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帶著元尚乙離開茶寮的時候,街上還沒有恢復平靜,仍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小聲說著方才都尉府“抓細作”的事情。

馮蘊的馬車駛過來,人群讓到一側。

梁煥章一條腿已經踩到馬匹的腳蹬了,又收回來,拉著韁繩。

方才葉闖只說,有貴人在二樓雅間吃茶,勿要打擾。

他不認得葉闖,只看到他的腰牌,一直在猜是哪位貴人。

這定睛一看。

娘也。

原來是王妃在裡面?

那天他在敖七的婚禮上見過馮蘊,但從來沒有見過小皇帝,看馮蘊牽著個孩子出來,也沒有多想,讓到一側,便彎腰行禮。

馮蘊面帶微笑走過去,沒有多看他一眼。

“梁煥章帶頭去抓造謠生事者,還差點唐突了王妃和陛下。

這般行事,分明是不把大王放在眼裡啊.”

不識君顏。

覃大金很快便琢磨明白了,拱手退下。

馮蘊這才側過頭來,淡淡一笑。

待他們走遠,梁煥章才問身側。

裴獗看他一眼。

他一走,房裡便沉寂下來。

他越想越覺得慌,心裡已經有隱隱的猜測。

還不是靠著敖政的關係。

“屬下這便去辦.”

“直接問罪嗎?”

梁煥章輕咳,“下官見過王妃.”

“有勞都尉,為維護大王聲譽,盡心盡力.”

覃大金心裡有些話,想說出來,可剛到嘴邊,又吞嚥了回去。

“反正我看他是不安好心.”

“王妃牽的那個孩子……”

委宛處罰一下,算是給梁煥章一個下馬威,讓他在安渡郡行事,收著點。

覃大金和梁煥章,以前在中京有點小過節,但事情已過去多年,他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早不放在心上。

“是啊,梁都尉著實不該.”

這個他可沒有想到,大王也太乾脆了一點。

覃大金嚇一跳。

但是……

這件事對裴獗而言,其實是很為難。

“回都尉話,屬下在花溪遠遠地見過一次,應該就是養心齋那位……”

“下官應盡之責.”

紀佑冷哼道:“這些年的風言風語多了去了,比這說得更難聽的都有,大王從不曾管束,今日為這點小事抓人,定然又有人說,大王沒有肚量,殘暴不仁.”

要是不處理梁煥章,那動輒抓人下獄,裴獗便真的應了殘暴、冷血的名聲,背定了這口黑鍋……

梁煥章突然到安渡上任,直接升任了郡都尉,手底下領幾千兵馬,這就讓覃大金很不高興了。

馮蘊沒有久留,眼尾微揚,掃過他的臉,目光略微黯淡,隨即又恢復了笑容,抱元尚乙上了馬車。

差點釀成大禍。

是覃大金親自過來稟報的。

裴獗表情冷淡,說道:“知會敖相,以御前失儀為由,問罪梁煥章.”

她音色平緩溫和,梁煥章卻聽得脊背浮出一層毛汗,隱隱有些不安。

左仲也難得的附和。

侍衛直接給了他答案。

“走。

回府.”

-

不到晌午,裴獗就得到了訊息。

車馬徐徐而去。

“嗯.”

裴獗擺擺手,“去辦.”

如果說梁煥章抓人不對,那他就是縱容旁人說自己的壞話,何況梁煥章是以抓細作的名義,能不讓人抓嗎?

就那麼個慫貨,手下敗將,連他的拳頭都挨不住幾下,憑什麼做都尉?

梁煥章面色一變。

紀佑瞥裴獗一聲,“要是說兩句大王的壞話就要下獄,那我和左仲早該被打死了.”

裴獗冷眼看來。

左仲瞪他,咳嗽不已。

這不是不打自招,表示他們常說大王壞話?

紀佑:“你瞪我做什麼?我又不曾撒謊,我們不是常說嗎,大王什麼都好,就是嘴不好。

要是肯多說幾句,這會子咱們就不會在這裡吹冷風,而是在長門吃香喝辣,躺熱炕了.”

他一副被安逸享受腐蝕了的樣子,看得左仲眼皮直跳,生怕裴獗轉頭就讓他將人拎出去,砍了。

到時候他砍還是不砍?

左邊下刀,還是右邊下刀?

“罷了.”

裴獗淡淡開口,“去備馬.”

紀佑驚喜,“是回花溪嗎?”

裴獗嗯一聲,大步走在前面。

紀佑朝左仲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快步跟上去,“大王慢些,讓屬下來侍候你.”

左仲看得臉頰抽搐。

想一想,連紀佑都能在大王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大王真是枉自擔了一個“殘暴”之名。

裴獗剛出院子,還沒去跟裴衝告辭,裴媛便牽著阿左和阿右兩個孩子過來。

一聽說他要回花溪了,裴媛沒說什麼,兩個孩子便尖叫起來。

“我要跟阿舅去玩.”

“我也要!”

“我要去找舅母.”

“我也要.”

“我要吃舅母家的糕點.”

“我也要!”

阿左說,阿右應,兩個一唱一和,裴媛聽得頭大,眉頭剛剛皺起,還沒有拒絕,就見裴獗點點頭。

“去吧.”

阿左阿右當即歡呼。

裴媛錯愕,奇怪地看著他。

今日竟有耐心帶孩子了?

-

馮蘊回莊子後,並沒有把元尚乙送回去,而是讓董柏回去給林女史捎話,說陛下今日要在這邊吃飯,不必久候。

林女史萬般不願。

可人在屋簷下,她沒辦法拒絕馮蘊。

只想著等回了京,就再不來了,剩下幾日,煎熬就熬著吧,只能順著她。

元尚乙開心得很。

馮蘊推卻宅子裡的雜事,專心帶著孩子玩耍,沒想到,淳于焰竟會找上門來。

這人也不知吃錯什麼藥了,一身喜氣,領著七八個隨從,眾星拱月般走過來,隔著面具也能感覺到他按捺不住的愉悅,看到馮蘊就問:

“年貨辦齊了嗎?明日我要派人去雲川,有什麼要捎的帶的,儘管開口.”

元尚乙看到他,便斂住表情。

淳于焰好像這才認出小皇帝,上前行禮,“見過陛下.”

“世子免禮.”

元尚乙自動換成小大人的模樣,看了馮蘊一眼,“我在裡間等娘子.”

馮蘊摸摸他的頭,應一聲好,又對淳于焰道:“不勞煩世子了,我大晉物阜民豐,要什麼有什麼,何必捨近求遠?”

淳于焰揚起唇角,“雲川特色,旁處可買不到,罷了,你不好意思開口,我替你做主。

酥餅菌茶樣樣都來一點……”

馮蘊吸氣,“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不好意思開口?”

淳于焰勾唇:“我瞭解你.”

馮蘊:“……我謝謝你了,用不著.”

淳于焰道:“鄰里之間,何須客氣?”

馮蘊懶得跟他扳扯,扭頭就走,不料淳于焰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來,雙臂一張,攔在她面前。

“馮十二.”

馮蘊站定看他。

淳于焰垂下手臂,朝她拱手。

“別這麼不近人情.”

他朝馮蘊示意一下,眼神炯炯:“這麼多下屬看著,給我留點臉面啊。

好歹合作一場,我不虧你吧?”

馮蘊遲疑一下,莞爾,朝他深深回禮。

“那就多謝世子了,你說的特產,各來一車.”

她原本是拿話堵淳于焰的嘴巴,豈料,這位世子一聽居然樂了。

“好嘞,你是我的小祖宗,只要你開口,要什麼沒有?別說一車,就算十車,我也讓人給你送來.”

財大氣粗。

馮蘊撇一下嘴,不欲理他。

淳于焰竟是自顧自地安排起來。

“等他們回京過年,花溪可就剩咱們倆了,正好搭夥一起過……”

馮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裴獗帶著阿左和阿右過來。

寒風凜冽,草木蕭蕭。

他就站在風口上,任由厲風鼓起袖袍,飄然而動……

孩子看到馮蘊,發出尖叫。

“舅母!”

說著便爭先恐後地往前衝。

裴獗平靜地走在後頭,和淳于焰打個照面,目沉若水。

淳于焰揚了揚眉,給馮蘊一個“少安毋躁”的表情,然後向裴獗欠身行禮。

“妄之兄回來得正是時候,我正跟馮十二說過年的事……”

說罷,又特地解釋。

“沒談其他,妄之兄不要誤會.”

這是生怕別人不誤會吧?

裴獗身後的紀佑氣得拳頭握緊。

而淳于焰的侍從,桑焦和殷幼,則是垂下頭去,一副羞愧的樣子。

馮蘊沒有作聲。

看到裴獗走過來,她恍惚了一下。

不過兩天沒見,怎麼感覺他瘦了呢?

“大王.”

她行禮。

裴獗嗯聲,看一眼淳于焰,“我們夫妻有話要說,世子請吧.”

淳于焰就恨他這一副“正夫”的冷漠樣子,拽得跟什麼似的……

夫妻了不起啊……

他邪火湧上,可沾到馮蘊的眼神,又褪了下去。

正夫確實了不起。

人家可以光明正大跟馮十二同吃同眠……

為所欲為。

哪裡像他啊?

送個東西還得看人臉色。

淳于焰輕忽忽一笑,也不想讓裴獗舒服,朝馮蘊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就這麼說定了。

你和妄之兄好好說話,我先行一步.”

馮蘊看著那背影,有點想笑。

她沒應,也沒有解釋,摸了摸阿左和阿右的腦袋,問裴獗:“大王有何話要說?”

裴獗盯住她的眼睛,沉默了許久,問:

“今日在茶寮,可有被嚇住.”

他聲音一出,紀佑便閉上了眼睛。

原以為他會問王妃,“可否要一起回京過年……”

哪料是這不痛不癢的一句?

王妃的樣子,像是被嚇住的嗎?

紀佑替他著急,裴獗卻沒什麼反應。

當然,馮蘊也沒有。

她搖搖頭,輕笑著回應,“倒是阿元受了點驚嚇,不過我已安撫住了。

這陣子停了他的課業,讓他好好玩耍,回京後,可就不得這般清閒.”

她含著笑,說得雲淡風輕。

不提回京的事,卻已知回京事。

裴獗沉吟,“好.”

馮蘊問:“出行的日子定下了嗎?”

裴獗道:“臘月十五.”

馮蘊算了一下,“那可沒幾日了,我得給大王準備些年貨,好一併帶回去.”

裴獗喉頭微動,“多謝.”

馮蘊笑了起來,“客氣什麼,我們什麼關係?”

她朝裴獗眨了個眼,牽著兩個孩子便去見元尚乙。

阿元寂寞慣了,有這兩個機靈鬼,指不定得多高興呢。

對裴獗回京過年不叫她的事,馮蘊心裡大概就飄了那麼一瞬間的惻然,很快就消失不見。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可埋怨。

沒有負擔,反而更好。

她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屋子裡很快便傳來她和幾個孩子的歡聲笑語。

裴獗站在迴廊,整個人好似定在了那張清麗的容顏上,飽含俏麗的眨眼一笑,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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