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眉村15

窗外的風鼓動著，雨點聲勢浩蕩地砸在窗玻璃上，外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所以房先生出軌了？柳希恩小姐是小三？”趴在桌面上的胖子從圈起的雙臂中抬起腦袋，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或許吧。那年我在備考中考，我奶奶擔心那件事會影響到我，她每天晚上都會站在村口的那棵槐樹下，等我下晚自習回來。”

章亦安聲音一頓，才接著道，“房褚圭當時的女友就是吊死在村口的那棵槐樹下的。”

胖子頭皮一麻，“難怪當時我們進入村子的時候，路過那棵大槐樹下，覺得毛毛的渾身不適。”

“吊死在槐樹下的女孩是這個村的村民嗎？”王年年問道。

章亦安搖頭，“不是，好像是隔壁幾個村的。聽說那個女孩生得很漂亮，是我們以前那所學校那一屆的校花，追她的人很多。”

“她叫什麼名字？”王年年繼續追問。

章亦安再次搖頭，“不清楚。我也是偶然間聽村裡的老人提起的。我奶奶從不跟我說這些，希望我能專心學習。”

“其實柳小姐生得很好看，知性善良大方，還有正義感。”那天柳希恩以為卓安國要欺負弱小，從車廂裡衝出來，胖子回頭，彷彿看到了如神女般善良美好的仙女。

“咳咳。”胖子輕咳兩聲，“我沒有說你倆不好的意思。但我還是不相信那麼有正義感的柳小姐是小三。”

單王年年跟章亦安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出去挖墳這件事，就足夠胖子把她倆當做大神供起來，絕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妄念。她倆是他的好大哥，不對，是好大姐頭。

王年年收起桌子上的那張入學通知書，無意中，一張揉皺的紙團從口袋裡掉出來。

章亦安彎腰撿起來，慢慢展開裡面的內容，是長腿詭異每天的日程表安排。

“靠！”胖子掃了一眼就忍不住爆粗口，“讓一個參加高考的學子打工賺錢供他喝酒，這是什麼奇葩父親。我爹對我再不滿，也從不我壓榨學習的時間去打工，甚至怕給我壓力，高考期間對我很溫柔。”

“所以紙上的作息時間表是真的？”王年年說著掀起眼簾看向章亦安。

後者呼吸沉重地點頭。

王年年打著哈欠站起身，“今晚的會就開到這裡，各位晚安。”

“等等。”章亦安把手裡的那團紙塞回王年年手裡，“你的。還有，晚安。”

王年年不解地掃了章亦安一眼，沒有說什麼，徑直走進原主的外婆房間。

她看原小說的時候總是弄不懂，章亦安對長腿詭異的執念到底是虧欠還是暗戀，不然章亦安不會在小說宣佈快要完結的時候，才放下執念跟原男主走到一起。

王年年坐在床上，抱著棒球棍沒有睡覺，她在等所有人都睡著後……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非常不好，章亦安踩著木頭階梯上樓的咯吱聲，不久後胖子的打呼聲也透過門縫鑽進來。

王年年抱著棒球棍起身，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腳底催動影子二重身技能包裹起來，減緩自己的腳步聲，才慢慢地走出房間、上樓，來到昨晚被長腿詭異震得滿地全是玻璃渣的房間。

地面很是溼潤，大雨從破損的窗戶瓢潑進來，地上玻璃渣也沒清掃乾淨，腳踩上去就會發出沉悶聲。

她用腳清出一塊地方，再鋪上野餐墊坐了下來。

昨晚長腿詭異說要殺她，她今晚就在這裡等著。省得把另一間房間的玻璃也炸碎了，以後只能睡客廳或走廊了。

等待期間王年年覺得有點餓，拿出香辣雞翅全家桶跟一杯奶茶，邊等邊吃著。

剛從保溫箱拿出來的香辣雞翅還冒著熱氣，雞肉爽滑香嫩，咬下一口還掉渣。

不會兒功夫，王年年就把全家桶裡的二十個雞翅全吃完，奶茶也一掃而光。

原本不困的，但吃完開始犯困了。

王年年無聊得舉著啞鈴訓練臂力，一邊想著要不要喝點咖啡提提神，心跳猛地如鼓點般躁動，眼角餘光瞥見一團黑霧從破損的窗戶飛進來。

她立即丟掉手裡的啞鈴，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紅紙，手一抖，紅紙緩緩展開。

快衝到王年年面前的那團黑霧猛地剎住，長腿詭異的身形從那團黑霧慢慢顯形。

這一刻王年年驚愕到說不出話來。

長腿詭異身著紅色的新郎禮服，迎風飄舉，眼睛依舊被過長的頭髮蓋住，隱約可以窺見其單薄的臉廓線條。

王年年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她身上不知何時也罩上一件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的古代新娘禮服。

耳邊突然響起嗩吶的禮樂聲，她動作僵硬地抬起腦袋看去。

幾隻臉上像塗了十幾斤麵粉那麼白，還貼著兩張紅點紙的紙紮小人，吹著嗩吶圍著她跟長腿詭異轉。

轉了幾圈以後，吹著嗩吶的紙紮小人放下嗩吶，用稚嫩的聲音齊喊道，“禮成！”

隨著紙紮小人轉圈的身形漸漸消失，包括王年年跟長腿詭異身上紅得刺眼的禮服也不見了。

王年年手裡的紅紙自燃，她憤憤地將其丟在地上，怒指著長腿詭異的臉，“這是老孃有史以來見過最破最爛的婚禮。”

長腿詭異抽搐著青紫色的臉龐，猩紅的唇角未動，冰冷質地的嗓音已從喉間溢位來，“誰讓你翻出那張婚帖的？”

“你就是用這玩意兒把我弄進這個裡世界的？”王年年指著地上的那團灰燼。

紅紙已經燒完，只剩下一堆灰燼吸飽水粘在地上。

長腿詭異抬起手臂，上面還插著那把斬鬼刀。

斬鬼刀不停地冒著黑氣，長腿詭異整條胳膊像中毒般，全是黑色的。

“這把斬鬼刀是我送你的聘禮。我就是用這兩樣東西把你弄進這裡的。”長腿詭異說道。

王年年起身，伸手把斬鬼刀拔出來，白色的冰霜慢慢地爬上王年年的手背，像白色的魚鱗般，在黑暗中閃爍著逼人的寒氣。

她用力張開手收起斬鬼刀，甩了甩手背上的冰，噼裡啪啦全甩在地上。

“果然。”長腿詭異淡淡地出聲。

“果然是什麼意思？這把斬鬼刀不是你的？”王年年還以為斬鬼刀是長腿詭異的，被它成功收回去了。

長腿詭異唇角慢慢地勾起，“自然不是，那是我從鬼市買的。傳說斬鬼刀乃是鬼王的鬼器，落入詭異手裡不過是死物罷了。落入人類手裡，是至陰至兇的兇物。你區區一個人類如何駕馭斬鬼刀的？”

“所以，你一開始給我這個是為了殺我？那其他人呢？你也給他們寫了婚書跟聘禮了嗎？”王年年的眉毛微微揚起，眼底劃過一抹惡趣味的笑意。

長腿詭異冷著臉看她，“他們根本不需要。”

“啊？”王年年懵了，勾起的嘴角完全笑不出來，“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就是無法將你強行扯入這個裡世界。你怎麼可能與過往的因果毫無關係？”長腿詭異聲音淡漠，可每一句全是質問。

除了自己誤入裡世界的人，裡世界的主人想讓特定目標進入它的裡世界，那人與該裡世界哪怕只有一絲的因果關係，都會被召喚進來。

當年就是何小星他們惡作劇把章亦安反鎖在廁所裡，害得章亦安晚自習結束後的半個小時才被保安發現，並放出來。因而章亦安錯過最後一班公交車，釀成了慘劇的發生。

因原主與何小星他們是朋友，她雖然沒有參與霸凌事件，但她的冷眼旁觀，放任何小星他們以她的名義欺負同學，她也是惡人之一。不能說，原主是完全無辜的。

王年年有些心虛地看向別處，深吸一口氣，“總之，是你太損了。你說說看，咱倆要怎麼離婚？呸，老孃想休了你，當初的五百冥鈔也還你。”

她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冥鈔。

“你實在太天真了，你連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還不一定呢。”長腿詭異嘲弄完便消失不見了，包括王年年手上的五百冥鈔也一同消失。

王年年望著長腿詭異消失的位置愣神，斬鬼刀，鬼王？

她努力回想原小說的劇情，那本小說快完結了，章亦安跟原男主都沒有見過七等鬼寇級別的詭異，就連六等的鬼道級別詭異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所以，果然是長腿詭異故意嚇唬她才這樣說的。

連鬼寇詭異都沒有，哪來那種傳說中鬼王級別的詭異。哼！

王年年冷哼一聲，收好野餐墊跟啞鈴，抱著棒球棍去刷牙，然後下樓睡覺。

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院子裡沖刷了一夜雨水的青板石還氤氳著微光。

那隻烏鴉彷彿感應到王年年在哪間房間睡覺，特意飛到王年年房間的窗臺上對著她叫。

王年年頂著雞窩頭氣勢洶洶地衝到窗戶邊。

烏鴉嘎嘎叫著，撲稜著翅膀飛走了。

王年年重新倒回床上，白皙的臉龐襯得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慵懶地打了聲哈欠，迷迷糊糊間……

一團黑霧盤旋在天花上，從裡面探出一顆黑色腦袋，過耳的髮絲垂下，露出一雙泛著紅光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王年年正好與那雙眼睛對上，嚇得差點慘叫出聲。

她的唇色發白，咬牙切齒，“你躲在上面做什麼？小心我喊出你的名字，用你的真名殺你。”

長腿詭異的身體從黑霧中飄落下來，高挺的鼻樑與王年年的臉貼得很近，揚嘴輕嘲道，“咱倆現在是夫妻關係，命運共同體。我死了，於你有任何好處。”

“別貼太近。”王年年冷著臉，揮了揮手，她的手直接從長腿詭異的臉上穿過去。

長腿詭異立起身體，盤著腿飄到床的角落裡坐下。

王年年趕緊從床上下來，雙手攥緊棒球棍，戒備地看著它，“你活著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不對，你不是已經死了。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她掃了眼門窗上的鎭宅符，還在，完好無損。

“也對。”長腿詭異點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那些低階的鎭宅符對我無用。”前天晚上是它故意嚇唬王年年的。

“那你又來做什麼？”王年年問道。

“我也不想來這裡。但你把我之前住的地方印記毀掉了，我哪裡也去不了，只能跟著你。”長腿詭異說道。

“跟著我？”王年年一臉莫名地指著自己的臉。

“因為印記在你身上。”長腿詭異很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王年年撩起左手臂的短袖，果然手臂上憑空多出一個紅色的印記，灼灼如芍藥。

這是詭異送給人間愛人的離別之花印記，又名將離。

看著沉默不語的王年年，最終還是長腿詭異受不了率先開口，“你自己選，你打算讓我住在你身體的哪裡？”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王年年故意裝傻，“你不能因為你是鬼，就能胡說八道。”

她當然知道成功契約詭異後，詭異就會入住契約主人身體任一地方，是經過雙方共同協商的。也是為了方便契約主人隨時呼叫詭異的鬼技或鬼器。

同時詭異主人有危險陷入昏迷，詭異也能順勢掌控詭異主人的身體，幫助主人脫險。

前者主動，需要詭異主人付費或拿出相應的報酬補償。後者被動，屬於詭異自願的，便沒有付費一說。

長腿詭異深吸一口氣，解釋道，“詭異懼怕陽光，需要附身到詭異主人身上的任一地方尋求庇護，可以是手或腿。同時也方便詭異主人隨時使用詭異的能力。”

“不行，男女有別，我洗澡的時候該怎麼辦？”王年年雙臂交叉，抱著自己的身體。

“切。”長腿詭異冷嗤一聲，“放心，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在你準備洗澡的時候我會出來。”

“但你想殺我，如果你趁著我睡覺的時候動手，那我豈不是死得很冤。”王年年用力搖頭，用實際行動證明她的抗拒。

上一秒長腿詭異還想殺她，現在卻想附身到她的身體裡，反正她是無法接受。

“王年年，請你搞清楚一點。如果我死了，你也會神形俱滅。咱倆現在是夫妻關係，命運共同體，你死了，我也會……”長腿詭異聲音一頓，思索了會，“嗯……變成鬼夫妻。”

王年年擼起手裡的棒球棍就往長腿詭異身上砸去，棒球棍穿過長腿詭異的身體落在床墊上。

“王同學你醒了嗎？早餐快做好了，你趕緊去刷牙洗漱。”穿著圍裙的章亦安聽到動靜聲前來檢視，手持鍋鏟對著緊閉的房門說道。

“哦，好，馬上。”王年年耳朵貼著門板，聽著章亦安逐漸走遠的腳步聲，眼神始終戒嚴地盯著長腿詭異，怕它出其不意偷襲自己。

長腿詭異滿臉全是無奈，“我是鬼，你是人，你傷不了我……”

王年年聞言變出斬鬼刀。鬼器棒球棍是傷不了長腿詭異，但斬鬼刀能。

長腿詭異聲音略微蒼白地一頓，“但你們人類總該休息的，總不能你睡覺的時候兩隻眼睛還能值班，一隻眼睛睡覺令一隻眼睛盯著。我如果想殺你，在你睡覺的時候早就動手了。”

“咳。”它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來，“我也不想跟你做一對真正的鬼夫妻，陰陽相隔挺好的。你碰不到我，我也不想被你佔便宜。”長腿詭異猩紅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中摻和著輕蔑與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