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驚魂一瞥。
也許是看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女孩真如受驚女鬼般躲回側屋。
“她是我的姐姐，不願見人。”宋燃看著姐姐消失的方向，心痛道。
還好，不是鬼。剛才那副模樣，餘歌確實被嚇了一跳，還好女孩抬頭那一眼，他看到了頭髮遮掩之下的眼睛。
灰沉，但並非死寂。空洞，但並非麻木。
還有一絲人氣。
“你跟我出來，宋燃你先和阿姨說說話。”夾克女在屋裡轉了一圈，雖然這個木屋不大。
兩人出了木屋，來到窄道。
“宋燃雖然搶劫事真，但也出於無奈。我身為警察，本不應徇私枉法，但人非草木，就到此為止吧。我還有事。”夾克女沉頓片刻，說道。
這個家庭給她的震撼已經夠大，她從想到未央城區竟然還有人住著這樣的房子，旁邊的城中村好歹也是磚石房子。
“你就這樣走了？這麼冷血嗎？”餘歌忍不住叫道。這不是他想道德綁架，只是心裡觸動太深。宋燃之無助，宋母之畏懼，還有那個近乎絕望的眼睛！
“世界苦難的家庭太多，我能做的只有減少罪惡。”女人停了下來回答道。
“這樣的家庭太多還不是你們的功勞！如果……”餘歌對於女人的冷血感到憤怒，她該做些什麼的。
但是如果什麼呢？她只是一個警察而已，不是慈善機構。
這城市裡千千萬萬的人。有人香車美人穿金戴玉，還有人衣不蔽體果不飽腹。
這些道理餘歌都懂，但至少宋燃一家就在眼前！
“看你也比宋燃大不了幾歲。回學校上課吧，下次記得別逞英雄，警察不能永遠在你身邊。”女人回頭，瞅了餘歌一眼，語氣之中帶著嘲笑。
今天相遇已經很久，餘歌一直沒有認真看過女人的模樣。
剛才那一眼看清了，即使這個窄道里很黑。
冷俏，刻薄！
醜女人，也配當警察，多半是個關係戶，看她那摩托，還有這副臭屁樣？簡直比王天一裝起來還噁心。
“大哥，那位姐姐呢？”宋燃出來，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走了，別看了。”餘歌沒好氣的說。
“她的錢包落在我家了，我得追上去。”宋燃揚了揚手裡東西，正要追上去。
她一個警察就在你家轉一圈能把錢包丟了？
“別追了，她給我說了，這是送給你的醫藥費。看看有多少。”餘歌忽覺心情好了不少。
“可是我又沒受傷，本就是我的不對，沒有抓我已經為難她……”宋燃呆站原地。餘歌拿過錢包。
一個藍色皮包，並不太厚，但也不薄。裡面夾著零零整整兩千多。
“錢你拿著，錢包我拿著，有機會還給她。”餘歌取出錢，遞給宋燃。潛意識裡告訴他，這件事絕對沒完，或許下次見面就在不久之後。
“我……這太多了。大哥，你還是還給那位姐姐吧。”宋燃看著那一沓錢，眼裡帶著渴求，但還是拒絕了。
“你不想給你母親和你姐姐買藥了嗎？回去把錢放好，給你母親說一下，我們出去轉一會兒，談一談。另外，叫我餘歌就行，歌曲的歌。我大不了你幾歲。”餘歌思考著怎麼幫助他們一家。
還是那句話，如果餘歌不知道，他絕不會這樣做。
如今事實就在眼前。
宋燃從小並不是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貪玩好鬥學不進去，氣的宋母常常暗自掩面哭泣。
小小年紀便已經輟學，和街頭混混一起玩樂過日子。那時候，他雖然窮，但也無憂無慮，更不需要承擔一點責任。
一切從半個月前姐姐出事宋母突發心臟病開始改變。
短短十幾天，十五歲的宋燃需要學會扛起這個家庭的未來。他變得沉鬱，瘋狂，僅僅保留著一絲自尊。
借錢時處處碰壁，以往的親戚無不避之如瘟神。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也被家長攔著不許和他見面來往。
宋燃發過誓，一定要努力用自己雙手帶給母親和姐姐幸福，絕不接受施捨。
但是這就是現實，一無所長尚且年幼的宋燃很難在半個月裡就找到生計。此時悔恨只會讓人更絕望。
苦難從來先人一步，從不等你準備好。
兩人並行走在街上，此時的大街人影斑駁。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餘歌突然說。
宋燃茫然的搖頭，一出來餘歌就在走，彷彿在散步，一句話也不說，他也不好開口。畢竟兩人其實並不熟。
“我在想我以什麼理由幫你，又怎麼幫你。”餘歌停下來，將手趴在欄杆上。
“我如今沒有多大能力，也不可能幫你太多，這個世界上悲劇天天都在上演。我不是聖母，也不是在立牌坊。我們之間只是彼此人生的過客。但我得幫你，你知道為什麼嗎？”餘歌知道宋燃很難回答。
這本就有些傷自尊，何況是十幾歲的孩子。
宋燃很想大聲反駁，我不需要你幫！腦海母親和姐姐的樣子卻在迴盪著。
“你肯定不知道，我今早才在醫院醒來，以前的記憶忘了一乾二淨。有人突然告訴我，我原來是個孤兒。”餘歌今天有了金手指，有了新的人生。
但是一個人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前世的父母如今如何？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定傷心欲絕吧，誰來陪他們，誰又能去送他們……
“我要你給我一個承諾，以後努力生活，走正道，無論成功與否，做一個好人。”餘歌只能這樣說，雖然蒼白無力，說服不了任何人，甚至說服不了自己。
這是餘歌修行《五行功德錄》的第一天，可笑的一天。
不是所有的慈善都是善良，但所有的善良都是慈善。
做一件善事很偉大，讓一個人成為好人更難得。
就當這是一個實驗。
宋燃跪在地上，對著黑天明月發誓。
這個城市高樓大廈林立著，燈紅酒綠閃爍著，男男女女流浪著。
從天空往下看，每個人都是螞蟻。
餘歌以兩萬塊來賭，賭一個純淨的靈魂。
宋燃怎麼處理那些錢餘歌不管，以後去哪裡做什麼餘歌也不會管。
如果賭局失敗，請不要讓餘歌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