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領兵奇襲下相,實在是大大出乎吳人的意料。正如司馬懿此前預料的一般,吳人原以為大雨之後,漢軍最少要等到八月中秋後再展開行動,對分兵襲擊並沒有提防,加上司馬懿的行軍路線過於出人意料,沿途竟然沒有出現任何紕漏,這導致他出現在城下時,簡直就是神兵天降一般,守城的吳人失魂落魄,毫無戰意,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司馬懿就擒斬守將士宗,攻克下相城。

破城之後,司馬懿將城中兩千吳人殘軍盡數斬首砍殺,在城邊築成京觀。同時以守城為由,令城中百姓留一日糧食,其餘盡數上繳,而後將其盡數遣散出城。至於城中所獲的金銀財貲,他毫無藏私,盡數發放給麾下將士。不過短短一日之間,他就全然在下相站穩了腳跟。

私發金銀、斬殺俘虜、遣散百姓,這些行為其實都有違漢軍法紀,故而主簿蔣濟有所忐忑,問他打算如何向劉燮解釋。司馬懿則答說:“我等深入敵境,渡過泗水,而吳人大軍朝發夕至,可謂是身處絕境了。既然是非常之境,就要用非常之法,這正是用兵之要,子通何必執著?何況我雖違法紀,但無半分自肥,行事昭昭,何懼人言?若陛下戰後怪罪,我一力承擔,你不必擔心。”

事罷,他又令司馬孚領一千騎兵出城遊弋。沿路張旗示威,捕殺淮水邊往來的東吳遊騎,或是強攻城外塢堡間囤駐的吳人,一路掃蕩,吳人一觸即潰,四散奔逃。下相被漢軍攻克的訊息隨即如大火燎原般,迅速傳播到整個淮南淮北。

此時鎮守徐州的主將還是袁熙,孫權以劉曄、陸績兩人作為督軍,攏共率四萬餘眾屯守徐州。幾人原本各自駐紮在彭城、下邳、蘭陵三地,得知下相失守的訊息後,連忙率到下邳一起議事。

陸績雖是吳郡名士,當代儒宗,但並沒有經歷過大戰,故而得知下相被克的訊息後,未戰就已膽怯三分,直接就問袁熙說:“下游被阻,主公大軍恐不能來援,而賊軍大部又已開拔,這一來一去,我軍已然危在旦夕了。是否要先撤到淮南,去與主公匯合?”

一旁劉曄聞言,雙眉一挑,當即去打量袁熙的神情,面目果然陰沉如雨。不待他發作,劉曄搶先否決說:“公紀何必驚慌?賊軍雖克下相,無非是出其不意攻我不備,而能夠如此神出鬼沒,來者必然不多,也肯定沒有水軍,眼下正當趁他立足未穩,火速調兵去破城,只要能奪回城池,主動就還在我手。怎能一戰未打,便棄地千里?訊息傳到主公處,恐怕也會對我等失望啊!”

聽劉曄說罷,袁熙當即面目轉晴,朗聲說:“子揚所言,深得我心。”作勢便要出營去調兵,但很快又被劉曄攔下,劉曄問說:“還未問使君,此去下相,打算如何破敵?”

袁熙頗不耐煩,草草說:“我經略徐州多年,各城百姓中皆有我舊人。如今我領三千騎在前,君領五千水師在後,斷其歸路,水陸齊攻,再發動城中內應,怎麼可能打不下?”

劉曄則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若是打不下城池,使君當如何?”

袁熙怒道:“若不能破城,我也自領兒郎,與賊君決一死戰便是,子揚何必多言?”他在東朝時便與漢軍多次大戰,此時雖然暫時依附孫權,但對於吳人此前數次畏葸不前,袁熙也打心底裡厭惡。故而不願與劉曄多說,喚親衛報了甲冑,就直接往城營中走,只留劉曄與陸績二人面面相覷。

徐州的將士基本都是袁熙的舊部,故而劉曄這個督軍也不過是徒有虛名,他沒有辦法,只好對陸績草草交待幾句,讓他在城中堅守不出,自己便也領了人跟在袁熙後面。當天中午,他們就點齊兵馬,順著泗水向下出動。出發前,袁熙對劉曄的語氣好了些,他說:“當年我家四世三公,名貴天下,什麼潁川陳、潁川荀,都不過是我家走狗罷了,便連周都督,出身也遜色我三分,如今竟讓劉備家的小兒得了天下,世道之不公,可見一斑。我早已沒了爭天下的意氣,唯獨卻不想做什麼膽怯小人!”

劉曄在一旁諾諾而應,心中卻不禁想,這世上的道理豈是家世能言說?家道沉浮,英雄輩出,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我出身帝胄,若在百年前,家世不比你尊貴百倍?當然,這些話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於是吳軍水陸並進。下邳與下相間相隔不到八十里,中午出發,在天黑之前,他們就遠遠看見了下相城池。

在袁熙的預想中,此時距離破城不過兩日,而原本下相中的百姓與守軍則有萬人,前來的漢軍倉促奪城,又要維持城中秩序,恐怕還在城中進行休整,如此情形下,城防中恐怕也有不少漏洞。然而現狀卻是出乎他意料的,遠望過去,能看見下相城牆上燈火通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巡兵在期間來回穿梭,也可以看到戍卒們仍在修建木樓城牒,即使遠遠望見有吳人來襲,他們也井然有序,並不因此動搖分毫。

劉曄見狀,連忙對各部吩咐下去,讓他們多打火把,營造出一副人多勢眾的假象,而後又派出一小隊人馬,往前去偵查城下的情形。

等了不到兩刻,派去的斥候就匆匆復返,臉色發白地向劉曄彙報說,就在城北約十餘仗的地方,竟然立起了一座由千餘顆人頭壘成的京觀,死狀猙獰可怖,又因此地溼熱緣故,人頭間頗有蚊蟲環繞,蛆蟲橫行,周遭可謂是惡臭難當。吳人斥候雖說也是久經戰場,但到底沒見過如此殘酷景象,不禁難以自持,面色煞白,看不過幾眼便回來覆命。

劉曄聽得渾身汗毛直立,悚然道:“北寇素來以仁義自居,竟用此酷烈手段!你可看清旗幟,知敵將是何人?”

“城上打著兩種旗幟,一種是紅底烏鴉旗,一種寫著司馬兩字,想必是北寇的新貴司馬懿。”

袁熙得知後,連聲嘿嘿笑道:“賣主求榮的小人,到了哪裡都能青雲直上啊!他不坐在朝堂操刀,卻來戰場上賣弄兵器,實在是自覓死路!”他一邊笑一邊把持長槊,眼睛卻眯了起來,顯然是對司馬懿恨極。他轉首對劉曄說:“信都一戰,就是司馬懿賣主求榮,才導致元帥大敗,今日既然撞上,我必為元帥報仇!”

“眼下他城池已固,如何會與我等交戰?”劉曄審視周遭,又擔憂道:“如今我軍疾馳半日,還未休整,而對方根基已固,破城的希望實在渺茫,不如就地紮營,遣使向主公去請援軍,圍城再戰不遲。”

袁熙卻固執己見,堅持說:“我自有辦法逼他出城。”當即就派親衛到城下叫罵,罵得內容倒也直白,先大聲宣揚司馬懿背主求榮、賣笑二國,又罵劉燮有眼無珠,重用無節之臣,可謂是君臣相得,滑天下之大稽。

辱至主將君父,漢軍果然群情激憤,不過幾刻時間,便見城門大開,裡面的漢軍打著旗幟火把出來列陣。袁熙見狀大笑,對劉曄說:“這等小人,越缺什麼,越聽不得別人罵什麼,子揚你看,這不就出來送死了嗎?”他又自信說:“如今趁他陣列未整,我必一舉破之。”

軍中鼓聲如悶雷般響起,徐州兵卒在黑暗中大聲踏步,在月夜裡踏起一團團翻飛的塵埃,很快又在天地間營造了一層朦朧的灰霧。袁熙領七百騎兵踏在前鋒中,漸漸地將自己的陣型拉成一個前窄後寬的錐形形狀,他打算以一次衝鋒就結束戰事。

此時正值夜晚,漢軍的陣型整頓極為緩慢,就在袁熙攻過來時,弓箭手都來不及在前列放箭。飛馳的戰馬很敏捷地穿插在漢軍的空隙之中,然後毫髮無傷地從敵方的陣線中衝了出來,七百騎兵,幾乎有九成就這般抵達到了漢軍的腹背。而他們只要再調轉馬頭,重新殺回去,就能如錘砧一般把漢軍的陣型徹底擊垮。

為了維持陣型,袁熙在原地稍稍盤旋了片刻,只是騷亂之中他赫然發現,不遠處就是漢軍修築的京觀,舊部的頭顱堆砌期間,讓他心情低沉和憤恨,又鼓勵部下說:“今日我殺賊破城,必十倍報之!”

然而正說話間,他聽到南面傳來一陣打雷般的隆隆作響,天空中也騰起一片灰色的塵埃,只是來源處卻是一片幽暗的密林。

南面莫非有人?袁熙狐疑未久,南面埋伏已久的漢軍後援已殺至眼前。吳人這才發現,雙方竟然隔得這樣近,這些人就埋伏在城門前數百步外的密林之中,這在戰爭中幾乎已是近在咫尺。但因城下京觀的緣故,斥候們魂膽盡喪,不及細看就匆匆撤走,導致袁熙產生了一次致命的誤判。

這支伏兵如同鬼影一般出現,幾乎沒有在戰場上掀起什麼漣漪,就將陷入重圍中的吳人騎兵團團包圍,隨後刀劍齊下,長槊亂戳,很快就將他們盡數殺死。而在對壘的劉曄察覺出不對,即刻率領大部撤軍,為司馬懿乘勝追殺三十餘里,潰俘四千餘人。所得的這些人,司馬懿也沒有留下,將他們繼續斬首,在原本京觀的旁邊,又築成了一座人頭塔。而對於徐州牧袁熙,首級也被封函送往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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