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彬聽著，心中驀地一痛。
原來，他的妹妹，這些年來都是清醒地痛苦著。
可是，為什麼？
陳澤彬不懂，他望向母親，想問，可最後又什麼都問不出口。
林清沐知道他想問什麼，她笑了笑，道，“溫婉無害只是她的保護色，晚晚她啊一直都不是什麼懵懂無知的大小姐，她會偽裝，也會反抗，之所以會主動靠近顧煜城，我想，這其中也有點報復的意味在。”
“報復？”
陳澤彬倏地笑了，“怪不得，這段時間父親一聽到我提起向晚，就像是被揭了短似的。”
林清沐微怔。
她看著兒子，笑得有些無奈，“我現在就希望你妹妹經歷過這一切後，可以稍稍釋懷些，不要再鬱結於心就好。”
陳澤彬聞言，一時默然。
“這些，等我們找到晚晚以後，有的是時間談。”瞧著翻湧的海面，林清沐勸慰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晚晚，還有煜城。他倆，都是心裡藏著許多事的孩子……快樂也不是真的快樂……”
“嗯。”
陳澤彬看向手中的檔案，終是放緩語氣道，“找到人就好。”
遊艇迎浪而行，捲起層層浪花。
*
暗室內。
林向晚在重重夢境中，迷糊轉醒。
她渾身冒著虛汗，剛想下床喝杯水，卻又被腳踝處傳來的冰涼觸感拉回現實。
“顧煜城？”
像是存著壞心眼般，林向晚報復性地推了推身旁人的胳膊，故意提高音量道，“你再不醒，我就要跑了，我數三個數。”
“一二……”
男人迷濛著眼，在聽到“跑”這個字時，身形猛地一顫，隨即像是被驚醒般無措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裡，睡意全無。
“晚晚？”
他啞著嗓音，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似是在確認，她是否還安好，是否還在自已的身邊。
林向晚被磨得發癢，她抬手拍掉男人的手，嘟囔道，“瞧吧，這就是你鎖著我的壞處，現在連個安生覺都睡不了。”說完，她還晃了晃腳腕處的鎖鏈，挑眉暗示著些什麼。
“晚晚……”顧煜城黑潤的眸子隱在暗處，但林向晚還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翻騰而起的瘋狂。
“你，做什麼？”林向晚無端膽寒，連牙齒都在微微發顫。
“我只是想到一個值得高興的事，”顧煜城先是望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後才像是反應過來般，輕笑一聲，“原來，鎖住你，還能讓你時時刻刻念著我。”
“這是個好訊息，對吧？”
“我看你是瘋魔了……”雖嘴上這麼說，但林向晚還是慫慫地直往被子裡縮。她還找來周圍所有的枕頭，堆在自已與顧煜城中間，似乎這些枕頭就是她的堡壘，可以護她周全一樣。
顧煜城見狀，忍不住笑出聲。
他抬起手，想去捏一捏林向晚的臉蛋，可剛伸到一半，卻又想起她現在好像很害怕自已碰她，便又默默收了回去。
“晚晚，這就是真實的我，見不得光的我，”他躺回床上，陰鷙的目色滲著寒意，就這樣遙遙望著她，眼神晦暗不明，“我知道，你肯定厭惡這樣的我。”
林向晚也顧不得顧煜城是不是在故技重施，或是又在裝可憐博同情，她默默撿走了自已剛剛親手放在兩人中間的枕頭，暗戳戳示好般拉住男人的袖口，小幅度地輕晃著，嘟囔道，“是那些偏激的想法困住了你，顧小煜，你……別被綁架了。”
男人卻傲嬌地甩開了拉扯著自已衣袖的小手，將被子都攏到懷裡，腦袋也埋在枕頭裡，聲音悶悶的，像是在生氣，“你不是說我是變態嗎？”
“你……”
見身上的被子都沒了蹤影，林向晚倏地坐起身，她抱膝坐著，垂眸凝著腳腕處的銀質鎖鏈，指尖擺弄了會兒，這才肯定地說道，“這個你推脫不掉，哪有好人家用鎖鏈綁人的，你這都從哪兒學的？難道……這種病嬌手段都是無師自通？”
臥在一邊的高大人影笑得胸腔發顫，但投來的視線，卻讓林向晚驀地乾嚥了幾口唾沫。
“晚晚，你想知道嗎？”
雖然林向晚對顧煜城的表現有些懵，但出於第六感的暗示，她下意識說出，“不、不用了。”說完，她便默默轉了個身，面朝牆壁，像是面壁思過般，姿態虔誠，一動不動。
好吧，她不是面壁，是自閉。
林向晚暗罵自已多嘴，現在可好了，還不知道自已又觸發了顧煜城的什麼病嬌屬性呢？
唉……好好說話怎麼就這麼難？
顧煜城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心裡的想法，但他並不在意，只是兀自掀被坐起身，從後面輕扯著林向晚的頭髮，手中的動作……像是在為她編髮。
“是從書上看的。”他坦然道。
“什麼書？！”
“哎呦——”因激動而猛然轉身的人，被頭髮處傳來的牽動感扯痛了頭皮，林向晚哀怨地揉著腦袋，杏眸水盈盈的，像是一汪雪山的聖潔湖水，清靈的眸子湊到顧煜城眼前，歪著腦袋問他，“到底是哪本書害得我這麼苦……”
墨眸定定地盯著那張靈動明豔的小臉，男人喉結明顯一滾，但為了避免場面失控，他還是冷冷伸出食指，抵在林向晚額頭，將她退遠了些。
“林特助給的。”他答得倒是坦然，全然不顧林特助的死活。
此刻，遠在金港的某人，鼻子一酸，無端打了個噴嚏，林特助拍了拍臉，心裡奇怪道，“誰想我了？”
“還是……誰在說我壞話！”
“他怎麼這樣，這不是帶壞你嗎！”
沒錯，此時此刻，就是這位滿臉義憤填膺的正義少女在說他的壞話。
林向晚抓起一旁已堆成小山的枕頭，小手緊握著出拳，重重砸在一片柔軟之間，“等我下次見到他，可得好好和他探討一下小說藝術和現實生活的不一樣！”
男人只是一臉無辜地點點頭。
“還有……你也別想把自已摘乾淨，”林向晚審判的視線又挪回到顧煜城臉上，她眉頭擰作一團，小烏雲就在她頭頂上，淅淅瀝瀝地下著鬱悶的雨，“林特助那麼離譜又不現實的主意，你也採納，絕對是你的問題更大！”
“整天說自已只能生活在陰暗裡，見不得光，顧煜城，到底是誰在給你洗腦啊？”
顧煜城聽著，腦海裡自動浮現出顧星淮的那些話，心裡暗暗揣度著，難不成……真的是顧星淮在影響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