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鑄意蘊神，走影無跡
第47章 鑄意蘊神，走影無跡
“這小子的功夫竟練到了這一步？”
四目道長暗生驚詫。
這門道可不淺。
武夫舉手行拳，揉身進步，到底是空有一身持力鬥狠之能，不悟拳意始終上不了檯面。
在高人眼中，不過是空自殺伐，按不住血勇，無才無德。
而那悟出拳意之人，則非同一般。獨出前人機杼，規整自身拳理，把握性情，能開一脈源流。
個頂個都可當一脈祖師的人物。
非同小可。
宗師有力、意之分。
出不了前人藩籬，縱把肉身打磨到極致，招法練得精妙絕倫，至死也不過得了宗師之力。雖為宗師，也止一半，實則不過武夫。
唯有悟出自身拳理，秉持信念而生拳意，方能得宗師之氣魄，明見自身之性。
拳腳功夫能逾方圓規矩之外，起心動念擊人十步之外。
四目道長幹得是趕屍匠的行當，常年行腳遊走南北，遇了不少奇人異事。豈不知這拳意宗師個個都是打出赫赫名聲，罕逢敵手的霸道人物。
“他才多大年紀，竟有這般火候！”
四目道長目光灼灼。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了不得！想我等學茅山之人，兼修拳腳，雖不如武夫專注，也練了幾十年，卻無幾個領悟了拳意。”
“我也沒這火候啊！”
他心底無聲一嘆。
“照見自身性情，秉持信念而生拳意，覺險自避，何其不凡。”
“我太過隨性，因神打真訣缺失心有鬱結，這輩子怕是沒這機緣了。”
正這時，忽見場中原本抖如篩糠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嘴唇闔動，吐出道道低不可聞的音節。
似同無意識的感嘆。
“覺險自避，原來如此。”
“拳意即心意，持一念而行拳，匯拳理神髓。情理、形神，拳理是理與形，人之心意是情與神……拳意能發於外，故能及時察覺冥冥中的危險。”
“拳意，可煉心，鑄意……”
他的聲音低若蚊蠅，近乎無聲無息，卻不想四目道長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又有靈便耳目，這一聽心裡咯噔一聲，好像掙斷了一道枷鎖。
“煉心、鑄意……鑄意。意乃神也，鑄意豈非鑄神……”
“蘊神！”他眸中神采暴閃。
“拳意可蘊神！！！”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又驚又喜，又似全然不敢置信。昔年因一念之差鑄成大錯，被剝奪了神打真訣中“蘊神之法”的記憶，令他足足鬱結了半輩子。可他不願露於皮相之上，便以嬉笑無端之狀，掩蓋心中鬱結之情，若非十足瞭解他，又知曉這段往事之人，絕不知他原也是個要強的性子。
四目道長眼皮急顫，為心中所思所想震驚不已。
武夫的拳意之法，竟能補全他正法空缺？這豈非如同做夢！
他忽得深吸口氣，長長吐出，氣息凝而不散，如同一道利矢射出數米，肺腑之強，駭人聽聞。
縱然是武術宗師之身，吸納吐氣也絕無這般動靜。可見他的肉身，尤能勝過武術宗師。
這口氣吐出，他心中積累數十年的鬱結似也一掃而空。
那口鬱結之氣，本就因正法缺失核心而生，而今補全缺失有望，他又豈會再困頓自身。
他壓抑著心中的激動，並未因喜不自勝長嘯而出。火熱的氣息在胸腔沸騰，渾身似也火熱起來。
“鬱結一去，我便可悟出拳意，他日未必不能以拳意蘊神成象，以身化神。”
“這小子，無意識的話語不僅為我指明瞭前路，就連如何領悟拳意也說得明朗，這人情如此之大，我如何還得清？”
“……可惜，若非不好過祖師那關，我收他為徒，傳他道法，這事兒不僅簡單，還白得一個厲害的徒弟。”
四目道長凝起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秋生搖頭晃腦，瞧一陣趙影，又瞧一陣四目，一臉莫名其妙。
奇怪，師叔吐口氣怎麼把動靜弄的這麼大？
這兩人乍都古里古怪的？
不知多久，四目道長眉頭突然舒長：“罷了，多想費神，我日後修行有成找機會還他人情便是。我若能以身化神，指定比這小子活的長，實在不行等他投胎轉世再世為人再收他為徒，怎麼也能還了這指道的人情。”
“這口積壓三十年的鬱結一吐，只需靜心體悟一兩日便可化生拳意，不，不對，應該是化生神意，再蘊神意成形顯聖，我四目……也可邁入真流。”
唰。
趙影陡睜瞳目，眼底已無波瀾。
體內洶湧的魔源，亦像洩入了江河，立刻平息。方才心中的那股悸動，他已完全解析完畢，也弄清到了這股悸動的來源。
“想不到……竟是自己的原因。”趙影輕輕吐了口氣。
“殭屍至尊中的那一幕正與當前情景重合，我認定石少堅會對任婷婷下手，九叔他們很可能會如那副場景一般，同門反目。一見這天罡鎮邪大陣，將閃電奔雷拳的力量催發的如同天災，毀滅整個任家鎮都只在對方一念之間，由此觸發拳意，產生了想要逃離的念頭。”
想清楚了這一切，可他的面色卻並不好看。
石少堅對任婷婷下手已成定局，全看四目道長等人如何應對。如果出了差錯，損傷了石少堅，比殭屍至尊中更可怕的那一幕，必然就會在不日之間到來。
兇，大凶。
趙影定了定神，心中有了決定。
接下來的幾日，絕不能身處在大陣籠罩的範圍之類。
此陣籠罩了任家鎮並周邊三個村落，一旦石堅狂性大發，必將是地覆天翻，人畜盡絕的結局。
“明日一早便離了任家鎮，正好去棺材山，看看那隻喉間長棺材菌殭屍的火候。”
“趙家小子，可有所悟？”忽然，四目道長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趙影吞了口氣，道：“大有收穫。”
“哈哈。”
四目道長爽朗的笑了兩聲道：“那就好，好好體悟，這覺險而避的靈覺，便是我輩中也少有人得成，今夜貧道從你身上得了樁大好處，日後一定還你這個人情。”
他的臉上帶著喜色。
趙影眸光微淌，笑道：“看來道長也領悟了化生拳意之法。”
“正是，還得多虧了你，讓我一夕之間找回了心氣兒。”
“不是，伱們都有所悟，怎麼我什麼都沒悟到？”秋生從旁出聲，眼眸中流露著清澈的懵懂。
“你笨。”
“你蠢。”
旁邊二人異口同聲。
一言說完，聽了對方之言，紛紛大笑。
“我……”
秋生欲駁，四目道長卻不想聽他之言，提聲道：“你什麼你，師叔說你你敢不認？還不快去將法壇收拾收拾，天都黑了，該回去了。今夜鬼胎若來，我們還有得忙。”
“不是，師叔你說我我也認了，他老趙憑什麼說我蠢？”秋生一臉不服。
趙影淡淡道：“就憑我拳頭比你大，要不然咱再比劃比劃？”
秋生一下沒聲了，嗖嗖移開目光，溜煙衝到了法壇邊，三兩下功夫便將法壇上的黃布結成了一個包裹，背在背上。
又將鋤頭，鏟子拿了竄到了下山的路口。
“師叔，走吧。”
四目道長啞然失笑，揹著手一搖一晃動起身子。
“走嘍。”
飄飄揚揚的聲音在夜空蔓延。
趙影抿了抿嘴，提步跟上。
欺霜賽雪的月光將山路照的透亮，三人沒花多少時間，便到了山腳下。趙影也沒打算同二人去義莊，便與二人分別，孤身迴轉家中。
身上出了身汗，很是不舒服，趙影打水衝了個涼水澡。又開始忙活著生火做飯，解決今夜的食物，同時也準備一些明日外出的乾糧。
把食物準備好，收拾了幾件衣服打包成包裹，趙影坐到了床沿上。
沉吟一陣，從床板下翻出藏錢的木箱，把所有大洋都倒了出來，大洋中還混著本發黃的冊子，正是趙家祖上流傳下來的制棺秘錄。
“還是把重要的東西都帶上，萬一真打起來，放在家中不保險。”
他又跨出門去，在院中挖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箱，裡面放的正是黑骷髏的那隻斷掌。
這玩意兒他一直沒讓見光，也並未實驗過陽光對其有無傷損，就怕忽然在陽光下化成飛灰。
稍後連同從自己手上剁下的指甲和任老太爺的屍牙，甲片，也用盒子裝了，結成大包袱。這才躺在床上，繼續體悟拳意，夜半放鬆心神，緩緩入睡。
一夜平靜。
整個任家鎮都未有什麼大動靜。
翌日。
趙影揹著包裹出門。來來往往遇不少熟人打招呼問他去向，他便說去省城一趟，大抵半個月後回來。
這一路上到也安穩，並未遇到意外的人、事兒，穩穩當當出了鎮，行不過數里，轉入一條小路，他的速度猛然一提。足下發勁，邁步輕綿，速度卻如縱躍飛奔之勢，一步跨三米。
耳邊風聲赫赫，身若穿雲之矢，他的行進路線越走越偏，一柱香功夫便不知奔出多少里路。一身的氣力轉念凝聚成勁，透足而發，輕軟沉綿，似永無止盡的提供著飛奔的動能。
勁風撲面。
心中卻油然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就像徹底脫離了樊籠，恨不得將自己身骨蛻變之後，所有的能耐都一一實驗一遍。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三千斤氣力凝而成勁，透足而髮帶來的行進速度何其驚人。
他就好像和呼嘯的風溶在了一起，呼嘯而過，聲勢驚人。
可隨著不斷的奔襲，便連風聲也越來越小，運力凝聚成的勁力，似乎也逐漸摸索到了適合在身法行動中該有的狀態。
氣力凝成一股，用不同的手法發出去又有無窮變化，炸勁，穿透勁，崩勁，等等等等。
像趙影這般縱步一躍，身如開弓射箭，卻是將崩勁的發力方式融入了腳下，以身為弓，提步動弦，如彎弓射箭一般，筆直而射。
形神合一之後，對身體的把握勁力的運用可謂世間罕見。
即便是武術宗師也不敢像他這般，持續不斷催發崩勁。一來極耗心力，二來也做不到向他一樣，能把著勁斂不盡發，成持續不斷之勢。
身體強度是一方面，肢體的限制也是一方面。即便宗師凝勁發勁，也不能徹底脫離肢體限制，筋骨皮膜同樣會細微震顫。
在細微的動作也是動作，可趙影卻可一點動作沒有。憑著形神合一的能耐，起心動念將一身的力氣凝聚成勁。
漸漸的，他已然化成了一道幽影，無聲無息行動如影，透體而發的勁力不知以一種什麼法子，將風聲也一併消去了。
動作綿柔到了極致。
一舉一動，全然是提足邁步一般。只不過腳下卻如縮地成寸，驚人至極。
趙影，走影。
這豈非正是相得益彰。
天高地闊，身影已然沒入叢林。
而這座叢林，便是——殭屍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