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她聽到他叫她,問。

雪勢浩浩蕩蕩,短短時間竟給跑道鋪滿了雪白厚重的毯子,一踩一個腳印,有對小情侶打打鬧鬧的從他們身邊經過,不小心撞到了紀檸安的肩。

她踉蹌往時景年那邊倒。

黑大衣下露出裙襬的弧度,隨動作翩躚,糾纏著男人的西裝褲,被人穩穩護住,胸膛微硬,懷中溫暖。

“記得看路。”

紀檸安尚有些發怔,就被他從懷中推開,聲音低沉動聽。

“時教授你剛剛想說什麼?”紀檸安回過神來,耳朵有些紅,不知是凍的,還是其他緣由。

時景年低眸凝視著她,由於身高的緣故,頗有些居高臨下,臉色卻意外的溫和。

他素來不管別人的私事,原本也無意涉及小姑娘的感情生活,但被騙又是另外一回事。

總該跟她說一聲。

時景年一如本性的俯身,簡明扼要、毫不委婉的知會她:“你男朋友,出軌了。”

紀檸安原本很害羞的等著他說話,然後就……

“????”

她的表情從靦腆到茫然再到震驚,硬是完成了女演員的專業素養。

對上男人沉穩精緻的臉,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男朋友?”

時景年停了下,不知該怎麼形容。

他確實對那位男生,印象少的可憐。

時景年眯眸看著她的表情,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微妙,似乎是自己誤會了什麼:“你單身?”

紀檸安解釋:“我一直沒有男朋友啊!”

“……”

“抱歉,是我誤會。”

女孩子盯著他,大概明白這件事是怎麼回事了,頓時覺得自己冤枉得厲害。

說到底還是不夠關心,所以連元英睿大張旗鼓追求她未遂都不知道。

紀檸安知道他從來都不會關注這些事情,但還是有點難過,她抿唇半晌,跟時景年走在操場上,不知不覺已經繞了一圈。

她突然輕聲開口:“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句話在長久的安靜中有些突兀,隨著這場初雪一起落下。

時景年腳步頓住。

女生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不避不閃,茶色眼眸清澈的纖塵不染,今夜沒有月亮,眸中映著天色和雪光,還有他。

眼中的男人,永遠清高峻傲,堅定沉著。

是遙不可及的月亮,是整整九歲的差距。

是十九歲遇到二十八歲。

他如今站在路燈下,貫著白襯衫,清冷雋永,眉目如畫。

沒有說話。

而紀檸安再一次的、重複:“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聽著,笑的溫和,牽起唇角:“挺好的。”

早知道是這樣的反應,紀檸安鼻尖不自覺的發酸,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她不是愛哭的人。

偏偏遇上了時景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掉眼淚。

真沒出息。

到這裡就可以了,不應該再往下說,至少維持著最後的體面。

明知道、明知道。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這一圈的操場已經走了半途,該停下了,時景年主動結束。

就在這一刻,十二月十五日晚間的九點過十分,紀檸安看著遠處的風雪,近處的人,忽然有種預感,這一次不說,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她不怕後悔,就怕遺憾。

“我喜歡你。”她說。

身旁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徹底停住了,風雪中好似送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不知在嘆什麼。

紀檸安全當沒有聽到,固執的抬起臉,偏要和他四目相對,那雙眼睛早就紅了,聲音一字一頓,分外堅定,彷彿國王捍衛自己的權利:“我喜歡的是時景年。”

是積攢了好長好長時間,明媚熱烈的少女情懷。

即使是在她說出那句我有喜歡的人時,已然察覺到一兩分異樣。

到了這一刻,所有體面和疏離被懵懂堅定的挑破,時景年仍然驚愕,但面上是多年來習慣性的風雨不驚。

他站在那,深深看著她。

微不可察的過了那麼兩秒,靜到可以聽到呼吸聲。

“檸安……”

他如此喚她,低著眉眼的輪廓,微蹙的眉,平靜的眸。

端的是長輩姿態。

紀檸安愛極了他這副模樣,如今又恨極了他這般。

她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所以打斷:“你能不能別把我當小孩子看啊,我已經成年了,我可以為自己的選擇付責任!”

時景年見此選擇沉默不語,聽著她說完,給足了時間。

兩人說話時呵出的熱氣變成了白霧,嫋嫋氤氳在空氣中,白雪皚皚,天地一色。

他們靜站在操場上。

三三兩兩的熱戀情侶從身旁經過,男生們冒雪打著籃球,年輕氣盛,爭搶向心上人表現,傳來聲嘶力竭的勝利吶喊。

“我、我……”紀檸安實在是太沖動了,胸腔中翻滾著難以平復的情緒,連聲音都哽咽,很難吐出口,甚至是語無倫次。

“急什麼?”時景年選擇了尊重她,看她哭的不成樣子,將手帕遞給她,“擦擦吧。”

白色手帕,左下角繡著他的字,還有一株君子蘭,透著淡淡沉木香。

紀檸安怕他一聲不作的走掉,怕他厭惡又不耐,怕他不肯留給她一分鐘,他的態度給她好多安慰。

她緊抿著唇角,從他手中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這下眼睛倒真是被水洗過了。

“對不起這段時間打擾你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喜歡的是你,我、我沒想幹擾你工作和生活。”

“我的意思是——”

她尾音在顫抖。

“要是我畢業那天,你還沒遇到合適的人,能不能考慮一下我?我就是年齡小一點,但是我會長大,我也會好學好多好多,不會比你的同齡人差太多。”

“而且我平常挺獨立的,不需要人照顧,你喜歡藝術喜歡漢服,喜歡圍棋……我、我也喜歡,就是我們……”

她幾乎語無倫次,只為一個機會。

她努力笨拙的向他表明心意,那雙柔軟的、通紅的眼睛看著他,那麼青澀,那麼執著。

時景年臉色卻徹底沉了下來,斬釘截鐵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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