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離國羌州。

挨著無邊無際的大山和林海,此州位於離國最西處,土地有限,人煙稀少,當地人靠山吃山,以採山珍獵野獸為生。

此時,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有一少年揹著筐簍,邊唱邊走。只是,這少年走得奇怪,唱得更奇怪。

走的奇怪——明明當中有小路,這少年卻東一腳西一腳,來回在兩側坡上橫跳,也不管附近就是陡峭林地,這要是不慎失足,可要摔得很慘。

唱得奇怪——聽著不是山歌,也不是民間俚曲,都是些怪怪的調子和詞句。

“babybaby↗babybabyoh↗babybabyoh↘baby~~是不是擁有以後就會開始要失去~”

唱歌少年名叫葉隨浪,這名字是他爹取得,該說不說這個爹雖然看起來粗獷,但起名字還挺好聽。

少年自有意識那天,就驚訝地發現自己穿越了,本來前世的他還坐著輪椅,如今重活一次,還有健康的雙腿,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至於前世的一切,反正沒什麼值得留戀,還要它作甚?名字也一樣,他喜歡葉隨浪這個名字。

少年正是當年拓達葉在赤浪湖上撿到的男嬰,也正是前世的輪椅少年。

十幾年的山林生活,他和山民們學了一身的山中本領,也和老爹學了一身功夫,日日刻苦練習不曾停歇,雖付出十倍辛苦卻仍樂在其中。

拓達葉——如今化名為葉山,一開始葉山十分驚訝於葉隨浪的刻苦程度,甚至比他的嚴厲要求做得還要多得多,他不知道的是,獲得嶄新身體的這份感激,讓葉隨浪對練功毫無怨言,無論再苦他也樂在其中。

今天上午他去山腳採買,此時正往家裡回。山村偏僻,只有一個貨郎每月來一次賣些生活必需品,過了今天就要再等一月。

揹簍裡除了買來的鹽和糖,還有山腳李家嬸子送的許多菜乾,葉隨浪開朗熱情,村子裡的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大家都很喜歡他。

“爹,我回來啦。”

葉隨浪回到山上小院,推開房門把揹簍放下,抓起桌上水壺咕嘟咕嘟灌了幾口,還不聞有人回應。

葉隨浪知道葉山的性子,這個爹不愛說話的,能不說就不說。倒也不是冷漠,只是單純懶得開口,是以他也不在意回應,起身來到屋外空地上,對著一個木樁就打起拳來。

只見葉隨浪雙腿牢牢扎住不動,雙臂肌肉線條分明又不過於粗壯,雙手交替之間招式迭出,這套拳法打得是行雲流水、虎虎生風,本就飽經摧殘的木樁更是不斷有木屑飛出,興許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若有旁人在此,必然忍不住鼓掌叫好,若有女子在此,也難免為之吸引。葉隨浪小麥色的面板在汗水的襯映下散發著活力,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有一雙滿是堅毅的眼睛,雖然沒能“貌比潘安”,也稱不上是什麼美男子,可他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就像一頭矯健的豹子,野性十足。

等這套拳法打了兩遍,葉隨浪收勢停下,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轉身一腳踏在院旁一棵大樹上,雙腳交替上蹬,縱身一躍,整個人倒掛在樹枝上。

往那樹枝與雙腳接觸的地方看去,光禿禿的沒有樹皮,經年累月地磨損甚至讓這處樹枝都凹進去一塊。

葉隨浪又開始做起仰臥起坐——不過是倒掛著做的,所練的正是腰腹的力量。

……

直到太陽西斜,葉隨浪把所有的功課做完了一遍,自從小時候老爹教他武藝後,他的每一天都是這麼過得。

“該做飯了。”

葉隨浪按揉了幾下胳膊,便要去準備晚飯。屋裡的葉山聽到聲音,也走了出來,對著葉隨浪指了指地上的一隻野雞。

葉隨浪會意,問道:“爹,想吃什麼燉的,有山芋還有李嬸給的菜乾。”

葉山眼神一瞥卻不說話,自顧走到屋外坐著了。

這父子二人還真是有奇怪默契,葉隨浪抓起野雞,又抓起幾個山芋,馬上忙活起來。

不多時,一盆子燉雞就端了上來,還盛了兩大碗粗米飯,葉隨浪招呼老爹進屋,父子倆埋頭吃飯,吃飽之後就準備歇息了。

山中沒有什麼燭火,這東西憑他家的條件可不能多用,一到夜晚屋裡就完全黑下來,黑燈瞎火也沒什麼事情做,因此葉隨浪通常都早早躺下,隨後一天的勞累湧上身體,閉上眼睛睡得格外香甜。

屋外因為有月亮的關係,所以反而比屋裡要亮。不得不說這個時空的月亮真亮,自然沒有汙染的痕跡,天空清澈無比,月亮也格外清晰、明亮。

今天恰巧是十五,一輪明月斜墜天上,伴著陣陣清風,偶爾會有野獸的嚎叫從大山深處傳出,此情此景真當別具一格。

葉隨浪躺在床上,其實他並沒有睡著,只是閉著眼睛在想心事,所想正是白天的聽聞。

原來,那貨郎因為要進貨,所以常在州府和各縣之間往來,葉隨浪從來沒有走出過這裡,早就對外面的世界心生嚮往,每次都要纏著貨郎問些外面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他每次大早就去,結果過了中午才回來。

透過這些年的見聞,葉隨浪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基本的瞭解——這裡處處是中華古代的痕跡,可是又不屬於任何一個朝代,就像一個……平行世界!

想去看世界的心情每一日都更強烈,可是……

“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老爹呢……”

葉隨浪不由得又犯起合計,對養育自己長大的父親怎麼能捨得丟下他一個人?葉山如今快近六十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年紀很大的人了,不給父親養老的話,怎麼對得起十五年的養育?

越想越煩,也想不出個結果來,葉隨浪就這樣在煩惱中漸漸睡著了。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簡單吃些東西后,葉隨浪準備下山,昨天他答應幫張大伯做些活,完事再去河裡捉魚去,這就是山中生活,悠閒而快樂,當然,如果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更好了。

看著兒子下山的背影,葉山嘴角扯起一絲笑容。他是個只知習武的老粗,一直以來對兒子都是心軟手狠,好話不說一句,但是打心底裡愛他,兒子的孝順他怎會沒感覺,只是實在不善表達而已。更高興的是,這孩子是個練武的好苗子,自己一身武藝總算有了傳承。

陽光正明媚,葉隨浪幫張大伯幹完了活,又吃了好多張大伯給的蜜果,便告辭往河邊去。

身後傳來甜脆脆的一聲,“隨浪哥!”

葉隨浪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小鶯那丫頭。這姑娘比他小了一歲,長得還蠻清秀,小時候倆人還一起在小溪裡洗過澡呢,後來有一段時間老躲著他,不想近兩年又喜歡纏著自己。唉,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隨浪哥,你往哪去啊?”小鶯跑了幾步,走到跟前問道,臉紅撲撲的。

“去河裡,摸幾條魚回去吃。誒?你臉怎麼這麼紅?”

“啊!”小鶯像被什麼蟄了下似的,急忙捂住臉蛋,“有、有嗎?沒有吧,可、可能是太陽曬的……”

“你要沒事我先走了啊,等會過晌了。”

“誒誒!等等我嘛,我也要去。”

見葉隨浪要走,小鶯趕緊抓住他胳膊抱在懷裡,像是怕他跑了。

葉隨浪無奈,只能點了點頭,倆人就往河邊走去,可沒走幾步,身後又有一道聲音。

“小浪!回來小浪,村正爺爺叫你去一趟,說有事找你。”

說話的人叫李壯,是李家嬸子的兒子,這小子一直暗戀小鶯,看到小鶯正扯著葉隨浪的胳膊,心裡很不舒服,不過倒也沒因為這事就背後使壞,真的是村正要找葉隨浪。

小鶯心裡暗罵一句,這傢伙來的真不是時候,討厭死了。想著,還白了李壯一眼。

葉隨浪聞言,心想這魚是摸不得了,先去看看村正有什麼事情吧。

村正家他也是常去的,村正爺爺是個很好的人,村子裡大夥都很尊敬他。這個小山村只有十幾戶人家而已,羌州不比其他各州繁華,像這種小山村的村正不但沒什麼好處,反而每當有什麼壞事發生,村正還要為村民排憂解難。

走進屋裡,就看見一大把年紀的村正正愁眉不展地坐在椅子上。

“您找我有事啊,村正爺爺。”

“嘿,小浪來啦。剛才我聽李壯說你在老張家,正好把你叫來,陪我說說話。”

葉隨浪雖然搞不懂小鶯的心思,但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些的,一看就知道村正爺爺肯定是有什麼難處。

想也不想,葉隨浪直接道:“村正爺爺對我很好,更是看著我長大的,您有什麼忙要幫儘管和我說吧,哈哈。”

老人點了點頭,拉過葉隨浪的手拍了拍,開口道:“真是個好孩子啊,唉……”

話說一半,老人又皺起眉頭,欲言又止,葉隨浪看了便是一急。

“到底什麼事情,我什麼活都能幹的。”

“不是不是,唉。”老人擺擺手,嘆息一聲,繼續道,“今早縣裡邊來了個差人,說後天州府徵召各縣獵戶進山,要獵些奇珍給恆王祝五十大壽。那差人說我們村要出十個人才行,本來是足夠的,可年前王家漢子不慎摔斷了腿,這就有個缺……我想,要是你爹能湊個數,那就太好了。”

葉隨浪聽罷,便知道為何其欲言又止了。自己這個老爹對兒子都不愛言語,更別說對其他人,而且這幾年他總也不來山下走動,村民們都覺得他不好相處,反而是他這個兒子招人喜歡。

如果自己去和父親說,父親會答應麼?應該會吧,父親嘴硬心軟,他一定不願村正爺爺為難。

見葉隨浪一時不語,村正以為他太過為難,剛要開口再勸,葉隨浪卻突然一拍手,興奮道:“有了,我去不就行了嗎!”

村正愣住了,雖然葉隨浪經常和村民去打獵,也學了不少狩獵本領,可畢竟經驗不足。羌州深山處處危險,還是需要年紀大些、富有經驗的獵戶去更安全。因此,當聽葉隨浪要代父進山時,村正愣了一下。

“不行不行,你才十五歲,學了些皮毛就要逞能啊,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您放心吧,我絕對沒問題。”

葉隨浪也是突然起意,聽了這個訊息,他怎能錯過這次冒險機會?哇哈!深山老林,想想就好玩。

不待村正再勸阻,葉隨浪就跑了出去,嘴裡還喊著:“我回去和我爹說一聲,他肯定同意的,後天是吧,我準時到!”說著,人已經跑遠了。

和老爹商量?肯定不要啊,他肯定不會同意的。老爹一直就不許自己出遠門,更不許在別人面前暴露功夫,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怕他走丟了?

打定主意,葉隨浪準備回去偷偷準備傢伙式兒,後天就開始冒險計劃——當然,還是要和大部隊一起的。

時間一晃來到出發的日子,葉隨浪早早起來,帶上東西,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子,用木棍在地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爹,我和大夥去打獵,勿憂”後,便一溜煙跑掉了。

到了集合地點,村子裡熟悉的面孔都在,因為一共就十幾戶人家,家裡的男人要出門,老婆孩子都來送行。

獵人們知道葉隨浪要一起去,紛紛稱讚他有膽量,嬸子們卻不斷表示擔心,在她們眼裡,葉隨浪還是以前那個小孩。

小鶯更是依依不捨地站在那,給他塞了滿滿一兜子吃食,說是路上餓了就吃。回過頭還衝著其他幾個小夥子鄙視地看了一圈,李壯不禁低下頭,臉有愧色。

臨行前,村正爺爺也拄著棍過來,反覆叮囑他萬事小心,凡事聽叔叔大伯們的,葉隨浪一一點頭答應。

不久後,差人來點完人數,便帶著大家夥兒出發了,少年葉隨浪也將第一次走出村縣,迎接他的會是什麼呢?真讓人期待。

……

高處的山坡上,葉山注視著下方的兒子。“小王八蛋,你以為你走的神不知鬼不覺啊……唉,男大不中留啊。”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楓雪劍歌2

楓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