更低,下雨伴隨狂風頓時將溫度拉低至個位數。

學生們凍得瑟瑟發抖,揹著畫架跟在孫長勝身後。

山雨暴烈,急風驟雨呼嘯而來,遠方霧靄沉沉幾乎看不見方位,整個山頭全都籠罩在雨勢之中。

一瞬間壓下來的雲頭幾乎將天光籠罩,黑沉沉地山林裡影影綽綽無比駭人。

撕裂天穹的閃電與震耳欲聾的雷聲交錯,有膽子小的女生已經快被嚇哭了。

“老師,怎麼辦啊?好大的雨,還在打雷會不會觸電啊我好怕。”

“這裡沒有躲雨的地方嗎?好冷啊。”

“手機也沒有訊號,萬一出了事怎麼求助啊?我上次看到新聞說採風被困在山裡足足十九個小時才獲救,我們不會也要困十幾個小時吧,我好害怕。”

孫長勝聽他們恐懼的嗓音心裡也急,他帶著這幫學生出來,責任全在他肩上。

他抹掉臉上的雨,扯著嗓子安撫學生們的恐慌情緒:“都別怕,我一定把你們全都安全帶下山,大家不要緊張,千萬要注意腳下!”

山路溼滑,每一步都有可能跌跤,大家都屏氣凝神小心翼翼試探腳下。

許青靄忍著冷意,儘量穩住自己的呼吸頻率,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費於明脫下外套丟在他頭上,“穿著。”

許青靄立刻扯下來還給他:“不行,你會感冒的,我還能撐。”

“你撐個屁,讓你穿你就穿。”費於明不由分說將外套裹在許青靄肩上,被風和雨一打,立即打了個哆嗦。

“這什麼瘠薄天氣,剛才還是大晴天這會兒說下雨就下雨,變臉比翻書還快。”

許青靄也怕病發給大家添麻煩,只能將衣服穿好,“謝謝你啊肥魚。”

“謝什麼,老子還打算跟你一塊兒開畫室呢,你嗝屁了我找誰給我賺錢去。”

許青靄輕輕點頭,忍住冷意儘量放慢呼吸走在他前面,約莫半小時後不經意回了下頭,突然一怔。

費於明:“怎麼了?”

許青靄前後看了好幾遍,蹙眉道:“安珂好像不見了。”

費於明也是一愣,前後都看完還數了一遍人數,發現果然少了一個人。

“老師,少了一個人!”

孫長勝頭皮一麻,冒著雨快步走回來:“誰少了?少了誰?”

費於明搓著手說:“我們班的安珂,一個女生。”

孫長勝在冷雨澆灌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剛才誰跟安珂一起走的?最後跟她說話是什麼時候?”

學生們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每個人都很慌很害怕,也冷得幾乎失去知覺了,根本沒有注意什麼時候少了一個人。

大雨如注,孫長勝急得快瘋了,“我讓你們結伴一定不要少人,怎麼少了一個同學都沒有人發現!”

學生們紛紛低下頭。

孫長勝看著他們個個臉色慘白也沒法責備,只能重重嘆氣:“大家一會都試試發發簡訊,有一絲希望也是好的,我先送你們下山然後再回來找她。”

費於明說:“這樣會不會來不及,大家都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這山一上一下至少要五六個小時。”

許青靄沉吟片刻,說:“老師,我回去找,沿途留下記號,您送其他同學回去之後再帶人上山來跟著我的記號找我。”

孫長勝立即駁回他的提議:“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他不能讓學生獨自回去找人,現在已經少一個了,如果再丟一個他責任更大,回平洲拿什麼跟學校還有他們父母交代!

許青靄說:“可是這麼多人下山更危險,老師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孫長勝回頭看著二十幾個學生,每個人的臉都被凍到發青,三三兩兩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下山的路很長,危險也比回去只多不少。

“老師,您相信我,我保證不會有人出事,我能找到安珂把她平安帶回來。”許青靄眼神堅定,幾乎就要說服孫長勝。

費於明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現在安珂生死未卜他也很擔心:“那我們兩個留下一起找,沿路在樹上留下記號,等救援的人來一眼就能看到。”

“老師你放心,我們會注意安全的。”許青靄沒有多少朋友,真心待他的人不多,寢室裡這三個人還有安珂是為數不多對他很友善的朋友。

他不想再當那個被一次次拋下的人,他要保護這些來之不易的朋友。

費於明被澆透了,抹了把臉上的雨跟孫長勝說:“老師你快點帶同學們下班吧,我們會保證自己安全,您再多等一會大家都下不了山了,或者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孫長勝聽著身後此起彼伏的噴嚏聲和女生細細的哭聲,左右為難的看著他,重重嘆了口氣:“那行,你們千萬千萬注意安全,不要走的太遠,如果附近找不到的話一定要留在原地,千萬不要亂走,等我帶救援隊回來再說,知不知道?”

費於明點頭,“行了您快點帶同學們下山吧,我們心裡有數。”

孫長勝領著一隊學生浩浩蕩蕩下山,此起彼伏的吸氣哆嗦和噴嚏聲讓他心都要揪起來了,忍不住擔憂的回頭看。

許青靄扣緊衣服從地上撿了塊鋒利的石頭在樹上刻下劃痕,儘量刻得高一些顯眼一些,讓回來救援的人一眼就能發現。

“安珂!”

“安珂你在哪兒!”

雨勢越來越大,幾乎要將費於明的聲音湮滅。

雨珠穿林打葉發出震耳的聲響,兩人幾乎睜不開眼,連張嘴都像要被大雨噎住。

“崽兒你怎麼樣?有沒有難受?”費於明渾身上下全都被淋透,冷意從心裡往外蔓延,整個人都快僵了。

許青靄的狀況只會比他差,白著臉輕輕點頭:“還、還好,你怎麼樣?”

“我也沒事。”費於明握住許青靄的手給他搓了搓回暖,山路很滑,兩人相互扶著往前走得很慢,也在聽著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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