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道刺鼻,溋滿了整間醫務室。

醫生小姐姐正在幫謝宸年擦藥,一邊叮囑道:“會有點兒疼,你忍著點,記住傷口不要碰水了。”

他“嗯”一聲,卻忽然察覺到周圍少了黎姝那嘰嘰喳喳的聲音,赫然抬頭。

可偌大的醫務室裡早就沒有了她的影子。

他神經頓時繃緊,蹭地一下站起來。

醫生小姐姐被他的反應嚇一跳:“同學,你怎麼了?誒……同學,藥還沒塗好呢……”少年最後一片衣角消失在了門口。

謝宸年疾步追到外面,樓層走廊裹著簌簌而下的風雪,眼前茫茫白色,唯獨少了黎姝那抹濃墨重彩的窈窕身影。

他心裡突然好像空了一塊什麼。

悶悶的,堵得胸口疼。

少年伸開手去接漫天的雪花,雪悠悠落在掌心,慢慢融成冰水,凍到手指僵硬的感覺才讓他終於覺得好受一點了。

-

黎姝手上提著兩份袋子,她剛從食堂打包回來。

想到謝宸年可能還沒有吃午飯,又擔心食堂沒飯了,她就急忙去買了,結果現在回到醫務室,卻沒見著他的人。

“醫生,那個謝同學呢?”

“哦,謝同學啊,他藥還沒塗完就走了,好像在找什麼,特別急的樣子。”

該不會是在找她吧?

這個謝宸年也真是的,就不能等等她嘛!

黎姝猜測他應該是回了教室,就來到教學樓,不料一時忘了他所讀的班級,只能在高三樓層一個班一個班地找,最終透過二班教室的窗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影子。

削瘦的,稜角分明的下顎貼在潔白的衣領上,少年低著頭,神情幾分落寞,彷彿一隻灰撲撲的小狗。

“喂!謝宸年!”

在無人空曠的迴廊,她的聲音很有穿透力。

謝宸年遽然抬頭,隔著霧透的玻璃看見她的剎那,眼裡冰山瞬間融化。他的眼裡有了點點雀躍的亮光,像是黑暗中燃燒的火把。

剛才還灰撲撲的小狗轉息間是煥發的新色彩。

黎姝推門進去,走到他的位置,還沒開口。少年眼神難得慌亂,先是有些生氣地看著她。

“黎姝姝,你跑哪裡去了?”

雖是指責的語氣,聽著卻莫名委屈,像被主人丟在角落裡染了灰塵的玩具,渴求主人再同它一起玩耍。

“我給你買飯去了。”

黎姝揚了揚手中的袋子,將書本挪到一旁,再把飯盒一個一個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桌上,“我猜你肯定又沒吃午飯。我去那會,食堂大媽都休息了,好在還有剩一些,我拜託她們熱了飯,你快點兒吃吧,半小時後就要上課了。”

香味撲鼻而來,連她都餓了。

原來她那時的不辭而別,是著急給他打飯去了。

隱匿在嫋嫋白煙之下,謝宸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嘴上卻道:“我不吃。”

“你必須吃!我都打包了。”黎姝氣勢洶洶地瞪著他,“你給我吃!”

“可我,不想一個人吃。”

“那行,我們一起吃。”正好她也餓了……

黎姝脫下掛在頸間的相機。那相機鏡片破碎,殼子也裂掉了。

真是可惜,她才沒用過幾次呢。

謝宸年覺察到她眼中淡淡的不捨,輕聲說,“我會買一臺新的,賠給你。”

“不用了,相機又不是你摔的,幹嘛要你賠。”

一來,相機價格昂貴,他肯定負擔不起;二來,相機確實是她自己摔的,本就與他無關。所以黎姝不需要他賠給自己一臺新的相機。

“反正,我會買一個新的給你,至於你要不要,我無所謂,你扔掉也可以。”

少年語氣堅決,透著一股散懶的執拗。

黎姝便也隨他去。

她知道,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並不是件輕易的事情。

“對了,我晚上和朋友聚會,不回家吃飯了,你放學回去自己煮點喜歡吃的吧。”

謝宸年嘴裡嚼著飯,這一刻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了。

片晌,才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可垂晃的眼睫,卻怎麼都掩蓋不住他眸中一瞬失落的情緒。

-

晚上八點。

綠島飯店。

黎姝和陳米蘭、周洛瑤、許嵐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她們幾個都是高中朋友,一年前合開了雜誌社。

因為雜誌社剛起步,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加上平時需要各自回學校上課考試,四個人很少聚在一起吃飯。

今晚機會屬實難得。

黎姝吃著蝦,可腦子裡卻莫名想著謝宸年,也不知道他回去了沒有,有沒有吃飯呢。

她望著玻璃窗出神。

下一秒,眸色乍然亮了亮。

只見不遠外,少年穿著黃色馬甲佇立在風雪中,身形挺直單薄,手裡拿著打包盒子遞給一旁的女士。

儼然是一副外賣員的打扮。

按理說這個點,謝宸年應該在家裡啊,怎麼跑來當外賣小哥了?

黎姝倏然起身。

三人不約而同地瞟向了她:“小姝,你幹嘛?”

“我……我去趟洗手間。”終究,她還是選擇隱瞞她收留了謝宸年這件事。

出了飯店,風夾著雪迎面撲了過來。

好冷。

今年北城初雪下得極早,而這一下,半月不斷。

“謝宸年!”

少年原本冰冷淡漠的眼神落在黎姝臉上,一瞬間眼底冰雪消融,透著幾分驚訝,“黎姝姝?”

黎姝快步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你怎麼跑來送外賣了?”

“賺零錢唄。”他輕快回答。

“這個時間不應該在家裡複習功課嘛,明年你不也要高考了,今晚過後,別再送什麼外賣了,好好在家裡學習。”

她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謝宸年卻忽地笑了笑。

“我不送外賣,難道,姐姐要養我嗎?”

熾白燈光下,少年笑得乖戾,也是這時候,黎姝才突然發現他眼尾處有一顆很小的、淡褐色的淚痣,加上那雙深邃淺彎的桃花眼,不經意間莫名添了一絲媚色。

尤其是姐姐二字,被他喊得又繾綣又酥軟。

“咕嚕”一聲,黎姝沒忍住嚥了咽口水。

只覺得心跳震得胸腔顫抖,一寸一寸直撩撥得她心神盪漾。

怎麼回事!

今晚的謝宸年,怎麼跟個妖精似的,勾得她魂都要丟了,整個人跟著酥麻了起來。

哎呀呀,黎姝,冷靜啊!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

她強裝鎮定:“大不了,就養你唄。”反正都收留他了,也不差再養他。

謝宸年低笑,倒是沒說什麼,轉身就要離開。

“你去哪?”

“還有一單,快超時了。”他瞥了一眼手錶。

“你等等,我回飯店拿個包,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沒拒絕,睨她,“還有五分鐘。”

黎姝急急忙忙回去拿包,藉口身體不舒服提前溜了聚會。

好在,沒超時。

送完最後一單,略略疲倦的兩人走在夜幕的小路上,隨燈拉下兩道一高一矮的影子。

黎姝赦然叫住謝宸年,認真道:“你以後不要再出來兼職了。”

少年懶懶散散地,“我得賺錢。”

“這還不簡單。”她想到了一個好點子,興奮地說,“你替我幹活,我給你報酬怎麼樣?”

“嗯?”

黎姝緩緩給他解釋:“我們雜誌社和南中有個合作,製作宣傳冊子,這個專案一直由我親自負責,這樣,以後拍攝採集南中資訊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可以隨便拍一些人物景象,反正有宣傳價值就行。”

“對了,你會使用相機嗎?不會的話,回去我教你呀。”

謝宸年眼皮撩了撩,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不會。”

“那我教你,包教包會。”

-

很快,兩人搭車回了小區。

推開門的縫隙間,頃刻湧出一股飯菜的香味。

“好香啊,從哪裡來的味道?”

燈點亮後,滿室光明。

黎姝看見餐桌上擺放著兩份碗具,還有早就涼透了的飯菜。

她驚訝:“謝宸年,原來你還回來做了飯呀?”

可上面並未有動筷的痕跡。

“你煮了,怎麼又不吃?”

少年目光斜斜投來,十分的漫不經意,“等你。”

等……等她?

好像有電流從她身體裡躥過,那酥麻的感覺又來了!

“我……我不是說了我晚上有聚會,不回家吃飯了嘛,這不是浪費了。”

“如果你不想浪費,那就回家吃飯。”少年眼神固執,像委屈巴巴而又傲嬌生著氣的小狗。

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他的腦袋。

當然,黎姝沒去摸,而是輕咳一聲,掩蓋住自己那亂七八糟的思緒:“那……那我以後就儘量回家吃飯。”

聞言,謝宸年輕挑了下眉梢,顯出幾分滿意。

該說不說他這人還真是倔啊,她不在,他就不吃飯,難道那具身體是鐵打的,都不會餓的嗎?

不過,家裡有個人早早做好飯等著她的感覺,好像……還不錯欸。

“我熱一下菜,我們當夜宵吃吧。”

……

“嗝~”黎姝沒忍住打了個飽嗝。

謝宸年倒是勤快,剛吃完就收拾洗碗去了。

她到書房拿出一個新的相機,熟練地調整了起來。

“謝宸年,你過來,我教你怎麼使用相機。”

他隨意擦乾了手,走到她身邊,看著她。

“我跟你說,正確的拍照姿勢很重要哦,來,右手先握住機身,左手托住鏡頭,對的,拇指和食指分別掌握這個變焦或對焦,拍照時,將臉部貼近相機的背部,加緊兩側的雙臂……”

女孩漆黑瑩潤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神情格外認真。少年視線卻緩緩向下移,最後落在她張張合合的紅唇上,盯了半晌,喉結沒忍住滾了滾。

“光圈、快門、ISO俗稱曝光鐵三角,這三個關鍵因素決定了最終的成像效果,只有合理的設定引數才能達到曝光正常,拍出滿意的照片……”

那道視線太過炙熱,炙熱得讓黎姝無視不了。

她抬眸,瞪著他:“你看我幹嘛,看相機啊,謝宸年,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他輕嗯,“我在聽。”

“那……你自己試一下,拍張照片看看。”

謝宸年接過她遞來的相機,分外熟練地調整引數,對著落地窗外,像是要拍夜景,但下一秒,赫然把鏡頭對準了她。

咔嚓一聲,將她細緻如櫻的側臉定格在了相片上。

“你……你拍我幹嘛?”黎姝沒由來一陣害羞。

少年不疾不徐開口,“你拍我一張,我還你一張。”

“什麼?”

哦……

她想起來了,那時候她確實偷拍了他一張照片。

沒想到,竟然被他發現了!

黎姝撇撇嘴,湊過去一看他剛才拍的照片,頓時愣了愣:“這……你拍的?”

不論是構圖、測光,亦或是各方面的引數都調整得十分完美,看著壓根就不像一個剛剛接觸相機的人拍出來的照片。

“你……你真的不會使用相機?”

謝宸年壓著眉,依舊是搖了搖頭,“不會。”

“那你可有天賦了!”黎姝感覺自己挖掘到寶貝了,“以後拍攝採集南中資訊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很放心!”

-

黎姝今天沒有課,她一覺睡到了十點多。

起床刷牙洗臉後,她開門走了出來。

安靜的客廳自落地窗灑進一片暗暖色的陽光,沉浮著些許粉塵。

餐桌上是謝宸年準備好的早餐,還特地放在保溫盒裡。

屋內清清淡淡的。

他很早就去學校了。

黎姝拿起一片面包咬進嘴裡,甜味在舌尖一點兒一點兒漫開。她唇角弧度揚了揚。

心情真的格外地好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舒心。

而這一切,似乎都與那個少年有關。

黎姝換好衣服,又簡單化了個妝後就出門了。

她已經有二十多天沒有回黎家了。趁著今天心情愉悅,也有空餘的時間,便打算回家給父親請個安。

黎家在北城榆縣,距市中心有五十公里的路。

行駛了快兩個半小時的路程,才終於抵達黎家老宅。

黎姝輕輕推開鐵門,和出來澆花的僕人打了個正著。

“大小姐,您回來啦!”

“是啊。”黎姝笑笑,“我父親呢?”

“家主一早和柏利總裁打高爾夫球去了,應該快回來了。”僕人接著說,“大小姐,我去廚房吩咐一聲,連您也一起準備午餐吧。”

她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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