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一個迴旋,滄浪劍迅猛而凌厲,帶著風雷之聲,彷彿要將天地間的力量都匯聚於劍尖之上。

劍氣裹挾著強烈的殺意衝向左右二使,逼得二人倒退數米。

可她尚未喘息,二使又開始移形換位,圍著她不停幻化、攻擊,可奇怪的是,他們的攻擊力度相對於沈南意的招招絕殺,似乎並沒有使出全部的法力。

沈南意豎起滄浪劍,眯起了眼睛。

這兩人不像是要取她的命,反而像是故意拖住她。

她的眼角瞥向身側,冷不丁打了個激靈,蔣英雨和阿寂身影向著九幽而去。

“糟糕!”她緊咬下唇,立刻抽身衝向九幽。

左右二使大驚,立刻飛身追上去,三人又纏鬥在一起。

“九幽乃幽冥重地,不得擅入!”

“我想進就進,你們攔不住我!”

她的手向上一揮,半空張開了一張紅色的網,將左右二使擋在了網外。

沒有了阻礙之後,她的身體持續下墜,穿過一層一層的黑霧,最終降落在一片迷濛和混沌之中。

“這裡就是九幽?”

四周皆是濃霧,伸手不見五指,可她依稀能聽到刀刃相撞的金屬聲。

“是他們,他們就在這!”

沈南意大叫:“師父!我來了!我來幫你!”

蔣英雨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回去!”

“我不回!”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靠近,果然看到冥主阿寂和蔣英雨打鬥的身影。

“九幽又如何,我是幽冥之主,你們還不是一樣拿我沒辦法。”

“泰山府君乃天授神明,你得位不正,怕是進不了這九幽的大門吧?”

蔣英雨抵著劍,滿臉嘲意。

阿寂的神色明顯變了變:“進不進得了九幽,輪不到你來管。”

“怕了?”蔣英雨斜眯著眼,笑得玩味:“小意,開啟九幽大門!”

阿寂面色驚恐,連聲調都提高了幾度:“你瘋了,阿雨!”

蔣英雨以劍劃破掌心,口中念起咒語:“破!”

掌心血點揮灑,如落英濺落,驅散了濃霧,露出一面百尺高的青銅雕花大門。

他右手握劍,劍尖直指上空,左手掌心向下,閉目如佛陀入定。

在他的頭頂出現了一片微弱而絢爛的天光,將他如石雕的五官映照地越發莊嚴、聖潔。

這從天而降的光如絲絲縷縷的線,將冥主阿寂纏得嚴嚴實實。

沈南意摸著青銅大門,嘗試去用力推,卻紋絲不動。

“推不開啊,師父!”

蔣英雨緩緩睜開眼,眸色黑深如墨玉,眼珠的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

“找到那個方形的孔洞,將你的天罡印插進去。”

沈南意忙不迭地點頭,解開脖子上的掛繩。

果然,在青銅門的中間,有個四方小孔,天罡印插進去嚴絲合縫。

“這個天罡印,竟然是開啟九幽大門的鑰匙?”

沈南意實在太震驚了!

冥主阿寂瘋狂掙扎,赤紅著眼,狂笑:

“有鑰匙又如何?沒有泰山府君的血,九幽大門根本打不開!”

沈南意咬唇,揮劍欲取他的血,卻被身後的巨響,驚得又轉過了身。

先前紋絲不動的青銅大門,此刻竟開始顫抖,抖落滿地的灰塵。

“動了,門動了!師父!”沈南意喜不自勝。

阿寂滿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沈南意望著微微開啟的九幽之門,突然明白,為何這天罡印上有泰山府君的血。

當初一得妖道指使靈淵想要殺她的時候,慕棲洲為了護她重了一掌,吐了好大一口血在這天罡印上。

他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

血為引,印為鑰,缺一不可。

“原來如此!”沈南意的臉變得蒼白。

九幽大門一開,如黑洞一般幽深,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隱約閃爍著兩粒赤紅的光。

此時,地動山搖,落石紛紛,門內如萬鬼哀鳴,聲如海嘯,似有刺破耳膜之勢。

沈南意捂住雙耳,激動地抬眼望著半空中的身影,心緒大亂。

蔣英雨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今天這一幕的?

所有一切的偶然,都成了他局中關鍵的一環。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可來不及細想,蔣英雨已張開雙眼,眸中金光大閃。

他手中的逐月劍寒光四射,猶如一枚長槍直入冥主阿寂的左肩,用力將他抵入九幽大門之內。

“啊~~~~~你瘋了,你我都會神魂俱滅、葬身九幽,你瘋了!”阿寂大喊。

“我要的就是神魂俱滅!”蔣英雨大笑。

“你這個瘋子!你是瘋子!”

何寂掙扎著想要逃離,卻力有不逮,只能被蔣英雨帶著走。

沈南意飛身向蔣英雨撲過去,試圖抓住他的衣角:“師父,不要啊!”

蔣英雨轉身,眼神銳利:“回去!”

眼淚模糊了視線,沈南意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不鬆手,隨他一同下墜。

“不要,你死,我也不會苟活。”

蔣英雨用力拔出逐月劍,血花四濺。

“放屁!不許死。”

他深深一笑,用盡全身力氣,將逐月劍擲向沈南意。

逐月劍精準地貼著左下肋穿透沈南意的衣服,巨大的衝力將她推出了九幽之門。

“好好活著,小意。”

他眼中噙笑,轉身加大了力度,推著阿寂進入無底的黑洞,九幽之門在他的身後轟然關閉。

“不要啊!師父!不要!”

沈南意瘋一般地衝向青銅大門。

可無論她如何用力,大門都紋絲不動,那天罡印與青銅大門合成了一體,再也取不出來了。

沈南意發瘋般拍著大門:

“出來!蔣英雨,你這個混蛋!你出來啊!”

她用滄浪劍試圖劈開青銅大門,可火星四濺,青銅門連一點劃痕都沒有。

她將全身神力湧入掌心,對著青銅大門使出風雷,可落在青銅門上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這道短暫開啟的門,又恢復了沉寂。

此時,左右二使與陰差阿盧從半空落下,來到了青銅門前。

“9527,不要再拍了,這道門不會再開啟了。”阿盧嘆了口氣。

沈南意瘋狂地攥著他的衣領,頓悟:

“天罡印是你給我的,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陰差阿盧垂下了頭:“是。”

今時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蔣英雨的計劃在進行。

“阿雨說過,他只是你人生的過客。只有將阿寂送到九幽形神俱毀,才能保你永世安寧。”

“你混蛋!你混蛋!”沈南意的拳頭如雨點落下。

陰差阿盧默默地承受著她的憤怒和眼淚,傷痛難以自抑。

左右二使靜靜佇立在一旁,望著沈南意沉聲道:

“9527,阿雨殺身成仁,是大義!”

沈南意怔怔地轉過臉,看向他們:“原來你們也知道!”

左右二使點頭:“是!我們從一開始便是阿雨的人,幽冥法度容不得任何人踐踏,哪怕身居冥主之位也不行!阿雨以身入局,挽救了整個幽冥。他讓我們困住你,也是為了保護你。”

“去你的大義,去你的法度!我只要English,你們還我師父!”

沈南意跪地持續不停地拍著門:“開門!把英哥還給我!還給我!”

也不知拍了多久,青銅門依舊沉默,唯有一記記的叩門聲迴盪在混沌之中。

“施主,請節哀。”一聲蒼老之音,響徹在耳。

沈南意回頭,是無量道長。

她立刻匍匐膝行,拉住他的衣袍下襬:

“道長!你是他們的大師兄,你一定可以救他出來的,對不對!”

他鬚髮盡白,一雙眸子裡都是悲憫:

“寂師弟一念成魔、鑄成大錯,雨師弟為了大義神魂同歸九幽,實乃三界的巨大損失。每個人都有自已揹負的使命,縱然是我也無能為力。”

“不行,不行!”沈南意邊哭邊搖頭:

“當初是你說,阿洲棄肉身可迴歸泰山府君之位,可他如今神魂不知在何處,肉身又不見了;阿雨……這件事從頭到尾與阿雨毫無關係,他又何來的使命?他不該死,不該死啊!”

無量道長長嘆一聲,撫了撫白鬚,眸色深沉:

“他們在愛上你的那一刻,就有了彼此的命運。”

沈南意怔然。

數秒後,她頹然癱坐在地上:“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們。”

無量道長整了整衣袍,對著左右二使道:

“泰山府君如今的神魂依舊在三界之內,只是何日能迴歸,是個未知數。幽冥之事還有勞二使暫為代勞。”

二使抱拳:“是我等本分,道長無需客氣。”

無量道長輕輕揮手,難掩哀傷:“我這幾個師弟啊,哎!”

他凝眸看向沈南意,很是心痛:

“神女,與其在此繼續敲著這道打不開的門,還不如回去與他的肉身告個別吧。”

“告別?”沈南意一張小臉完全沒有了血色:“什麼告別?”

陰差阿盧嚥了咽口水,低聲道:

“阿雨是作為警方的臥底進入何氏集團,查阿寂在陽間違法亂紀的事。他因公殉職,按規矩遺體是要火化送入烈士陵園了。”

“你說什麼……”

沈南意忍不住晃了晃身形,下一秒,便消失在濃霧中。

陰差阿盧望著飛逝的紅光,重重地嘆了口氣: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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