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黎鐔政壓根捨不得讓她走,不僅辭去公事一下午帶著她到處遊玩,就連晚上也要把她留在老宅睡覺。

她拗不過,只能答應下來。

這一天行程累得她洗完澡就癱倒在了床上,像軟趴趴的八爪魚。睡在熟悉的房間裡,那淡淡幽香使她腦中難得清寧,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屋裡的燈沒有開。

只有落地窗外投映進來的月光,讓整個客廳看起來不至於那麼黑暗。

可少年背對在陰影裡,仍舊無可自拔地陷入一片沉沉的灰寂中。

身後餐桌上,放著早已涼掉了的飯菜。

他好像……又被拋下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深深攫住了謝宸年。

他突然有些暴戾偏執地想,要是能把她的腿打斷,將她牢牢鎖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

凌晨四點鐘,黎姝從床上爬起來。

為了買個榆縣當地的香菇粥帶回去給謝宸年早上嚐嚐,她不惜抵抗一身睡意麻溜地出門了。

香菇粥是出門前就預定了的,她去店裡拿的時候老闆娘已經打包好了。

她叫了輛車駛往市中心。

整整經歷兩個多小時漫長睏倦的路程,終於在七點之前到達小區。

黎姝將鑰匙插入孔中,開啟了門。

屋內很安靜,好像沒人住的樣子。

他應該起床了吧。

“謝宸……啊!”他的名字喊一半猛地嗆了回去。

黎姝陡然瞥見了他站在門後的影子,跟個鬼似的輕飄飄不出聲,把她小心臟嚇得一個撲通,險些要衝出胸腔了。

“你……你幹嘛嚇人啊?”她心有餘悸。

只是少年看起來好像有些奇怪,不,是很奇怪!

他霧靄沉沉的眸子,正陰鷙危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渾身透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彷彿山雨欲來前暴風驟止的感覺,直籠罩在她的頭頂,她像是被捕食的魚兒困在網中,因為缺水缺氧而窒息,再慢慢瀕臨死亡。

她竟然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這樣陰鬱陰暗的謝宸年。

黎姝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舔了舔乾燥的唇,小聲地問:“你……你怎麼了?謝宸年,你說句話呀,你……到底怎麼了?”

他一直不說話的樣子,真的令人不寒而慄。

似乎覺察到她捏著他袖子的手微微顫抖,他能感覺到此刻的她像聳毛的兔子惶恐不安。

少年終於動了動眼睫,在瞼下垂落一片陰影。半晌,蒼白的薄唇輕啟,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她的名字,“黎姝姝。”

那聲音沙啞萬分,“我一直在等你。”

卻仿若大理寺廟的鐘聲,連綿不絕地漫進了黎姝的心裡,她恍然一愣。

等她?

她的目光漸漸望向了身後餐桌上冷掉了的飯菜,以及他掛黑的眼角、倦怠懨懨的神情,和那身整齊卻有褶皺的南中校服,她腦子頃刻浮現出一個念頭:

謝宸年足足等了她一個晚上。

“你……你該不會一個晚上都站在這裡等我吧?”黎姝不可置信地問。

她實在難以相信會有人從天黑等到天明,那漫長的十幾個小時的等待是如何在百無聊賴的時間裡慢慢熬過來的?

她瞬間覺得頭皮發麻。

也難怪,他今早怨氣會如此之大。

但謝宸年這個人,也真是太固執了吧!

“哎呀,等不到我就自己吃飯自己睡覺啊,幹嘛非得一直等我呢。”黎姝努了努嘴,把責怪的語氣收斂了,轉而愧疚湧上心頭,向他解釋,“我昨天是一天沒課,就回了一趟黎家,所以才沒有回來。”

“誒對了,我帶了一些東西給你。”

她到門外把東西全都拿了進來,一邊說:“這是榆縣當地的香菇粥,特別好吃,我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了,我就特意打包了一份給你嚐嚐。”

“還有,我給你買了幾件厚外套,你平時出門上學記得穿,現在這麼冷的天,小心感冒了。”

大冬天的,他穿得極其單薄。黎姝都覺得,風颳一陣都能把他給吹跑了。

“還有圍巾。”她從袋子裡拿出一條黑色圍巾,上好的羊毛織成的,她覺得一定很搭謝宸年。

“來,我幫你戴上試試。”黎姝本就比少年矮了太多,他還挺直了腰板,就算她踮起腳尖伸長了手臂也夠不到他的脖頸。

“你……你蹲下來點啊。”

偏偏他跟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就這麼冷眼旁觀著,很顯然是抗拒戴圍巾。

黎姝終於忍無可忍,直接拽著他的衣服將他整個人拉了下來。

力度過大,他的鼻尖輕輕擦過她的臉頰,鼻尖是涼的,臉頰卻是熱的。

那一瞬,謝宸年整個人的呼吸都沉了。

眼底寒霜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慌亂的心跳。

黎姝卻沒感覺到少年情緒的變化,自顧自給他戴上了圍巾。

“好看!”

這條圍巾果然很搭他,她的眼光真是不錯。

在黎姝的誇讚聲中,一層薄紅悄無聲息地爬上謝宸年的耳垂,臉頰滾燙地發熱,他難得顯出幾分不自在,頭低著,斂下長長的眼睫,把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裡。

“我也給自己買了。”

黎姝又從袋子裡拿出一條一模一樣的紅色圍巾,神采奕奕,好像還沒意識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我幫你戴上。”

少年眼中炙熱,看得她胸口突然一慌:“我……我自己戴吧。”

謝宸年卻不容拒絕地接過她手裡的圍巾,微微俯下身,動作溫柔地替她戴上圍巾。

他指尖有些冰涼,偏偏似有若無地輕輕擦過她的頸間,卻像是燎原的火星,讓她渾身顫慄、絲絲酥麻,更是驚蟄四起。

這個距離,兩人靠得很近,偶爾呼吸交織的瞬間,莫名曖昧。

黎姝心臟猛然如小鹿亂撞,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動著,好像下一秒就要衝出了胸腔。她唯恐自己這激烈的心跳聲被他聽了去,連忙一把將他推開,深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道:“還……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心亂如麻地戴好圍巾,有些心不在焉地瞅著全身鏡中的自己,那臉蛋居然紅得跟個番茄似的。

尤其,她還瞥見了身後的謝宸年,他脖頸上的那條黑色圍巾,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這他媽是情侶款啊!

黎姝啊黎姝,你究竟在搞什麼!

“你……你趁熱把香菇粥喝了吧,快到上課的點了。”

撂下一句話,黎姝轉身匆匆逃走,卻又一剎折返了回來,停在與少年半米的間距,她抬起頭,看著他,水潤的杏眸透出認真的底色:“今天下午你放學後,我們一起回家,我在南大校門口等你。”

或許是為了彌補謝宸年昨晚一夜的等待,她決定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拋下他一個人。

窗外仍舊雪花飄飄,卻有從雲隙間灑出的日光打進屋裡,驅散了所有潮溼的陰霾。

少年遽然柔和地笑了,他伸出手,指腹緩緩摸著頸間的圍巾,羊毛軟乎乎的,那樣溫暖,溫暖得心尖發燙。

以往,他最討厭冬天了。

因為家中清貧,幾乎沒有什麼厚的大衣棉襖,所以一到冬天就冷得要命,是每個夜晚都會被冷氣侵襲而醒的程度。

但現在,他發覺自己正不可控地喜歡上了冬天。

那是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就連黎姝都不知道。

因為她。

因為黎姝,謝宸年終於不再懼怕凜冬將至。

那條圍巾最後被他收藏在了箱子裡,像對待稀奇珍寶,捨不得觸碰。除了母親的遺物,他再沒有如此小心翼翼地守護過一件東西。

-

體育課。

謝宸年沒下去操場,他獨自一人到洗手間用冷水拍打著臉頰兩側,試圖讓沉沉的睏意抽離大腦。

冬天落雪,水管裡的水凍得嚇人。

這招果然有效。

他清醒了一點。轉身走回教室。

原本空無一人的教室此時卻扎堆了三個人,斜斜挎挎半吊子倚在座位上,雲霧繚繞地抽著煙。

為首的男生剪了個寸頭,眼圈發黑,正浪不羈地吐煙。

旁邊一個瘦弱得面板暗黃的男生有些忌憚地小聲問:“老大,我們真的還要打他嗎?前兩天我們剛剛誣陷他偷了一千塊,老趙後腳就直接被學校開除了,聽說都在北城呆不下去了,該不會……他身後有人吧?”

“有人個麻蛋!”寸頭男生操著一口黑蛀牙罵罵咧咧,“要是他真這麼牛,怎麼可能被我們欺負了半年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趙那龜孫子,估計是自個兒師德不端才被學校開除了!”

“可是……”瘦弱男生還猶猶豫豫的,下一秒就尖聲叫了起來,“痛痛痛……老大……”

“媽的,你到底是不是個男的?你還有沒有種!”寸頭男生把煙從嘴裡拿出來,直接輾進了瘦弱男生的手背上。菸頭燙著生肉,一股燒焦味躥入了空氣中。

“啊啊啊——”慘叫聲連連。

另一個肥胖男生揮手一拳揍在瘦弱男生的臉上,跟著噴出唾沫星子:“滾吧!跟個娘們磨磨唧唧,真是沒用的廢物!”

瘦弱男生顧不得臉上的痛一邊哭叫著,一邊連滾帶爬地跑出教室,卻在衝出門的一刻撞上了正往回走的謝宸年。撞擊力度很大,瘦弱男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下一秒又極迅速地手腳並用爬了起來,一路馬不停蹄地衝向了廁所。

肩膀被撞得有點疼。

但謝宸年毫無表情。這麼點疼對他來說,壓根就算不上什麼。

他像是沒事人地走進教室。

一股煙味夾雜著燒焦味撲鼻而來,嗆人得很,他卻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眸光冷淡,無視一切地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寸頭男生和肥胖男生互相邪邪地對視一眼。

隨即,肥胖男生一口吐出煙,摩拳擦掌的瞬間一把揪起謝宸年的領子將他狠狠摔在背後的牆壁上,接著又一記拳頭狠狠揮至他胸口……

謝宸年始終沒有還手。

他很快被肥胖男生制壓在地上。臉撞在地磚上,牙齒都磕出了血來,一絲血跡正慢慢滲出唇縫。

但哪怕此時此刻遭受著這樣摧殘的暴打,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是有些雲淡風輕。

寸頭男生嗤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眼中怒火燃燒,簡直是恨透了他這副高高在上傲然的樣子!

明明家中一貧如洗,連個名牌鞋都穿不起,拽什麼拽!卻因為那副皮囊而飽受所有女生的關注,就連他暗戀的女神也……真是該死啊!

寸頭男生往下一跳,躍下桌子,正要上前好好發洩一通的時候,卻驀然發現地上正安靜地躺著一個扣著草莓熊的鑰匙串。

“什麼鬼的草莓熊,他媽醜死了!”

聽到草莓熊三個字,謝宸年猛然抬頭,在看見地上那串扣著草莓熊的鑰匙,眼中悚然割裂著驚心動魄的激烈情緒——

“別碰它!”

嘶啞的,充滿戾氣的咆哮。

寸頭男生被這麼突然的一吼,心臟下意識突突狂跳了起來,但後知後覺好像截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整整半年,在每一回的暴打中,謝宸年的表情始終淡漠如常,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藐視一切地嘲笑著芸芸眾生。但今天,他卻是第一次有了這麼強烈的憤怒的情緒反應。

而究其原因,竟然只是為了那隻醜陋的草莓熊。

“哈哈哈哈哈哈哈……”寸頭男生狂笑了起來,越發興奮瘋狂,“我倒要看看,我就碰它了,你這個廢物又能拿我怎麼樣!”

說著,他在謝宸年碎裂嗜血的目光中,一腳狠狠地踩在了草莓熊上,狠狠地在鞋底碾壓。

“啊——”

下一秒,原本壓著謝宸年的肥胖男生轟然四腳八叉地重重著地,哀嚎不止。

他……他竟然會散打?

謝宸年學過散打!

寸頭男生在詫異中認出了散打的招式,一股名為恐慌的情緒霎時湧上了心頭。

他明明會散打,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暴打中選擇不還手,是……為了什麼?

一道凜冽的黑色身影驟然逼近,那一刻,寸頭男生惶恐到了極點,仿若天塌下來的窒息,瞬間吞沒了絕望。

謝宸年陰陰地笑著,毛骨悚然,眼角的猩紅帶著毀天滅地寸草不生的殘暴狠戾,偏偏唇角滲著血絲,驚人地詭異妖治,如同烏鴉降臨、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你……你要幹什麼……”

“謝宸年!你……你敢打我,我家裡人不會放過你……”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淒厲慘叫聲剎那間劃破了整個校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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