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裴清許嗓音溫潤清淺,不疾不徐,且處處為他人著想。

像是得體大度的正宮。

反襯得謝與歌像是什麼胸大無腦,恃寵而驕的嬌縱妾室。

話音落下的剎那,謝與歌氣得咬緊牙關,額頭青筋蹦起。

垂在身側的手也捏得嘎吱作響。

這語氣,這表情,這姿態……

分明和昨日那個大庭廣眾之下勾引煙煙的狐媚子一模一樣。

他以前怎麼沒發覺姓裴的不僅會裝,還這麼會演?

謝與歌氣得想殺人。

怒視著裴清許道:“煙煙你讓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用你管。”

鍾煙煙難得有些慌亂。

她以為謝與歌是誤會了。

便儘可能的放軟語氣同謝與歌解釋。

“你別多想,裴清許沒對我做什麼。”

頓了頓,鍾煙煙組織了下語言。

又接著道:“是我昨晚不小心暈了過去,摔傷了自己,府中的丫鬟又都不在。”

“裴清許也是為了我好,才衣不解帶的照顧我。”

“還因為怕我落下病根,主動說要幫我上藥。”

鍾煙煙語氣認真。

越說越覺得裴清許是天上地下僅此一個的大好人。

謝與歌卻是每聽一句,表情便陰沉一分。

府中丫鬟不在?

那他方才在花園看到的小翠是誰?

摔傷?

誰摔傷能摔到腰上?

至於裴清許是好人……

那更是令人貽笑大方。

那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偽君子……

煙煙不太聰明,才會看不出裴清許的真面目。

他卻不是。

從小一起長大,他對裴清許的性格再清楚不過。

表面溫潤如玉,一本正經。

實則手段最下作,最不擇手段的就是裴清許。

“煙煙。”

收回思緒,謝與歌垂眸。

他強行壓下幾乎快要突破軀殼衝出來的怒意。

彎著眸道:“你誤會了。”

話落,鍾煙煙一愣,神色茫然。

誤會?

誤會什麼?

難道剛剛不是謝與歌動手打得裴清許嗎?

下一秒,謝與歌開口。

解釋道:“其實我們兩人昨日約好了要切磋的。”

鍾煙煙愈發茫然。

試探性的問:“切磋?”

謝與歌連連點頭。

如往常般自然的笑著道:“男人嘛,偶爾小打小鬧一下是很正常的。”

“昨日裴清許覺得自己手上功夫生疏了不少,特意約我一起切磋。”

“煙煙你放心,我有收著力氣,那傷只是看著重而已,其實一點都不疼。”

說話時,謝與歌是笑著的。

那雙瀲灩繾綣,蠱惑撩人的桃花眼彎起。

配著那張貌若好女的臉。

蠱惑力極強。

鍾煙煙抱著早點,困惑的轉身問:“是這樣嗎?”

裴清許眸色沉沉。

他素來不是什麼心思純良的好人。

難得有能降低他人在少女心中地位的機會。

他自是不願放過。

只是準備出聲否認時,對面的謝與歌突然動了。

他笑著抬起手。

手中拿著的,是一個稻草娃娃。

稻草娃娃殘破不堪。

被一根根極粗的銀針穿透身體。

活像只刺蝟。

而在那巫蠱娃娃身前貼著的……

則是寫著黎久夜姓名,刻著黎久夜生辰八字的紙條。

而那紙條上的字跡……

則與裴清許的一模一樣。

見狀,裴清許動作一頓,薄唇緊抿。

該死。

謝與歌怎麼會拿到那個娃娃?

他分明從未將娃娃所在的地方告訴過其他人。

裴清許垂下眼,思緒混亂。

這時,鍾煙煙再度開口。

不解的問:“裴清許,你怎麼不說話?”

裴清許這才回過神。

臉色有些難看。

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一舉絆倒謝與歌,好把少女心中的位置騰空一些。

卻因有把柄在謝與歌手中,而只能被迫打消這個念頭。

一字一頓咬牙道:“是這樣的,只是切磋而已。”

鍾煙煙看了看謝與歌。

又看了看裴清許。

視線落在裴清許唇角烏青的痕跡上。

鍾煙煙忍不住一抖。

有些肉疼的問:【系統,男生之間的小打小鬧……】

【都這麼兇殘的嗎?】

系統對人類學瞭解不深。

卻在糊弄學鑽研已久。

當即道:【男人是這樣的。】

【真男人的友誼,一般是靠打架來決定的。】

【打得越兇,愛得越深。】

【你看謝與歌打得那麼狠,一定是愛極了裴清許。】

系統動容不已。

說著說著,還拿小手帕擦了擦眼尾。

為這感天動地的兄弟情落淚。

鍾煙煙信以為真。

並默默抬手摸了摸下巴。

慶幸的想:還好她不是男人,不用和男人交朋友。

收回思緒,鍾煙煙體貼的道:“那你們接著切磋,我就不打擾了。”

炮灰守則第一條。

必要的時候出來為主角推動劇情。

不必要的時候功成身退,把高光時刻留給主角。

鍾煙煙謹記系統的教誨。

默默說了聲告辭後,便安靜的退場。

“吱呀——”

伴隨著細微的聲響,木門嚴絲合縫的關上。

幾乎是前腳門剛關上。

謝與歌后腳就變了臉。

他昳麗漂亮的眉眼間染著濃郁戾氣。

毫不客氣的一拳揮了下去——

謝與歌自幼習武。

雖生了張昳麗漂亮,貌若好女的臉。

卻是天生的好戰分子。

但在拳頭即將揮下前,裴清許淡淡抬眸,隨意的往旁邊一閃。

“砰——”

謝與歌一拳打在了床柱上。

頃刻間,精美的雕花木床四分五裂。

裴清許輕笑一聲。

眉眼清貴溫潤,淡漠疏離。

不急不緩的轉著腕上的佛珠譏諷道:“你完了,那是煙煙最喜歡的木床。”

話落,謝與歌動作一頓。

隨即手忙腳亂的收拾散架的木床。

像只做錯事怕被主人發現,於是慌忙補救的金毛。

直到確定木床散的拼不起來。

謝與歌才煩躁的扔掉手中坑坑窪窪的木塊。

轉身看著裴清許暴躁道:“姓裴的?你還要不要臉?”

“半夜爬床,卑顏奴膝。”

“這種狐媚子才會乾的事,虧你也幹得出來!”

被指著鼻子罵的裴清許並不惱。

只慢條斯理的解開纏住雙目的漆黑綢緞。

長睫下,鳳眸清淺。

淡色如玉。

漠然的看著謝與歌道:“狐媚子又如何?”

“卑顏奴膝又如何?”

“只要能得到煙煙的心,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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