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司從矇矓中醒來,雙目失明無神,繼續閤眼打盹兒之後。
一聲雷響打破了寧靜。
驀然,整個人突如驚弓之鳥坐了起來。
“這......這是......”
我重生了!
慶祝高興自己仍活著之餘,杜司回憶起剛剛死亡之痛。
雖然自己曾經在學習或工作之餘經常說自己想死,可那也只是說說而已,自己一向是很惜命的。
冷靜過後,杜司思考起現在的處境。
剛剛的一切是夢嗎?畢竟人死哪能復生,如果剛剛算是第一層夢境,那現在應該算是第二層夢境。
只有在夢中才會發生剛剛的種種。
人會做夢,在夢中時常記不得他們經歷了什麼,做了什麼,但那只是在夢醒之後,至於在夢中,夢中人是否能擁有清晰的記憶,關於這一點,杜司也不能確認。
夢是現實的對映,是對人類心理活動的表現。
清酒樽?
杜司在心中默默唸叨這幾個字。
這個詞彙他不可謂不熟悉。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一個遊戲,一個由他創造劇情的遊戲,遊戲名是「異仙」,清酒樽是其中的一件秘密道具。
俄而,他搖了搖頭,面露苦色,一定是自己壓力太大了,才會做這種夢,希望我醒後能將這段糟糕的記憶忘去。
隨即他又站了起來心情也暢達了許多,這是個遊戲,來都來了,重在參與。
他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忘些什麼,人會忘記自己何時睡的,他不清楚自己在現實的位置,在家還是在公司。
難得有這種奇妙的經歷,自然要好好探究一番。
正當他接近那扇搖搖欲晃的門時,他停了下來。
剛剛自己的情緒並不是很穩定,導致他有些洋洋得意。
自己現在的處境可並不算得上安全,雖說是夢,但剛才施加他身上的疼痛可是確確實實的。
杜司回到原位,閉上眼睛,嘗試找到有關遊戲內容的記憶。
「異仙」是非對稱對抗競技文字選擇遊戲,「玩家」將在天域扮演「仙」,選擇兩種陣營分別是代表「神」和「仙」。
選擇「仙」的一方將被視為「神」的叛徒。
一位「玩家」為叛徒,負責協助主角李休成仙,直至成神。
而另外五位「玩家」則要尋找叛徒,透過抓到叛徒找到李休。
在那之前沒有人認識李休。
即使是叛徒也不認識,叛徒是透過任務的方式幫助李休,他們從未見面。
找到叛徒後,叛徒無法完成任務,主線劇情滯留,「神」獲得遊戲勝利。
杜司現在大致理清了思路,雖然現在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記起,但這些記憶已經夠用了。
越慌越忙,偏偏在這種時候忘了一些東西。
用手揉了揉腦袋放鬆一會兒後,杜司深深吐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無比真實,讓人分不清現實真假。
遊戲劇情大概主角李休在親人被屠盡後為了報仇上了泛仙山,拜了掌門蘇命子為師,經歷了一系列苦難後,終於成為天下第一劍仙,可他卻發現了更為驚天的秘密,殺害他父母的兇手竟是他的師父蘇命子。
他承受不了這尤為驚天的真相,他一直將師父當作親人,沒想到師父竟是仇人。
但他不忍心殺害蘇命子,這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於是他打碎了宿命之劍,讓世界承受宿命之力。
「神」死代表仙的勝利。
如此老套的劇情卻很有賣相,總之他的劇情透過了,當他得知這個訊息時自己都不敢相信。
雖然自己沒有讓清酒樽在遊戲中出現,但清酒樽怎麼也不可能是自己呀!
遊戲需要更新,而神秘物品清酒樽無疑是吸引舊玩家和新玩家的最大賣點。
這也是杜司遲遲沒有計劃將清酒樽出現在劇情的原因之一。
自己是清酒樽,那門外的人應該就是清酒村村長,李休的父親——李催。
而剛剛殺死自己的人則是李休的師父——蘇命子。
據杜司推測現在經歷的事件是“李休拜師”,畢竟現在大多數的主角都是經歷過家破人亡後才變強的。
而無疑自己的師父屠了自己的家鄉,在自己功成名就後才得知這個真相,更能喚起悲憤和絕望。
而清酒樽為何會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對遊戲中的角色可能難以理解,但對這個事件的始作俑者杜司來說並不是很難理解——僅僅是為了吸引蘇命子讓李休家破人亡。
杜司透過狹長的門縫往外看,那個人正一聞一嗅的向他緩慢走來。
打不過他,更打不過身為「仙」的蘇命子,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麼?等死?不,不...不,死亡太痛苦了,何況自己已經經歷過了。
一想到自己仍可能會死,對於死亡的恐懼又再次包裹住他,他自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剛剛他試了試,試圖變化場景,試圖變出東西,可他並不能掌控這個“夢”。
身為夢的主人,在意到自己是主人,還在自己設計的遊戲中死亡無疑是丟人的。
莫非是自己不夠癲認為憑空變出一個東西,憑空切換一個場景是不符合邏輯的,所以自己失敗。
凡事都要符合邏輯,這個思想幾乎刻在了每個正常人的潛意識猶如簡單的膝跳反射。
當你在手機中看到一個人飄在空中,第一反應想的不是那個人會飛,而是萬能的p圖或特效。
但如果是一個一萬年前的人看到一個人飄在空中則會下意識的認為——他會飛,而不是拍戲或其它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一萬年前的人根本沒有現代常識,而一萬年前的人看到一個人毫無依據的飄在空中本就是不符合邏輯的,如果現代人看到剛才的兩句話,他們的潛意識大概會認為這個一萬年前的人穿越到現代,因為手機這個現代詞彙影響了他們。
自己是清酒樽,它的作用我還未設計。我現在該幹什麼?
怎麼做才能活下去!
杜司的呼吸加重,每聽一次噗通的心跳和自己粗重的鼻思,都宛如聽自己的死亡倒計時。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真是悽慘又優美的景象,然而此時杜司卻無心觀賞美景,他帶著惶恐和不安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剛才是被李催看見所以才會被蘇命子發現。
只要自己逃過他的視線,自己就能活下來?
這是他現在的想法,雖不知正確與否但值得一試,畢竟一直呆在屋子裡也逃不出一死。
杜司爬出窗戶,自己身份如此特殊,想到一句話莫名適合此時的情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等著吧!等我醒來,我一定要更改劇情。
隨即又呆杵(chu三聲)在原地,夢醒後,我能記得夢中的事情嗎?
「咚咚咚」
李催在敲門,多虧杜司將瓦缸堵在門口,不然他又要死了。
來不及多想,事情緊急,那扇門不是他的對手。
杜司迅速從窗戶跳了出去,安全著地。
跑了一段時間,回望那些路,心中莫名放鬆。
逃過李催?應該就算是逃過蘇命子了吧?
對嗎?
“我聞到你了,清酒樽。”
同樣的聲音,不一樣的語句,杜司被發現了。
冷到極點的氣息瞬間迸發,杜司一動不動,既有他累的原因也有他被嚇壞了的緣故。
自己才離開幾分鐘就被發現了!
而且蘇命子可以發現他,那還要李催幹什麼?
杜司的瞳孔驟然收縮,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蘇命子的臉上。
她是那麼的美,卻又那麼的殘忍。
這次她很乾脆,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手輕輕一揮,杜司再次感受到靈魂被擰成麻花的滋味。
痛!
好痛!!
痛死了!!!!
............
杜司從矇矓中醒來,雙目失明無神,繼續閤眼打盹兒之後。
一聲雷響打破了寧靜。
驀然,整個人突如驚弓之鳥坐了起來。
“這......這是......”
我又又重生了?
夢還沒結束?
杜司有些厭倦了,尤其是隻有三分鐘熱度的他。
這次,他迅速冷靜下來,沒有辦法改變他那固定的邏輯,那就順應它。
即入死局,則得生門。運用這個邏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聞到?真是有意思。”
清酒樽聽名字也應該知道是個青銅製的酒杯,有味道也在情理之中。
而對大多數人而言,自己聞不到身上的味道。
破局之法就在棋局之中。
杜司拿起桌上的血紅蠟燭嗅了嗅,味道不是很好聞,除了刺鼻的味道外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味。
這種異味瀰漫在方圓百米,如果是蠟燭的味道掩住了自己的味道,這也到能解釋蘇命子沒能一開始就找到自己。
但這根蠟燭狀要燃盡,憑「仙」的威力在蠟燭燃燒殆盡後找到自己還是易如反掌的。
李催靠的是記憶找到他,蘇命子靠的是味道。
這支蠟燭的味道掩蓋住整個屋子方圓百米,只要拿著這根蠟燭自己就能安全的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想法是否可靠杜司不確信,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帶著這種想法,杜司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從窗戶中逃了出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杜司手上拿著滴滿紅油的蠟燭。
走了好久直至走出村子,蠟燭也已經燃燒殆盡。
見蘇命子沒有從天而降,他也鬆了口氣,看來計劃行得通。
杜司的步子慢了起來,他需要休息,但一想到危險,又不敢休息。
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蘇命子可能仍在天上看著。
杜司抬起頭看了看灰暗的天,看了一段時間,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掛在天上,低下頭來扭了扭脖子。
正當杜司準備坐下來休息時,熟悉的聲音再次傳到杜司耳畔。
“我聞到你了,清酒樽。”
這一次杜司沒有反抗,眼中沒有一絲光彩,接受了命運的審判,痴傻地坐在地上,跑了這麼久,他實在太累了。
死就死吧!下次可能就醒了。
............
............
............
第三次。
杜司睡眼惺忪,看到熟悉的場景,聞到熟悉的味道,一瞬間就明白了。
夢仍未醒。
再一再二不再三,杜司已經徹底崩潰了,這是一個死迴圈,待在原地,李催會發現他召喚蘇命子,逃出去,蠟燭遲早會熄滅,自己還會死,逃避是沒有用的,恐懼也是沒有用的,他也想要活下去,可他的活路全被堵住了。
身處絕望之中,他現在有些想家了,明明是個夢,明明在夢中他可以為所欲為,可在夢中他甚至見不了他的親人。
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向死而生。
自己死了可以復活,生和死對他有何區別。
這或許只是一個噩夢。
只要是夢,一切都不可怕。
杜司拿起鐵鍬走出門,看到李催向他走來。
“看到了,我看到了,主人我看到了!”
李催的聲音如痴如魔,說完遺言後,就重重的摔倒在地,頭徹底分成了兩份。
杜司拿著鐵鍬將李催的腦袋翻了個面,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死了這麼久,還出來嚇人!”
「鏘鏘鏘」
杜司一想到他耍了自己這麼久,便用鐵鍬拍他的腦袋用以洩憤,或許是他本就特殊,拍了沒多久便成了一灘爛泥。
杜司蹲下來,冰冷的眼神看著他的傑作,摸著他旁邊的一塊不明物體,溫熱,粘膩,讓他莫名熟悉。
這就是我潛意識認為這種東西的觸覺嗎?
根據我的生平經歷所合成的觸覺?
「砰砰砰」
他的心臟莫名悸動。
時間大概到了,杜司扔掉鐵鍬,心中嘀咕,我又要死了。
“清酒樽。”
“爺爺在此!”
杜司,卒。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第九次............
“清酒樽。”
話音未落,一鐵鍬直衝蘇命子令人著迷的面龐。
杜司瘋了。
他現在根本不想活了,只想快速死亡。
他也徹底清楚了,這哪是夢,誰做過這麼多層次的夢。
他這是穿越了!
死亡,並不能回家!
蘇命子對他的行為不以為意,看不清情感的眼神分外冷默。
是啊,在她的眼裡自己根本不是人!
有誰會對一個名貴的杯子置氣?
她的手再次點在杜司的額頭,居高臨下的姿態顯示著她無與倫比的力量。
疼痛再次蔓延。
復活,死亡,復活,死亡,復活,死亡,復活......
“回家,我要回家。”
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後,杜司便一頭撞在柱子上。
強烈的撞擊使他的頭骨凹了下去,但受多次死亡折磨,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疼痛。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心理上的自責更為折磨。
他沒有辦法回去,只能從身體上的疼痛吸引他的注意力。
如果我真的穿越,我的親人,我的朋友該怎麼辦?
他們會不會難過?
會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
想著想著,不爭氣的眼淚就順臉頰流了下來。
他已經死膩了,在絕望中,死亡也是會膩的。
無盡的空虛感似海綿般包裹著他的身心,讓他透不過氣的同時,還看不到希望。
他想透過死亡解脫,可是重生使他深深地陷入了名為絕望的泥潭。
我死不了呀,我回不去呀!
哈哈哈哈哈......
在空虛和絕望的壓力下,他顯得無能為力,雖然頂著個正常人的樣貌,可他的心態變了。
「砰」
門再次開啟。
“主人,我看到了。”
隨後重重地摔倒在地。
未等蘇命子趕來,杜司就用鐵鍬抹了脖子。
............
............
又一次重生。
杜司平靜的分食完桌上燃燒的蠟燭,連那徐徐燃燒的火苗也被他一次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他分食的動作還很絲滑,簡直比屋外的李催還更要行屍走肉。
我是清酒樽又不是人,我怎麼不早點想到,只要和這根蠟燭合二為一,不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嗎?
杜司露著痴笑優雅而從容地擦了擦嘴。
屍體,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已經重複了好幾輪。
“回家,我要回家。”
杜司仍在面無表情的重複這句話。
死亡並不能回家,那便換個思路,試試活著。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杜司眼中滿是死寂,杜司的窗戶消失了。
但如果有人輕輕觸碰了杜司的心靈,就會發現那座名為心靈的房子藏著無數只名為復仇的野獸,那是對死亡的憎恨。
在他寄希望於死亡時,死亡並未回應,他執掌不了自己的生命。
它們弒殺甚至想殺了自己。
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有些人死了,但他還活著。
這便是死亡成百上千次後杜司的狀態。
死便是生,生便是死。
多次的死亡讓他陷入夢魘,可最後滔天的仇恨又將他拉了過來。
他憎恨這個世界。
他想清楚了。
這是遊戲,他是不死的,他才是這該死遊戲的神,不!他更是這遊戲的主人。
現在他不僅想回家,他更要改造這個世界。
在遊戲外我能掌控這個世界,在遊戲中也同樣能。
因我而生,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