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漢軍層層包圍井陘的同時,周不疑也同時率眾從信都出發,劉燮知他任務最險,所以想撥給他兩萬兵眾,但卻被不疑婉拒了。

周不疑來見天子時已著好甲裙,腰間佩劍,只剩下鐵胄沒有佩戴,但即使如此,也難抑身上的一股文士氣質。他笑說道:“此去居庸,本就是快進快出,帶不了許多人,陛下若是關心我安危,不妨多給我好馬旗幟,擔保能取勝。”

劉燮對此深信不疑,從營帳兩側的兵器架上取出一支鶴紋漆金楊木弓,交到周不疑手中說:“可惜,朝中腐儒太多,令我不得上戰場,只能以此弓為你助威了。”周不疑聞言抱拳,隨即攜弓大笑而去。他此行帶來的,大約只有六千餘騎,只是每人都帶有兩匹從騎。

按照眼下的局勢,遼軍將自己的主力聚集在涿縣與易京一帶,約有六萬餘眾,幾乎是周不疑的十倍。而周不疑需要帶兵從五阮與涿縣之間的平地穿過去,去攻打涿縣背面的居庸。居庸城中,也留有兩萬名遼軍將士,足以扼守險要,畢竟這數年來東西對峙,無論是誰防守居庸,也無有被攻破關城的記錄。故而出征計程車卒多面有難色,實在不知自己該如何取勝。

周不疑說是快進快出,出陣以後卻並不著急,明明身騎快馬,卻每日只行軍八十里,雖然此時已是初冬,天寒地凍,但對於騎兵來說,在冷硬冰堅的平原上馳騁,便是日行兩百里也不在話下。所以軍中的將士多少都帶一點怨言,以為主將只是因聖眷得寵,實際並不知兵。

但到了第四日,周不疑抵達唐縣後,突然令軍中改換旗號,打出元帥關羽的旗幟,而後一面對周遭廣發檄文,聲稱自己是關羽所部前鋒,大軍不日便將前來帝鄉,與遼虜決戰;一面又令麾下在唐縣周遭廣築營寨,足以容納數萬之眾。漢卒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不疑打得是聲東擊西的主意。

為了騙過曹真,周不疑在細節上可謂面面俱到。他白日在營中多打旗幟,多造炊煙,晚上就多點篝火,把士卒全放在外圍巡營,馬匹也放在外面散養。除此之外,又效仿董卓故智,令剩下的將士在夜裡輪番出營,再在白日裡重新入駐,雖然將部下折騰得夠嗆,但涿縣的斥候過來觀看時,見到關羽的旗幟和在河邊飲水食草的馬群,無不大驚失色,相顧以為必是漢軍主力無疑。回稟到曹真軍中後,曹真將信將疑,雖令麾下修繕工事,嚴陣以待,但依舊往唐縣派去斥候。

周不疑見狀,知曹真已信了七分,當即令全軍集結,聲稱要解圍涿縣。這時他令全軍跑起來,不過一夜之間,便直赴涿縣遼營之下。當時辰光初現,蒼茫大地一覽無餘,周不疑部在遠遠數里之外,便能見到一條如長蛇般蔓延的營壘,將一座古城團團圍住。周不疑便令部下多打火把,如同一條浩蕩的火龍般,飛也似地圍著涿縣賓士,不過半個時辰,他便繞了涿縣一圈。營中的遼軍不知道來人到底有多少,見狀都心驚膽戰地守在鹿角前,時刻準備開始廝殺。然而等到天色稍亮,一片迷濛間,便見漢軍又緩緩向西南退去了。遼人們鬆了一口氣,只道是敵軍是來探看己方佈置,見無隙可乘,方才緩緩離去了。

殊不知周不疑剛剛退去十里,又忽然折向西面山間,沿山側平路快速北上,此時根本沒有斥候跟隨,竟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了涿縣北面。將士們在山裡歇息了一次,吃了點乾肉,又胡亂塞了幾口雪,而後靠著馬睡了一覺,再繼續往北行。

大概是沒人想到漢軍能夠越過涿縣,所以這一路走得就非常安穩,就連當地的塢堡都以為他們是叛將高覽手下的軍士。一時間天地間似乎變得極靜,彷彿分不出什麼彼此了。不疑領著騎軍探望山脈起伏,就如同在領略大河的波濤,而後在次日的晌午,遠遠看到了浪濤中有兩朵浪花交疊,交界處竟延伸出一條道路來,那便是軍都陘,在陘口中央坐落著的,便是居庸關城。

此時的居庸關尚隱匿在山道之中,周不疑雖然到達目的地,但不知地形,故而不敢冒進。而是派人去從側面的山林中攀爬而上,觀察關城周遭的地形地勢。誰知爬上關城南面的西梁山後,赫然發現關城南面並無多少人影,再往西北走,就從遠處隱隱傳來鼓聲與廝殺喊叫聲,才發現原來北面有大軍正在蟻附攻城,仔細打量攻城一方的旗幟,畫有青白蒼狼旗,知曉是雲北的拓跋力微已經到了。

鮮卑人一面架設雲梯,一面又在關前修建望樓。縱使頭上箭矢如蝗,兵士們前赴後繼,彷彿不怕死一般,縱然上方有長矟如林,他們依舊著沉重的鐵甲撞入其中,與城上的守軍以命搏命,狹小的城牆上擠滿了雙方計程車卒,幾乎每一個眨眼,就有人倒下,也有人繼續湧進。

鮮卑人的進攻聲勢如此浩大,牽制了關城中的大量兵力,退下來的人也在城樓下落腳歇息,這導致南面的佈防頗有疏漏,斥候見狀忙記下幾個易攻的地點,而後火速向周不疑回報。周不疑得聞情形,不由笑道:“本欲獨建奇功,不意竟與恆王平分了。”

說罷,他令麾下眾將向關城進攻,眾漢騎綁槊為梯,突然出現在關城南面,不待城中守卒集結,就已經有數十人踩梯而上,佔據了一段城牆,而後周不疑令部下仍打出關羽旗幟,關中遼軍見狀,無不大驚失色,相顧說道:“怎麼關老虎突然來此?莫非南面大軍已經敗了?”隨即就聽到有一名武士將上前阻擋的遼人砍為兩截,並上前大喝說:“我乃關元帥手下寧武校尉廖化,想死的就過來一戰!”

此言立刻就令遼軍生出騷動,而後又很快安靜下來。張郃在後面正欲鞭策士卒們繼續向前,忽而發覺有些許異樣,緊接著就得見前方士卒如落葉般扔下武器,紛紛往城上的漢軍投降了。他正驚駭間,還未來得及令人阻止,就見身側閃出一隻大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鼻。原來是他身邊的親衛欲拿他換功。張郃措不及防,勉力掙扎了片刻,頭上又捱了一下,迷迷糊糊間就失去了意識,之後被綁了送到漢軍帳中。

而剩下的高覽所部,自然也翻不起什麼浪花,拓跋力微趁機突破北面城關,將其一舉擒殺。至此,居庸關也重新落回了漢軍手中。

漢軍收回井陘與居庸的訊息幾乎同時傳到涿縣,曹真幾乎不敢置信,接連確認了幾次,又去親自詢問退下來的敗兵,這才感到大事不妙。但作為全軍主帥,他深知此刻不能露怯,故而仍強作鎮定,命親信將敗兵們收攏到一處,嚴令他們不得外傳訊息。

等回到軍帳後,曹真坐在案前片刻,頓如大廈傾倒,他實在是難以想象,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勢,竟頃刻間就如土崩瓦解,在西朝這龐然大物面前,彷彿朽木般不值一曬。他想靜心苦思逆轉之法。卻久久不能平靜,最後只有手撫漆成黑色的長弓,像是悵惋似的嘆息。

曹真心中明白,此次戰事怕是要功敗垂成了。若是還有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也不在此地的戰場上,反而在南面相隔千里的徐州。孫權坐擁四州,麾下兵馬近二十萬之眾,又多有良將謀臣,若與西朝拼死一搏,勝負尚未可知。只是以過往經歷來看,孫權令利智昏,意在割據,是絕不會做此冒險之舉的。故而他不禁撫弓自嘆道:“與鼠輩為盟,至於今日。”

正傷感間,忽聽帳外鼓聲如雨,隨後便響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曹真受此一驚,也顧不得在營中傷感,立馬出營觀看。原來城中漢軍突然開門襲營,隨即與遼軍展開激戰。不遠處的戰場殺聲震天,彷彿要囊括宇宙,煙塵,火光也都隨即升起。曹真立馬叫上親信,率眾往聲源處趕去。

漢軍突襲的乃是西面公孫模所部,曹真趕來時,正見他領騎與漢軍廝殺,正要招呼間,空中突起異響,一杆箭頓時穿過公孫模的嘴巴,從後腦穿了出來,公孫模甚至沒來得及露出恐慌的神情,就直愣愣地從馬上跌倒,在地上砸起一團塵埃,而坐騎還在繼續向前奔跑。

這一件令曹真大駭,頓時隱藏在士卒之中,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只以旗號進行指揮。好在漢軍也只是打算出城斫殺一陣,並沒有突圍的打算,廝殺了一個時辰後,就又退回城中。時間雖短,但地上屍體枕籍,血流遍野的景象也著實令曹真心悸。他令部下打掃戰場,一言不發地打量眼前的城池,眾人都道他在思考破局之策,也不去打擾。

孰料曹真回營之後,竟私下哀嘆道:“天下健兒,莫非已盡入偽朝?”無人能夠回答。

至此,曹真已在思考退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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