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衣沒有說話。

她知道,任真雖是坊主,實際上權力有限,還受皇帝猜忌和鉗制。這次啟程前,南朝並未給他提供任何資助,他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的本事,殊為不易。

任真繼續倒苦水,苦著臉道:“我有沒有錢,你們心裡還沒點數麼?我想置辦點家產,在京城站穩腳跟,這也有錯?你們光想著讓我禍亂北唐,也不替我考慮一下,我不折騰出動靜,哪能輕易得到皇帝賞識?”

聽著他一連串的反問,袁紫衣沉聲道:“問題是,你折騰的動靜太大了!有了這幾千萬的餉銀,北唐勉強支撐這一陣,等田裡莊稼收成,新的賦稅進賬,他們就徹底緩過來了!”

任真啞然一笑,擺手說道:“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空有銀子,買不到糧食,拿什麼餵飽三軍?本坊主在湘北放的那把火,不是白燒的。如今糧市通脹,短時間內,籌糧比籌銀子更困難。”

袁紫衣聞言,臉色依然陰沉。

“煽動儒劍同修,想讓朝廷默許兵家死灰復燃,你又如何解釋?你難道不清楚,讓那些兵將重掌軍權,會對我軍北伐造成更棘手的麻煩!”

任真苦澀地道:“貓首大人,我真是搞不懂,到底怎樣做才能讓你滿意?先前你們害怕儒家獨大,想讓北唐內亂,我就攛掇百家,給你們來了一場會戰。現在,我想扶植兵家,繼續對抗儒家,你又告訴我不行?”

他一甩袖子,似乎是在生氣,索性背過身去。

袁紫衣微怔,目光閃爍不定,“我知道你伶牙俐齒,不跟你爭論。今夜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回金陵,該如何處置你,陛下自有定奪。你若想申辯,就自行傳書回去。”

任真沒理會她,心道,那你他媽跑來跟我逼逼啥!

“我要提醒你,別再做無謂的蠢事。既然你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是禍亂北唐,那就趕快動手。貓撲堂已經把名單上的資訊提供給你,冤有頭,債有主,你知道該怎麼做!”

她今夜現身,最主要的意圖是警告任真,別再恣意妄為,儘快展開他的復仇行動,而非真的動手殺他。

一方面,以任真如今的修為和手段,想殺死他並不容易,她沒有絕對的勝算。

另一方面,這裡是北唐京城,兩位南朝密探在此交手,無論誰勝誰負,都會打草驚蛇,暴露各自的行跡,對大局有害無益。

她相信,自己今夜猝然現身,足以令任真感到威脅,以後行事會收斂一些,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他也不敢再做助北敵南的蠢事。

任真心神微松。

南晉精心栽培他多年,之所以讓他擔任坊主,提早掌握北唐的情報,正是為當前的佈局做準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南晉皇帝借刀殺人,是要利用他的復仇心理,暗殺那些重臣,從而擾亂北唐朝局。

只要目的還未達到,他就還有利用價值,南晉便不會輕易捨棄他。至於這位紫衣貓首,則是被派來監視他的督察官,將韁繩套在他的脖子上,防止他臨陣變節背叛。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勞貓首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過我希望,你以後少在我面前指手畫腳。軍事國政,盤根錯節,複雜得很,並非你一介女流之輩,就能看清其中的深淺!”

說這話前,他右手腕的劍鐲微微鳴顫,顯然收到感應,顧海棠已離此地不遠。

他故意要激怒袁紫衣,再繼續爭執一番。等到援兵來後,他有恃無恐,便可以考慮考慮,能否順利拔掉這顆礙眼的釘子。

可惜,他的小算盤沒能成行。

袁紫衣轉身,拔起地上的長劍,走向街巷盡頭的迷霧。

“你明我暗,我能抓到你一次,就能再抓你第二次。你如果還敢為所欲為,下次我會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

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狠話卻還在巷子裡迴盪。

任真長吐一口濁氣,彷如劫後餘生,背後的衣衫全被汗水打溼。即便是先前進宮面聖,都沒能讓他如此狼狽,感受到致命威脅。

對於意料之內的事情,他謀定而後動,即使再兇險,他心裡已有分寸,便不會慌亂。作為陰謀家,最可怕的局面莫過於失算。

他確實沒能算到,袁貓首會在如此微妙的時點上現身,等他從皇城脫險以後,再在半路打個措手不及。

劫後藏殺招,最為致命。上次梅老閣主前去收官,就把他逼入絕境,這次袁貓首現身,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有下次?下次付出慘重代價的,肯定會是你……”

他喃喃自語著,背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顧海棠狂奔而來,按劍停在他身旁,呼吸微亂,“我來晚一步!”

她身上的白衣被鮮血染透,在這黑暗環境裡,變得如夜色一般深沉。

任真搖頭,側身看她一眼,朝回家的方向邁步,幽幽說道:“七境上品,無法確保殺死她,便不能貿然出手。”

顧海棠並肩前行,問道:“下次再遇見,他必死無疑。”

任真聞言,神情微異,他這時才感知到,她渾身氣機流轉,玄妙難言,明顯是機緣降臨,行將晉升六境的兆頭。

他步伐加快,好奇地道:“莫非你截殺崔更時,碰到難纏的對手,無意中激發了你的潛能?”

在拍賣會前,他便預料到,崔家收到請帖後,很可能會來現場觀看。所以他制定好暗殺計劃,等拍賣結束後,讓顧海棠跟鳳梧堂元老聯手,務必半路截殺他們。

這樣一來,他就能李代桃僵,安排自己的人手易容混進崔家,打探清楚關押崔鳴九的位置,同時暗中掌控崔家。

沒想到,崔更竟然親臨,讓他省下不少麻煩。

直接將崔更殺死,曝屍街頭,既能讓死對頭葉家惹上嫌疑,又可以使崔家的下人們看清形勢,主動放出自家二公子,撥亂反正,這樣再好不過。

更沒想到的是,還有劍聖破境這個驚喜。

然而,顧海棠搖頭,“是在剛才趕來時,情急之下,契機突然降臨。”

任真瞠目結舌,“這特麼都可以?!”

顧海棠沉默。

任真忽有所思,疑惑地道:“我很好奇,為何一直沒看見你的本命劍?最近這些日子,我也沒見你修行,怎麼會突然破境呢?”

五境知命以後,修行以本命物為主,隨著對本命物的感應程度加強,武修領悟的層次越高,達到爐火純青的水準時,極易頓悟破境。

顧海棠不曾親近本命,卻行將踏入六境,這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聽到這個疑問,她沉默一會兒,答道:“我的新本命不是劍,也不是東西。”

不是東西?

任真怔住,“不是東西,那是什麼?”

顧海棠側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你還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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