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城？”
林向晚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又發什麼呆呢？”
“晚晚……”男人牽過她的手，按在自已堅實寬闊的胸膛上，讓她感受自已的心跳，“你能感受到嗎？我的血是熱的，心是跳動的，就好像……我是個鮮活的人，不是毫無溫度的怪物。”
林向晚有些好笑，“心不跳，人不就沒了？”
“不是的……”
顧煜城溼漉漉的桃花眼凝望著她，墨色的瞳仁中倒映著他唯一的鮮活，他唯一可以感知到自已的存在，“沒遇到你之前，我從沒覺得自已的血是熱的，心是跳的……我本以為只有得到權利，站在慾望頂端才能讓我感知到情緒波動，可是……”
“好了，我都知道……”眼睜睜瞧著顧煜城的狀態愈來愈不對，林向晚緊急剎車道，“你現在可能需要休息，顧煜城，休息吧。”
“晚晚……”
“這是我對你的告白，你也不想聽嗎？”
林向晚聽著，心口一緊，酥麻感在心間叫囂著，有心動，也有心痛……她不敢再聽，她怕她堅守不住本我，徹底沉淪在這座海島，成為附庸著別人而活的可憐人。
“不想聽。”她冷淡回應著。
“不想聽？”男人的笑聲悽戾，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炸毛又兇狠，“那江景淮的，你就想聽了嗎？”
林向晚不想理他，卻被卡住下巴，只得被迫看向已經陷入自設困境的男人，“顧煜城，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和江景淮之間什麼都沒有，你不要再總提他，把他當成假想敵了。”
“什麼都沒有？”
顧煜城不屑地嗤笑了聲，隨後猛地湊近她，呼吸間，熱氣噴薄在她耳畔，林向晚想躲，卻又被他扣住後腦勺，徹底動彈不得，“晚晚，那你可得好好想想……”
林向晚被他逼得沒轍，只能向後仰著腦袋，躲避著他的視線，嘴上卻依舊不饒人，“我問心無愧，憑什麼要因為你的臆想就陷入自證的陷阱？”
“那在江東呢！”男人發狠地攥住他的肩，因情緒激動，脖頸處凸起暴怒的青筋，“你和他以男女朋友自居，這也叫作沒有關係嗎？”
“你一直在江東……”
林向晚杏眸中的水色一滯，似是明白過來，“你是因為這個……才那麼生氣，才決定把我……帶來這兒的嗎？”
她瞧著男人陰沉到可以滴出水的俊臉，努力平復著自已的情緒，“顧煜城，我們當時是權宜之計，因為原料廠……”
“我知道。”男人突然發話。
“你知道？”
林向晚完全懵了，“你……知道我們是假的，也……”
男人驀地鬆開手，提步走向門邊，“啪”的一聲，暗室頓時湧進無數光亮，可……明明是林向晚夢寐以求的清明，卻刺眼到讓她不僅眼睛痛，心也痛。
酸楚，湧進四肢百骸……
“三年前，我就買下了這些島嶼……”顧煜城幽幽走來，肩闊腿長的身材，被光影無限拉長，“現在你還覺得……是別人影響了我的想法嗎？”
陰影籠罩下，林向晚緊咬著下唇，指尖摩挲著腳踝的鎖鏈，冰冷刺骨的涼意，讓她清醒。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男人低低地笑了，那笑容如同黑夜中游蕩的鬼魅，嗜血般絕望的病態慾望，就躲藏在其間，“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沉下心潛伏偽裝，也都是值得的，對了……這可都是顧家教導的好結果。”
“晚晚，是你先背叛的。”
顧煜城微涼的指尖輕掃過屋內用於裝飾的瓷瓶，他漫不經心地敲擊著，一聲聲輕響，像是來自深淵的魔音，“你不該來招惹我，也不該對我許下承諾，這都是你惹的禍，如今，卻又都忘了嗎？”
聽言，林向晚撐在床側的手一軟，脊背也彎了下去，她就像是故事裡那個自作自受的放羊小孩，謊話說多了，真假難分，不再值得信任。
“是我的錯……”她嘶啞著嗓音，一字一頓地說著，“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在意我，是我自作聰明，天真地以為只要我洗腦自已你不懂，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離開。”
“對你來說……我拿離婚協議那天，很殘忍吧……”
“呵呵……”
男人突兀地笑了，“晚晚，你還真是心軟啊，這麼快就忘了我對你做的事了嗎？”
“我強迫了你，你不是說……扯平了嗎？”
林向晚濡溼的眼看著他，真摯的情愫流轉在眼底，“那天……手腕很痛，心也很痛……”她終於把自已羞於心底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我、我很害怕，也很難過，這種事……同意很重要，如果只是出於失控的情緒，發洩似的……那叫做欺辱。”
“所以，我討厭你。”
顧煜城懶懶地抬起眼皮，將手腕處那兩條貝殼手鍊用力按壓在面板上，直至陷入皮肉中，才堪堪停止。
刺目的血液，燒紅了他的眼。
他雙目赤紅，是種令人心顫的血色，“晚晚，越痛……才能越深刻……”
手腕處滲出的血液，滴落在雪蓮白的地毯上，開出了地獄的曼陀羅，林向晚怔怔地看著他，唇瓣抖得不像話，但卻是心疼的發抖，“顧煜城，你就是個傻子。”
她沉默著從床上起身，拖動著腳腕處的鎖鏈，一步步朝著顧煜城走近。
“疼嗎？”她問。
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掌心抹過血跡，又蹭到唇上，扯著嫣紅的唇冷笑著。
“算了，反正我也是個傻瓜，”林向晚疼惜地拿過那隻沾滿血跡的大手，纖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男人的掌心，她邊擦血清理傷口，邊喃喃道，“我也花費了過去的二十多年，沉迷在虛偽的表演中，只為了……報復一個人。”
說著，她抬眸望向顧煜城，問道，“傻不傻？”
男人慢騰騰舉起沾滿血腥氣的手掌，輕擦過林向晚的臉頰，留下一道刺目的紅，“傻。”
聽言，林向晚嘴角微揚。
可明明是笑著的，眼裡卻泛著酸澀的苦水，她仰著腦袋，忍淚道，“所以啊，前車之鑑，你可不能也這麼傻下去。”
顧煜城沒回答，只是虛虛環住身前的瘦弱人影，像是抓住落日的影子般，知道是徒勞，但卻還是不想放手，“林向晚，可我只想繼續傻下去，我只想……和你待在這裡。”
被鎖鏈綁住自由的人，並沒有回應他，林向晚在房間內搜尋著，終是在角落裡找到了醫藥箱。
她一片淡然地坐在床邊，耐心道，“顧煜城，你的傷口，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