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省已經晴了很多天了,可是這個夜裡,突然很大的風,然後是巨雷震地,一道道閃電直落地面,彷彿在不滿這人間的逆襲。

鄧可可似乎活過來了,阮子城卻走了,加上窗外叭叭的雨點,然後是轟鳴的巨雷,一大家子人都不知所措,除了悲傷只有悲傷,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對。

鄧靈娟連倒在地上的丈夫也顧不得,抱著阮子城的肩膀,大聲的哭喊著:“城城,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讓我們怎麼辦啊,你讓媽媽怎麼活啊。”

鄧靈宇離姐姐很近,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女兒是回來了,可是外甥完蛋了,看著姐姐撕心裂肺的樣子,他總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才好。只是夢該有多好啊,至少醒來以後,可以看見外甥親切的叫著舅舅,可以看見女兒例行公事一般的叫著爸爸。人生真的很奇妙,昨日裡簡單平常完全不在意的畫面,在此時此刻,卻是那麼的珍貴,那麼的求而不得。

鄧靈娟的哭聲,引來了阮滅寇和鄧一傑的哭聲,然後是阮家玉和鄧靈宇的。不管怎樣,沒有人想要阮子城死,就算阮子城真的犯錯,也沒有人想讓他用生命來償還。

哭了十幾分鍾後,阮青竹醒了過來,他從冰涼的地板上坐起來,看著自己了無聲息的兒子和哭天喊地的妻子,神情一片木然,已經哭不出來了,只覺得心一陣一陣的絞痛,彷彿這個世界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外面的雷雨更大了,蓋住了一家人的哭喊聲,以致於周圍的鄰居都沒能發現鄧靈宇家中的異常。待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轟”的落在了鄧靈宇家的屋頂上,接著伴隨著“啪”的一聲巨響。整個紅渠口村,全部黑了下來,停電了。

阮家玉剛才一直在床邊守著自己的女兒,也跟著鄧靈娟在默默地流淚,此刻被這突然而來的黑暗嚇的“啊”的一聲大叫,幾乎跳了起來。

然而,除了她的這一聲驚叫,家中的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也是啊,已經這樣了,還管它有沒有電呢?有光亮就有希望嗎?人都沒了,就算是太陽普照大地,又有什麼希望可言?

鄧靈娟的內心中有無數的千言萬語,今天下午來的時候,她雖然也悲傷,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還能保持理智,甚至還能勸解弟弟,幫助他準備好鄧可可預想中的後事。

她不曾有過任何的心理準備,也從來沒想到會這樣突然的,永遠的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孩子。她不知道阮子城用了什麼方法讓鄧可可活了回來,但是在這一刻裡,她真的無法控制的恨上了鄧可可,這個往日裡她十分喜愛的大侄女,她在這時這會里,卻寧願此生從來都沒有見過她。

人總是有些自私的,總是會維護自己最核心的利益。成年人會想很多的東西,他們有家庭,有兒女,有長輩,身上沉甸甸的重擔和責任,讓他們做事會瞻前顧後,左右為難。

可是阮子城是年輕人,他不會想那麼多,他只會想著,自己做錯了事,害了鄧可可的命,如果可以,那就把命還給她。只是他完全忘了,他的命其實不是他一個人的,其實還是父母和親人的。

也許是哭累了吧,也許是接受了現實,鄧靈娟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在這驚天動地的大雷雨裡,慢慢地變成了微不足道。

按照湘省的風俗,人去了,要趕緊穿上壽衣整理遺容,其實都不能有哭泣的淚水沾在死者的身上,因為湘省人對待死亡,都是稱之為白喜事,既然是喜事,就應該好好的操辦,讓逝者安然離去,讓生者散盡悲傷。可是,阮子城才二十三歲,這樣的“喜事”,又怎麼喜得起來呢。

鄧靈娟的頭腦幾乎完全錯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阮青竹是有經驗的,可是一想到要親自把年輕的兒子送走,就全身無力,根本站不起來。他已經在地板上坐了半個多小時了,一家人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當然,其實也沒辦法注意到,停電了,太黑了,根本沒有人能看清楚他在哪兒。哪怕偶有閃電照亮黑暗,也沒有人在意他為什麼要坐在地板上。甚至,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用手機來暫時照明。

黑暗中,阮子城放在鄧靈宇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亮了,嗡嗡的響著,還有一個略帶點調皮的女聲用普通話在笑喊道:“該睡覺了該睡覺了。”這點光亮和聲音,讓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可是,仔細一看,不過是阮子城手機上的鬧鐘響了。他習慣規律睡眠,所以每天夜裡的十一點,鬧鐘就會提醒他。

這個喊他入睡的鈴聲,是他在海上和劉雲依漂流的時候,玩鬧著錄下來的,後來他就一直用上了。

聽到這個聲音,鄧靈娟驚醒過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轉身衝了過去拿起了手機,然後不停的點點點。可是她沒有阮子城的密碼,也沒有想到要用他的指紋,一直沒能點開。

鄧一傑不知道姑姑要做什麼,但是游泳的時候,他有時候會用阮子城的手機玩玩遊戲,就跑上前對著鄧靈娟說道:“姑姑,我知道城哥的密碼。”

鄧靈娟眼看著手機就要鎖定了,連忙遞給他,著急的說道:“快,快,開啟後找到他最後那個電話,那個女孩子的電話。”

她雖然也用手機,但是真的沒什麼研究,還比不上鄧一傑熟練,所以直接讓他幫忙找劉雲依和阮子城的通話記錄。這也是阮子城在死亡之前的最後一個電話,正是這個電話,造成了阮子城的死亡。

鄧靈娟不甘心,為什麼鄧可可救回來,阮子城就要死,如果可以,她想要把自己的命換給阮子城,讓他也能夠活過來。

電話撥號之後,鄧靈娟心口都在發顫,她太想聽好訊息了,也太想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神奇的方法,可以用一個人的命去更換另一個人的命。

劉雲依其實也還沒有睡,她一直心中不安,連今天例行的修煉都草草了事,那個阮子城幫她獵回來的妖心,此刻已經只剩下一個小拇指大小了,最多再修煉一週,它就會隨風飄散。

可是劉雲依練不下去了,她感覺自己遇到了瓶頸,無法破開,無法解除的瓶頸,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是那麼的讓她無可奈何,無法寸進。

前兩天,劉雲依就已經有了去找阮子城的想法,只是想著妖心還有一點,衝刺一下看看,也就一直拖了下來。但是今天下午那個電話,讓她有了更好的理由,所以,明天去找阮子城,合情合理,不會特別顯得自己就是奔著修煉去的。

這一次,劉雲依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也並不完全是奔著修煉去的。

洗完澡後,劉雲依在衛生間吹著頭髮,手機放在洗漱臺上,她已經準備入睡了。在這一點上,她其實和阮子城非常相似,基本上都是晚上十一點準時入睡,早上七點準時起床。甚至,因為這一個共同點,他們還為彼此錄下了專用的鬧鐘鈴聲。

鬧鐘響起來,阮子城那與平時普通話完全不一樣的“困告困告”鈴聲響了起來,根據阮子城的解釋,困告這兩個字,在他的家鄉就是睡覺的意思。

劉雲依聽著鬧鐘聲,腦海裡浮現出他略帶頑皮的臉龐,有一種微微的幸福湧上心頭。彷彿在這一瞬間,阮子城真的跨越了無數的時空,突然間就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鬧鐘一直在響,劉雲依也沒去管它,吹好頭髮之後,將吹風機放好,然後才拿起響著鬧鐘的手機走回臥室。她剛才已經穿好了睡衣,並沒有別的事情了,剛蓋好半個身子,手中的手機鈴聲卻突然變了,變成了她平時的電話鈴聲。

劉雲依低頭一看,是阮子城打過來的。她微微一笑,心裡鬆了一口氣,然後才按了接聽鍵。

那邊卻是一個帶著哭泣的女聲在問她:“姑娘,你認識阮子城的吧?我是他的媽媽,我家城城出事了。”語氣有點錯亂,但是意思還是能夠聽明白。

劉雲依的心中一沉,她能夠想到阮子城會出什麼事,比如暈倒,又比如吐血。因為《界內秘聞》中,有過一則幾乎完全類似的案例,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劉雲依一直是相信的。今天在電話裡,她也提醒過阮子城。

劉雲依從不認為阮子城是傻瓜,他確實直率了一點,有時候也會被利用被欺騙。但是,那其實不過是他不願意動腦筋罷了。有了自己的提醒,他肯定能夠想到更多的辦法,甚至很可能他本來就擁有更加完美的方法。

劉雲依沒有介紹自己的,而是很客氣的對鄧靈娟說道:“阿姨,你好,你不要急,你先給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鄧靈娟滿懷期望,將今天晚上的事情重新描述了一下,儘管她不懂阮子城是怎麼辦到的,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阮子城用了某種逆天的手段,將自己的命換給了鄧可可。電話裡,她對劉雲依也是這麼說的,也不去管自己的弟弟在旁邊聽了會怎麼想了。

劉雲依聽著鄧靈娟的描述,思想卻開了小差,因為《界內秘聞》裡寫的那個例子,是金丹大修士,運轉大法力祭煉巨妖之心,經七七四十九日終於續命成功,之後更是迴圈煉魂九九八十一天方才完成了一位低階修士的逆天延命。所以劉雲依根本不擔心會發生什麼大事,才第一天而已,就算身體功力不夠,最多也就是吐口血或者暈倒之類的。

可是到了阮子城這裡,他怎麼可能這麼快,他有什麼方法能夠這麼快?他真的已經走了嗎?大修士,真的就這麼容易拋棄今生的軀殼,往生重修,而他這樣做,只是為了給今生的凡人表妹續命?

劉雲依的腦海裡一片迷糊,以至於那邊的鄧靈娟問了她好幾聲:“姑娘,你有沒有辦法啊,你把我的命換給他吧。”這樣的話,她才回醒過來。

劉雲依按住自己心中的無數疑問,對著手機問道:“阿姨,子城現在是什麼樣子的?”

鄧靈娟回答她道:“全身冰涼,沒有呼吸和心跳,就像是……就像是死了一樣。”

劉雲依沒有馬上回話,在腦海中默默的回憶搜尋著自己看過的很多書,甚至一些玄幻小說都想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他的雙手是不是託在自己的心臟下面?頭也是微微低垂,上半身平直,雙腿盤坐坐著的那樣。”她這樣一說,那邊鄧靈娟連忙“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回答著,連語氣都輕鬆了一些,對她的信任和期望,也就更多了起來。

劉雲依一直堅信阮子城是大修士,現在,她更加堅信了。在這一點上,她比阮子城自己都要堅定。如果不是大修士,又怎麼能夠讓啟靈失敗的人逆天改命,再續人生呢?何況,他還能夠這麼快。

望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劉雲依從床上翻了起來,一邊脫睡衣一邊對那邊的鄧靈娟說道:“阿姨,子城有我的威信,你給我發你現在的地址,我馬上開車過來。”她知道從花都開到湘省也不過幾百公里,雖然劉雲依平時很少開這麼遠,但是她畢竟是修煉者,並不把這麼點路放在眼裡。

然後劉雲依接著說道:“阿姨,我在花都,到你們那裡需要多久呢?”

鄧靈娟對這些不太熟悉,就著手機的螢幕光望向自己的丈夫問道:“從花都到我們這裡,開車要多久呢?”

一直聽著她電話的阮青竹立即回答道:“不堵車的話,七個多小時路程,不過路上要休息吃飯,最多八、九個小時吧。”

他的話,劉去依已經聽見了,就馬上對鄧靈娟說道:“阿姨,過會兒你就發地址給我吧,在我過來之前,只要子城的身體不發生腐敗的現象,你們就不要亂動他,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不要動他的身體,不要發喪,不要告訴任何人他現在的情況。可以嗎?”

鄧靈娟沒有剛才那麼悲痛了,滿懷期望的對著手機問道:“真的可以嗎?城城還能活回來嗎?”

劉雲依卻十分肯定的回答她道:“阿姨,子城肯定還活著的,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你一定要做到我的話,要讓知道這件事情的每個人,都要按我說的去做,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定一定,知道嗎?”

聽到劉雲依的語氣如此鄭重,鄧靈娟反而燃起了更多的希望,也不再哭了,滿口答應道:“好的,一定的,肯定的,我們一定會做到的。”

劉雲依沒有再說什麼,她結束通話了電話,將手機收起來,然後清理了幾身換洗的衣服放入行李箱,又帶上了必須的證件,即將離開的時候,她突然看到那顆已經被用得即將消失的蛇妖妖心,劉雲依下意識的將它拿在手裡,想了想之後,她將它放進了行李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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