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燕,今夜京城。

不知為何。萬戶閉燈,只聽大雨之聲於耳,窗外皓昏氣濁,高天側有雷電翻湧之聲。天邊忽明忽暗,雷電彷彿游龍竄走其中,屋外雨打青磚,遠處皇城燈火通明笙歌並起。相反城內宵禁之時,巡查士兵來來往往,默不作聲,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南街,九涵巷。

在京城南,偏西三市道,此處位於西市旁,背靠商賈前望平家。遠處望去,這地方隱蔽甚極,兩側昏暗的街店門簷吞下了這條巷子的入口,將此巷遮蓋的嚴嚴實實。

巷裡,森森陰影籠罩,氣氛陰鬱異常,似乎有著些許血腥味,但片刻又歸於雨水當中。

腳邊,猩紅的血首先刺眼而來,被暴雨沖刷的順巷而出,匯聚在街邊排水渠裡滾入卷卷大江。一隻手艱難的伸出,隨即無力地附在石磚之上。

不知名的屍體堆積,在地上鋪陳著,其中間隱約有一個人,不知是蹲是跪。

近。

是一位男子單膝低身伏在一片屍體之上。

男子陰著的側臉如刀削般稜角分明,笠帽下的頭髮也被這覆天大雨淋溼,恰好遮住眼睛,身著分辨不出材質的黑色甲冑,甲冑上層層套疊的鐵片泛著幾絲寒光。

遠處瞥見如隱如暗空之中劃過一絲冷漠光彩,不甚看得清臉,頭上是尋常武者戴著的笠帽。

手中握著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刀,冰冷刺骨的鐵光倒映著屍體臉上臨死前的驚恐。

“轟!”天邊驚雷大作,震耳欲聾的聲音如海浪,滾滾淌著,霎時席捲了這方天地。

如雷震世。

“呲。”

笠帽落在水中,幾分水花,幾絲水滴,笠帽被水沁過一半。

男子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扶著刀鞘,將刀入鞘,動作很慢很慢。

叮,刀入鞘。

鞘身同樣漆黑,但鞘身泛不起一絲光澤,像是會吞噬光線的怪物。

男子單膝跪地,雨水滴在他臉上,濺起幾絲雨花。也有些雨水,順著他的眉毛向下滴落。

男子臉有些黑,些許是黑夜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男子的臉恰好在身旁院落伸出的樹蔭下,依舊不甚看清面龐。

沉悶不語間,男子似乎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氣質。

“噔噔噔。”悶聲腳步踏前而來。

回頭目光所見。

身前漸漸湧過來一大批身著青灰色盔甲,頭戴瑞獸麒麟頭盔的燕朝禁衛。為首一人漠然看著眼前的一切,對著男子說到。

“肖公子,燕大將軍平時可待你不凡,如今四御內亂漸起,刺客頗多,大侍宗常與龍手燕九肝腦塗地,你作為燕國利兵冷刀此時叛走,豈是棄我燕國於無顧?”

一片死寂。身後士兵手緊握兵器,煞氣四起。

“行。狼子野心昭現,即奉燕皇遵旨,燕內府冷刀肖宇,人人可誅之!”

“更讓我感興趣的,肖公子。你究竟從皇庫中帶走了什麼?”

身側,雨漸滴。

一滴,劃破了這沉悶殺戮的空氣。落地。

瞬時。隨著那一聲怒吼。

士兵們齊齊向男子衝來。男子抬頭,目光盯著最近的一名士兵,面對衝著胸間而來的刀劍,長吸一口氣。腰間左右兩把刀,以他而言,只取一把便足以應對。

握刀,將鞘身一抬,身子一轉,腰下衣蓑隨身飛舞,帶起一片雨珠。

原本在他手中的刀鞘直直飛出,力道之大使之嵌入牆內,反握刀柄,未受分毫阻礙。刀尖直對著身後一個衝上前來計程車兵。腰間一沉下盤穩固。

嘶。

刀身刺入士兵腹中,鐵質盔甲如泥土般未產生絲毫阻礙。男子手腕用力一擰,刀身旋轉。士兵悶哼一聲,嘴角血液如泉湧。無力扶劍倒下。栽在屍體之上,帶起紛紛水滴。

男子低身躲過一柄橫切而來的劍,順手抽刀,目光望向刀身,刀身漆黑又細長,刀身藉助反光映照著周圍計程車兵。

滿是人影。

輕笑,男子起身,身子後退幾分躲過一刺。

三兩步向前衝去。將手抵住刀柄,偏身躲過襲來的一劍。手一揮帶動刀向上飛舞,青絲紅血在他眼中劃過。

黯然無聲,有一名士兵癱倒在屍堆上幾番掙扎再無聲響。

然周圍計程車兵依舊是悍不畏死向男子衝來。畢竟是千戶侯的懸賞,殺眼前男子即可升官加爵,後世榮華富貴長存,與進取功名相比何等輕鬆。

身後,一把刀帶著呼呼的風聲,劃破夜空,向男子背心襲去,怎知男子瞬間將手向肩上一放,帶著刀貼在背後。兩把刀的刀鋒互相咬住不鬆口。

刀刃劃過刀身。

火花四起,立馬又熄滅在瓢潑大雨中。

周圍計程車兵已衝到男子身前,男子將刀一撇,擋住劈砍而來的刀刃。同時抵住來勢洶洶,一腳向前猛蹬。“嘭”的一聲悶響,一個士兵被踹中胸前,口吐著絲絲血液,盔甲頓時裂開。士兵向後連步退去,已是無再戰之力。

士兵們冷漠地紛紛側身躲過,嫌棄的瞥了一眼之後,就任其同伴撞在牆壁上。

“小心點,他身上的鎧甲不是凡品。”

男子收腳,身子向下一蹲,腿帶著風聲,撕破了雨滴,向另外一名士兵腿上踢去。咔嚓,鐵製靴子與青灰礦石熔制的甲冑碰撞。皮開肉綻。甚至有碎布絞在裡面,猩紅的血瘋狂似的往外面湧。

但見,一劍一人已向自己襲來。

男子眼一瞟,剎那間,翻身而起,落地堪堪躲過,落地抬肩將刀向前刺出,不料被那領頭的將士用手臂生生接下。

那將士冷笑一聲,倒也血性,扔掉自己刺空的劍,雙手握著刀刃,將男子的刀從手臂中拔出來,一腳蹬開男子。

帶起些許鮮血,又向用力遠處一甩。

男子沒料到這將士如此兇狠,一時間驚訝刀居然被他扯走。刀落在了遠處的小水潭中,將上面沾滿的鮮血洗落在水中,沁入於大地。

男子眼見武器被奪,瞬時碎布向後退開,將腰上另一把刀提出來。

橫放身前,雙手相反一推。

雪白的刀已出鞘,只見男子將刀一抬,刀身雖有一尺長,卻在能靈活在掌間飛舞。男子深吸一口氣,額頭上密密的汗珠和肌肉的撕裂感提醒著他體能已然極限。

寒光閃耀。而刀鞘飛出,隱入雨中。

男子身前身後,則是一大片士兵圍上來,人影層層疊疊。男子埋頭在這士兵們中間,以至於看不清楚。

“轟”天邊雷聲大作。

雷電帶起的光芒閃耀著小巷。碎裂的罐子和打翻在地的竹籃上全是鮮紅。閃電照耀著男子身上甲冑之間縱橫交錯血色細布,細布似是早已被鮮血染紅。撕殺了三個晝夜的男子此時早已是筋疲力盡,雖然燕九念在往昔同袍情誼沒有親自來追殺,但就算是宗常麾下的禁衛軍就讓他疲於應對了。

男子扭頭,握刀向背後回眸。腳一踏,踩起一具屍體肚子上萬千雨水,整個人向前俯衝而去。

手將刀反握,斜側著闖進人群。

回過身子,拉刀。

刀從幾人胸前劃過,引出一陣慘叫,卻又淡漠在雨聲中。

帶起千萬飛血。

男子將刀一甩,手又重新反握著刀柄。突然眼前白光一閃。方才那領頭將士一劍刺來。霎時,男子倒頭,身子似一把弓,刀光在他眼前飛過,刺破了雨,裂碎了空氣,劃下男子飛起的髮絲。

望著在自己靠在胸膛上的佩刀,男子自反光中看出,人在右側。

男子左手扶刀身,右手持刀柄。貼身擦過劍身,右手發力左手控向,身子低下來偏頭躲過,隨即向上揮刀。刀光在來者右眼處劃過。

男子手中流光一樣的刀又動,隨著身子就衝了出去。

千仞刀。

今夜,又是註定不眠。

…………

雪依舊在下,順著風向大地奔騰著,砸在地面。方圓百里白雪皚皚,冰封沉寂。萬物都寂靜無比。這裡是燕國京城外百里處,向北再走一段路程就到了極北,那邊矗立著一個國家名為靈。

在這片天地中,雪中探出一隻手,雪花散落,又融入周圍的雪地。

手指瘦長,手掌上猙獰的刀疤居然遮蓋了完好的肉,手腕節節分明,手臂上附著黑鐵甲冑。

一個人從這白雪中撐身而起,一手扶刀,一手扶膝。雪打在他傷口結痂,淤青變紫的臉上,讓他的臉上多了些許白點。刀削似的面龐就算如此也甚是蒼白,但眼眸中的流星依舊明亮的難以忽視。身上被甲冑覆蓋,閃著淡淡的光澤甲冑中穿插的殘破且破舊不堪的細布,上面的鮮血早已發黑。

這是三個月前京城九涵巷的那位男子。

男子起身,抖抖身上覆蓋著的雪,舒展了幾分身體。

回頭挖了挖自己方才躺著的雪地,挖出了熟悉的破舊笠帽,蓋在散亂的頭髮上。

男子長嘆了一口氣,白霧飛出又消失,撫了撫腰間的刀的刀柄。

向前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色走去。三十里外應該是有一處村莊的,在那裡肖宇可以得到些許補給。漫天大雪紛飛,呼嘯的風聲此刻顯身於塵世,男子的身影漸漸隱入這大雪紛飛中。

從此就沒有冷刀了,只有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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