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生的話讓黎姝聽進了心裡。

她抬眸望去。眼前是忙碌準備著晚餐的謝宸年,旁側是熱氣騰騰香味繚繞的飯菜,還有門邊鞋櫃裡擺放著她和他的鞋子,她的房間隔壁是他的房間……不知何時,原本偌大冷冰冰的屋子現在卻到處充斥著他的身影、他的氣息。

確實有人情味了不少。

黎姝笑笑,發出熱情的邀約:“劉醫生,正好你來了,我們就一起吃飯吧,謝同學做的飯可好吃了!”

她真心覺得,謝宸年那廚藝放到小區樓下的飯館,起碼都得是首席的位置。

劉醫生還沒回答,她就做主地回頭朝謝宸年說道:“宸年,麻煩你多準備一副碗筷了。”

忙碌中的少年聞言,遽然撩起眼皮,顯出了幾分漫不經心,“家裡沒碗了。”

“?”可他身後的碗架上明明還有很多碗。

睜眼說瞎話呢!

黎姝剛想教育他兩句,劉醫生就先笑著攔住她:“不用了小黎,我等會還有聚會呢,就不在你們這吃飯了。”

這是劉醫生給自己下的臺階,黎姝聽出來了。

畢竟謝宸年剛才那話,分明就是在拒客的意思。

她內心怪不好意思的,只能找個理由賠笑:“小孩不懂事,一看就是不願多洗碗隨口一說的,劉醫生千萬別介意啊。”

劉醫生今年三十多歲,自然是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方才那少年聲音雖然毫無溫度,可看向黎姝的眼神卻溫柔炙熱,顯然只是不喜有外人打擾。

“不介意不介意,但我是真有聚會,小黎,可別留我了。”

劉醫生都這麼說了,黎姝也不再堅持。

“對了,看我都忘了給你們相互介紹了。”她拉著劉醫生的手走到少年面前,穩聲介紹,“宸年,這位是劉醫生。”

“劉醫生,他就是我跟你說的謝宸年,謝同學。”

“我上次見過了。”劉醫生細細打量。

只不過上次見的時候人是昏迷的,而這次是鮮活的。

少年身形立挺,削瘦白皙,很高,也很瘦,皮相骨相當真生得極品,是那種整容都整不出來的好看。然而最絕的並不是他的五官輪廓,而是他整個人由內向外散發的氣質,看著清清冷冷,骨子裡卻又透著一股不可冒犯的矜貴,像從嫋嫋江南煙雨中走出來的一幅畫,實在是賞心悅目。

這一刻,劉醫生突然有點理解黎姝了。

換她,她也收留啊!

家裡有這麼個極品美男高中生,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直接爛家裡面!

“那個。”劉醫生丟擲一個媚眼,“謝同學,姐姐家裡很大哦,要不要來姐姐家住兩天玩玩啊?”

“……”

“!!!”

黎姝幾乎是一把擋在了謝宸年面前,像母雞護小雞仔似的,眼神慌亂又氣憤,臉蛋紅通通的,“劉……劉醫生!你!”

有點離譜,但此時此刻她確實忽然有種家被偷了的強烈感覺……

瞧小姑娘臉蛋紅的,劉醫生不禁笑了起來,不逗她了,擺擺手:“哎呀,我就開個玩笑嘛。”

“……”這個玩笑可把她嚇死了好不好!

反觀少年始終毫無表情,連眼角那顆淺褐色的淚痣都透著薄涼。

“咱們辦正事了哈。”劉醫生準備好藥箱,自顧自地心疼一聲,“瞧小帥哥這俊臉傷的,落了疤就不好了。”

“我不看醫生。”少年冷冷道。

黎姝叉著腰,氣嘟嘟地,“謝宸年,你要是臉上留疤,我就不收留你了。”

“……”掙扎良久,最後以他妥協告終,“我看。”

“這才乖嘛。”她得意地翹了翹嘴角。

趁劉醫生給謝宸年看傷的空隙,黎姝燉起了中藥。她以前見過黎家僕人燉過,便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看見鍋爐外生了水,她下意識拿抹布去擦拭,卻一不小心被水蒸氣燙傷了,疼得她忍不住驚呼一聲。

謝宸年幾乎是聞聲趕來,“怎麼了?”

“沒事,就……燙了一下。”

她手背紅通通的一片。

他立馬抓著她的手到洗水池沖洗。水是涼的,他的指尖也是涼的,可她的心卻熱得滾燙,好像都被填滿了,柔軟得不可思議。

接著,他翻出燙傷膏,不容拒絕地替她塗抹傷口。

近距離的靠近,黎姝可以聞到他身上那似有若無的、清冽的皂角味道。

很淡。

她聞過許多名牌香水,卻覺得都不如這皂角味道好聞。

那時候她還不明白,不是皂角的味道好聞,而是謝宸年身上的皂角味道好聞。

她感受著棉籤的溼意在她手背上輕輕來回刮擦,一種灼熱徐徐生起。

一旁的劉醫生內心os:難道我是死的嗎……

送別劉醫生時,劉醫生往她手裡塞了幾瓶膏藥,說道:“謝同學臉上的傷,我已經給他塗了藥膏,堅持塗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大礙,但是他身上的傷……我感覺好像還挺嚴重的。不過這小子死活不讓我看,還真是高冷呢。”

高冷?

黎姝想起剛才少年因為一隻草莓熊髒了而可憐兮兮的樣子,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他分明就是假高冷!

“你傻笑什麼呢?”

她輕咳一聲:“沒什麼,我都記住了。劉醫生,你路上小心哦。”

“得了,趕我走呢。”

“……不是。”

“我懂,二人世界是吧。”

“……沒有。”

“……”

吃完飯後,黎姝寫了會報告就去洗澡了。

天氣冷,她在睡衣外面多搭了件厚襖子。

出來時,謝宸年已經收整好碗筷,客廳乾乾淨淨的,沒有他的身影。

她撈起中藥倒進碗裡,一併端過去敲響了他的門:“我能進去嗎?”

隔著門,他低嗯一聲。

得到允許,黎姝才推開門走進去,只見少年正坐在書桌前認真寫筆記,低著頭,睫毛垂著,那臺燈的光灑落下來,襯得側臉弧線削瘦,稜角分明,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黑絲框眼鏡,斂去了他深邃陰鷙的眉眼,倒真有幾分好學生的樣子,平易近人得多。

但她又莫名覺得,那些不過都是假象,他背地裡其實就是個斯文敗類。

黎姝好奇問:“你近視了?”

他抬了抬眼皮,“兩百度。”

“……哦。”難怪平日不見他戴眼鏡。

空氣中飄著濃烈的中藥味,謝宸年皺了皺眉,“你喝中藥非得到我房間來喝?”

“啥?不是……”她趕緊把中藥放到桌上,給他遞過去,“這是給你喝的。”

“給我?”少年眼裡有異樣的光,“為什麼?”

“還不是你平時不吃飯的原因,你不知道這樣容易得胃病啊,當然得給你調理下腸胃了。”她拉過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枕著手肘,清閒地與他聊著天,“但我是真的好奇,你怎麼長這麼高的?”

明明嚴重營養不良,卻長得比同齡人都要高。

謝宸年挑了挑眉,緩緩吐出兩字,“基因。”

黎姝:“……”嘚瑟!

“快喝吧,涼了苦死你。”

“不、喝。”

“我都跟你說了,我是有弟弟的人,對付你……”

話音未落,他仰頭一口灌下中藥。

黎姝看得呆了,那麼苦的中藥誒,他竟然一口氣全喝完了。

她笑笑:“謝宸年,你以前是不是有個姐姐啊,怎麼每次聽到我說我有弟弟你都怕得要死……”

少年眸色一瞬暗沉下去,屋內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

她頃刻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戳到了他心底的疤痕,畢竟每個人都有無法窺見天日的秘密。

黎姝立馬轉移了話題:“那個……你今天下午和別人打架,是……為了那個草莓熊嗎?”

在刷洗草莓熊的過程,她發現了草莓熊上有被踩過的鞋底花紋。故猜測與他打架的事有關。

草莓熊三個字果然成功轉移了謝宸年的注意力,但他依舊低垂著眸,掃下來的睫毛根根分明。良久,他才嗯了一聲,又隨即抬眼看著她,眸底浮現水光,“你……生氣嗎?”

“生氣什麼?”

“我把它……弄髒了。”說著,少年又把眸子垂下。

黎姝搖搖頭:“不生氣呀。”

“那你……不理我。”他語氣裡似乎藏著委屈。

“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哦,想起來了,那會剛到小區的時候,她確實一路不想搭理他。

黎姝感到有些好笑,便耐心解釋:“我是生氣,那時也確實不想理你,但不是因為草莓熊髒不髒的問題,而是因為你打架的事情。”

“但現在我知道了原因,我不怪你打架,只是我想跟你說,草莓熊髒了就髒了,不要緊的,你……”她舔了舔唇,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微微嘆口氣,“你別再讓自己受傷了,行嗎?”

每次看見他,總是一身的傷。

難道那些傷疤都不會疼的嘛。這個人還真是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堅決又固執得讓人心生憐憫。

“……”

少年一時無言,抬頭愣愣地看著她。

女孩剛洗完澡,身上香香的沐浴露很好聞,她穿著一件奶白色的睡衣,外搭一件駝色的厚襖子。頭髮有些溼,散散地披在肩上,卸掉了白天的妝容,杏眼顯得圓溜溜的,睫毛卷翹,像個小精靈,除了唇色淡了一點,素顏幾乎和化妝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甚至更好看,像白蓮那般清純秀麗,整個人也莫名軟軟的。

好可愛。

想掐死。

不是……想用力將她揉進懷裡,揉進他的骨血裡。

黎姝自然是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此刻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沒聽見他的回答,繼續拽著他的袖子追問:“好不好嘛,謝宸年?”

他眼底洶湧著翻天覆地的海嘯,怎麼都壓制不下去,連同呼吸也變得格外的沉,抵不住心慌意亂地回了一句好。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能食言啊謝宸年。”

“我……”

“對了,你身上哪裡傷到了,我看看……”她摸向謝宸年的指尖遽然被他握在手裡。

像握住了她的心,讓她的心跳都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

黎姝後知後覺自己並不是醫生,就算之間相差了幾歲,男女到底有別。

她秉著小心跳收回了自己的手,將口袋裡的膏藥拿給他:“劉醫生給的,你……你自己塗吧。”

“那……那什麼,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吧。”

她起身正要離開,謝宸年卻突然從背後叫住了她。

“黎姝姝。”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如今黎姝早就習慣了他總愛叫她黎姝姝卻又不說話的壞毛病,拉開門柄出去之際,少年清涼的嗓音卻幽幽地傳進了耳畔。

“你很好看,不用化妝。”

“嘭——”房門被她重重一聲關在身後,背靠著門,她心跳強烈得快要跳了出來,緋紅迅速爬上耳尖、臉頰。

只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得厲害,耳邊陣陣嗡鳴不絕。

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搞得她都六神無主了。

還不如像以前一樣閉嘴不說話呢!

不過……

他嘴巴倒是……挺甜的。

-

清晨的鬧鐘一響,黎姝就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換衣服,刷牙洗臉……依舊是每日重複的程式。

只不過在拿粉底液準備塗抹的時候,她手卻頓住了,驀然想起了謝宸年昨晚對她說的——

“你很好看,不用化妝。”

心神一動的瞬間,她扔下粉底液,一點妝容都沒化,就這樣走出了房間。

謝宸年起得比她還早。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香噴噴的麵包香和牛奶香縈繞在客廳,嗅得都餓了。

“早啊。”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心情不錯。

“嗯。”謝宸年依舊是淡淡的一個字。

似透著清晨霧靄的薄涼。

不過,他注意到了,她今天沒有化妝。

他勾了勾唇,臉上難得暈染開一絲笑意。

但隨即,又斂了下眉。

她素顏清純的樣子,明顯更容易招鶯鶯燕燕。

“要不……你還是化妝吧。”

謝宸年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黎姝都搞懵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少年頓了頓,沉沉眸色湧動,長睫輕顫,“你這樣,太美了。”

“……”黎姝差點沒被嘴裡的麵包給噎死,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小子吃錯藥了嗎,平時陰沉沉的,今天卻一大早就說這種撩人心絃的話,到底是要幹什麼!

她昨晚因為那句話都險些失眠了,加上現在這句是要把她的魂都勾走嗎!

“咳咳……我……我走了!”

黎姝挎上包,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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