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爭 產
張集村。下午。
兩輛車回到家裡，江北辰拿出他們在半路上買的鞭炮在禾場外面點燃。一時間噼噼啪啪，咻，嘭，響徹整個村子，瞬間熱鬧起來。
張有道和他老婆陳蓉，弟弟張有德、表妹王靜姝、表弟王思遠一起在靈前上香燒紙。
張有德跪在正中間，一邊燒紙一邊唸唸有詞：“三叔啊，你也不等等我們，我們千里迢迢跑回來連你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小時候你最喜歡我了，每年都給我買新衣服，還偷偷塞錢給我。
我知道你喜歡抽菸喝酒，酒呢火車上不好帶，我跟你買了一條中華煙，我點根你抽抽，看你喜歡不？”
他一邊說一邊從揹著的雙肩包裡拿出一條中華煙，拆開來，點上一根，倒插在香爐上。
周桃花抱著孫女張雪站在一邊看著，張雪在奶奶耳邊低聲說：“三爺爺最喜歡我，他一點都不喜歡二叔。”
周桃花笑道，“好好好，三爺爺最喜歡我們雪雪。”
她轉過身對張有德笑罵道：“兔崽子，你對你老頭都沒這麼好，你什麼時候跟你老頭買過中華，就知道親你三叔？還有我跟你說，趕緊把你的一頭黃毛給我剪了，多大的人了，也不嫌害臊？”
心想叫你表現一下，又沒叫你花錢，真是憨的要命。
張有德哈哈一笑：“這是時尚，你不懂，我也是最近才跟上潮流，smart，王思遠肯定知道。”
“已經過時了，我前年就退出葬愛家族了，有德哥你追潮流都追不到前線，怎麼混的？”王思遠蹲在一邊燒紙錢。
張有德看他不識抬舉，立馬譏諷道：“王思遠，不是我說你，我三叔是不是你舅舅，你跪都不給他跪一下，知不知道天大地大，孃舅最大！表姐你也不管管他。”
王靜姝也是蹲著的，心想你還真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立刻反唇相譏：“俗話說，生前一碗水勝過死後萬柱香，我和思遠來看過小舅多少次，你看過多少次？現在人不在了，你這再孝順又有什麼用？你問有道哥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有道和陳蓉跪在一邊默默燒紙，沉默寡言。
三叔最喜歡的晚輩是我啊，我是張家的第一個孩子，三叔很喜歡小孩，他自己又沒有，當時幾乎把所有的愛給我了。
直到後來杜鵑和江北辰來了，三叔的注意力才轉移到他們身上。
張有道眼眶有點溼潤，不引人注意地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抬頭大罵道：“吵什麼吵，跟三叔多燒點紙錢。”
陳蓉瞥了自家男人一眼，最終還是沒說話，起身去抱張雪，張雪不給抱，一直往奶奶懷裡躲。心下黯然，一直在外面打工，孩子都不和自己親了。
周桃花打圓場：“好了好了，我抱我抱，你們坐了一天的車，去休息下。”
堂屋裡用兩張方桌擺成一個大長桌，十多個人圍在一起邊吃飯邊商量事情。
姑父王為仁和大伯張建國坐上首，杜鵑和譚蒹葭坐下首，江北辰在大伯旁邊陪席。
江北辰端起酒杯先敬了大家一杯，然後再單獨給大伯和姑父敬酒。
“大伯，農村的禮節我們小輩不懂，大伯恁和姑父一起幫著安排吧。今天明天這個流程怎麼走，你們說說，大家一起商量。”
大伯放下酒杯，說：“宴席都是包出去的，你姑父已經對接好了。等下有德跟你姑父出去買東西。四點鐘樂隊過來響鼓，北辰和思遠留下來招呼，響鼓的時候放一架鞭。
杜鵑和有道跟我去請抬棺的人。
吃完宵夜後安排輪班守夜，今天沒什麼事。
明天出喪規矩很多，有一條格外要注意，明天穿上孝衣後千萬不要亂跑，去別人家裡一定要把孝衣孝帽脫下來。”
嬸子周桃花突然插嘴道：“老頭子，接槓上的叫有德去跪喪嘛，他三叔雖然沒有兒子，但有嫡親的侄兒，侄兒不去送終，這不是叫外人看笑話嗎？有德，你願不願意為你三叔當一回孝子？”
農村辦白事這天，抬棺的人身份最高，孝子去請的時候要行跪禮。
張有德立馬道：“三叔最疼我了，他現在不在了，我肯定願意給他送終。”
姑姑張紅臉色一板，冷冷地開口：“嫂子，昨天大哥都跟我們商量好了的，今天怎麼又變卦了？”
張建國也很不高興，憤憤地說：“她就是亂彈琴，她一個婦道人家懂個屁!”
“我是婦道人家，我是什麼都不懂，我只知道無論哪個朝代都是這句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周桃花不甘示弱。
王為仁低著頭夾菜，沉默不語。
杜鵑眼神迷茫，譚蒹葭推了推她，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靜姝和王思遠看著大人爭吵，知道說不上話，也沉默不言。
張子涵使勁盯著江北辰，希望他出來收拾局面。
這個屋子裡恐怕只有他算一個外人。
江北辰當然不會讓他失望，他把一杯酒仰頭喝完，杯子往桌上一放，哈哈笑道：“嬸子，你多吃點菜，這種事情還是聽大伯和姑父的，雖說屋子裡沒外人，你也要給我大伯留點面子嘛。”
“憨子都沒出聲，他還是建軍的徒弟呢，你個小孩子不要管東管西！”周桃花意味深長地說道。意思很明顯，整個屋子裡，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你江北辰。
江北辰也不惱，依然笑呵呵地說道：“嬸子，你這是要攛掇親王謀奪公主的皇位嗎？你知不知道建軍叔的保險箱裡留有一封密詔，著長公主繼承大寶。前天晚上杜鵑就登基了。
話說現在這些都是面子上的事情，誰來摔盆又決定不了什麼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讓我叔入土為安，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
江北辰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嬉皮笑臉地以玩笑口吻說出事實：不是說你摔個盆這房子就歸你了，杜鵑還沒嫁人呢，想這些太早。
杜鵑難為情的低著頭，北辰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太子皇位的，我又不是武則天。譚蒹葭在旁邊捅了捅姐姐的手臂，低聲道：“皇上，我要當宰相，你給我封個一品大官噹噹。”
“宰相沒有，大內總管要不要？”
“公公啊，那是男的當的，讓江北辰當吧。”
王為仁心想我小舅子還躺在外面呢，你們就開始鬧，的確是被人看笑話。
這時候他便也開口了：“對對對，北辰說的很對，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建軍入土為安，扯別的沒用，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
張紅也幫腔，連張有道都端起酒杯和王為仁喝起來。雖然他沒說話，但行動也暗示了他的立場。
周桃花抱起旁邊的張雪，給她餵飯，也不說話了。
吃完飯後，有任務的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四點鐘樂隊來了，江北辰和王思遠連忙上去敬菸，寒暄。
樂隊的人和張建軍都是很好的朋友，紅白喜事經常搭班子演出的，自然認識。班頭趙叔看見張子涵，就提議加一把嗩吶。張子涵自然同意。
趙叔又把樂隊的小鼓換掉，把張建軍的七星大鼓推出來。
鼓響。炮響。
一面大鼓，三隻嗩吶，兩把笙，一面鑼，三雙碰鐘。
瞬間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所謂紅白喜事，都是主打一個熱鬧。
晚上六點，給過份子錢的鄉親陸陸續續地來了，張建軍的人緣不錯，連別個村上的都來了很多。頓時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