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適應這樣得了這樣的生活?”

顧婉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不由的想到了很久的以前.

她剛來京城時也有各種各樣的不適應,但那會兒父親是對她怎麼說的?

“你儘管去做,萬事有我。”

初來乍到,她也如董俏薇這般束手束腳,但後來她發現不管怎麼樣這些人都會笑話她,那索性就不管她們,按照父親說的,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她始終是這京城裡最恣意的千金貴女。

“我父親只是一介商人時,她們都笑我。

當我父親是皇商時,就只有一些人笑我了。

等我父親當了官,笑我的人變更少了。

等父親的官位一升再升,便逐漸沒有人再敢笑我。

到最後我父親成了皇上的心腹大臣,那我聽到的都只有恭維,而沒有嘲笑了。”

顧菀對董俏薇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從來都沒有適應過這裡的生活,是她們在適應我。”

董俏薇先是一愣,然後捂著臉笑了起來。

“看來得讓我爹再努力一點兒了。”

董俏薇在這裡留了半晌才施施然離開。她出門的時候,臘梅正跟著溫柔在廚房裡洗碗。

臘梅在門口抱柴時,看了一眼董喬薇的背影,然後轉身跟進了廚房,跟溫柔絮叨,“你家顧菀,最近好像跟府尹大人的小姐走的很近呢。”

“是啊。”溫柔不在意的刷著鍋,“菀菀是個聰明的人,董小姐也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在和聰明人在一起總是有話說。”

“那你呢?”臘梅撇了撇嘴。

“我怎麼了?”溫柔不解,一邊舀水一邊反問。

“你就不怕人家玩的好了,把你扔過牆去。”臘梅湊近她,低聲說道,“這可是你的店,她一分不花的做了合夥人也就不說了,關鍵是,你就不怕她借了你的勢,跟那些官家小姐勾搭上,最後過橋抽板,把你一個人丟下。”

“菀菀不是那種人,你不要亂說。”溫柔瞪了她一眼,然後平靜的刷洗著鍋裡,“再說,要不是她,這店也要不回來,開不起來。”

“你……”臘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她,溫柔只是悶悶的幹活,“她若要拿去,我給她就是。”

“行,你們都是好人,就我一個壞人。臘梅生氣的把柴往灶裡一扔,生氣的離開了。

溫柔愣了半晌,沒有說話,等感覺柴火又開始漸漸滅了,這才一勺一勺,沉默的將鍋中的髒水舀出來,然後提去倒掉。

顧菀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通變故的,她的日子仍然平靜和有序,一方面按照和溫柔計劃的,偷偷轉移眾人視線,想法讓溫柔脫身,一方面卻加快腳步,尋找替父親翻案的可能。

那日和金夫人聊過,知道父親的船是逃到了海上。

這是好事,證明父親安全無虞。

但糟糕的是,這事似乎也掐斷了所有線索,讓她一時除了痴痴的等之外,別無他法。

秋娘提供了個好思路,花街訊息靈通,她一直苦於不知道如何切入進來,如今卻是有個名正言順與這裡打交道的機會。

為了儘可能的籌措資金資金,顧菀開始了各種“外賣”活動,尤其是幾家教坊司管理的花樓,她們常與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訊息最是靈通,是個收集八卦的好地方。

金夫人說父親入獄是因為貪汙,那往前回溯,如果父親沒有做這件事,那麼出問題的會是誰?

必然是當年一同參與工程的人。

於是顧婉便將目光放到了父親當年的同僚們身上。

這事兒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說不難是因為父親當年身為主管,這些人既與父親是同僚,便時常上門拜訪。那會兒父親也不拘著她,進進出出,總有與這些人相遇的時候,因此她還記得一些人的臉。

既能做出這種大事,那必然是父親的心腹,所以也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然而說簡單,也著實不簡單。是因為她不是兒子,父親也無意讓他接手自己事業,因此有客人拜訪時,並不會專門的喊他去相見,也不會正式介紹這些人的姓名,籍貫和官職,顧菀每次跟這些人遇到時,也是按照標準的行禮,口稱張伯伯和李伯伯之類的,並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姓名和官位。

如今回想起來,就只有一張臉和一個姓氏。

“我要是兒子就好了!”顧菀扼腕的嘆息了一聲,然後揉了揉手腕,看著桌上的紙張自嘲的苦笑,“不過要真是個兒子,現在應該是跟著父親一起逃亡了,哪兒還有今天。”

吐槽完,繼續幹活。

時過境遷,她要在近千名官員中找到當年那批人,談何容易。

所以顧菀乾脆把自己印象中的那些人臉畫下來,然後又按照朝廷官職的安排,將父親當年僚屬的職位先列出來,然後再想辦法將人和官職對上。

“還忙著啊。”溫柔端了燈進來,“看著你還在寫寫畫畫,我就把前面的等給你拿來了。”

“也不用,都寫完了。”顧菀開始手桌上的紙,“我整理了下當年跟我爹有關的人,打算查查他們的現狀。”

“咱們不是官身,要查這個可不容易。”溫柔也上前幫忙收拾。

“是啊。”顧菀將紙合攏,放在旁邊的匣子裡,“當總是要做的,查著查著,說不定就查出什麼線索來了。”

“為什麼不找董小姐幫忙?”溫柔看著顧菀的動作,輕聲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顧菀的手頓了下,轉身停下來看溫柔。

“董小姐家是官家,打聽人也好,查訊息也好,總比咱們自己容易。”溫柔低著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小聲的說道,“我看你跟她關係挺好的。”

“別傻了。”顧菀嗤了一聲,然後轉身,把自己的資料匣子叩好,“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咱們跟人家只有生意往來,怎麼可能拿這種事麻煩人家,也太不分內外了。”

顧菀吹滅了手邊的燈,伸了個懶腰,“再說了,她又不是你。”

“也是。”溫柔笑了起來,笑容比之前都要開心。

決定自己調查,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卻也並不是全無收穫。

起碼,顧菀就知道了如今京中風頭正盛的是哪些大臣。

尤其是那幾個過蒙拔擢的,更是跟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明亮。

於是顧菀的小本本上,又多了幾個圈。

然而,找到人,怎麼搭上話,卻是一個更大的難題。

但所幸顧菀別的不多,最多的就是機會。

這兩年,替父親洗刷冤屈這種事,就像是她生活的一個重心。

她不知道如果不做這件事,自己還能做什麼。

這天,顧菀去另外一家店送首飾。喊他來的花娘也是是新開拓的客人,沒有秋娘那麼信賴,但極其貪財,看在顧菀送的小禮物分量足夠的份上,答應了合作。

這不是今天來了肥羊,就喊她送貨上門,算是驗驗彼此的成分。

“這是我們新出的迴文簪,這是同心釵。這裡好字笄,外面都還沒有賣。聽說大爺要賞人,就直接送過來了。”顧菀正坐在案前,規規矩矩的行禮,聲音極柔和,妝容也素淡。

“你就是天工閣的老闆娘?”豪客箕坐在案後,目光在顧菀的臉上打量一圈,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是奴家做的點小生意。”顧菀低眉順目的笑著回答。

“你看起來略有幾分眼熟。”豪客若有所思。

“郎君真壞,但凡見個樣貌清秀的就說眼熟,那奴家這等顏色,您又該怎麼說?”旁邊喊顧菀來的花娘見狀,既是幫顧菀解圍,也是怕被搶了生意,嗔笑打趣解圍。

“像你這種潑辣貨,就不是眼熟,而是,”男人笑著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然後抱著咬了一口,“滋味熟了。”

“真壞!”女人咯咯笑著,與之應和。

顧菀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只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男人見狀,覺得索然無味。

雖然樣貌有幾分看頭,但論起知情識趣,還是懷中這個使得。

“這些東西你讓她們挑一下,都記在我賬上。”

“是。”

顧菀端了托盤,正要離開,卻見到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出聲阻止道,“那個刻滿字的簪子留著,我有用。”

“哎呀,又要送給哪個小狐狸精了。”懷中的花娘輕輕一錘他的胸口,撒嬌的問道。

“吃的什麼飛醋,那是我兄弟的女人。”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輕咬了一口之後把玩道,“我那兄弟最是好笑,跟一個樓裡的姑娘玩起了什麼深情。沒辦法,我這次上京,就是要求人辦事的,自然要討好一下人家的枕邊人。”

“哦?”花娘一聽不是自己的對手,頓時失了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八卦,“哪家的頭牌?說不定我認識,還能幫你牽牽線呢。”

“嗨,什麼頭牌不頭牌的,不過是個清湯寡水的琵琶女。”男人不在意的說道,“聽說琴倒是彈得不錯。”

顧菀一邊聽著他倆閒聊,一邊記下了各位姑娘要的簪子,送給諸人後,又將那支迴文簪包好,送給男人的小廝,這才出門。

一出門,顧菀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沒想到這麼快,就在花樓裡遇見了一位“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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