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禮尚往來
暮雪幫他把被子蓋好後，問：“折枯在哪？”
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此事還需確認。
不知為何，那已不甚清醒的人居然猶豫了一下，他低聲道：“楚楚……”
他的聲音很小，但於暮雪而言，聽清並非難事。
喬楚楚。
她正想問喬楚楚在哪，身旁的人卻自顧自道：“昨日送楚楚了。”
反正多問一句又不會死，她道：“為何送她？”
他回：“昨日我成親，楚楚不高興，說要與我從此不再往來，我便求她，她要什麼都可以，只要她能等我，她便說想要折枯，我知道她是試探我是不是真心，我便拿給她了，她很開心，說願給我一點時間。”
暮雪：“……”
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一時之間分不清嫁入侯爺究竟是對是錯，應該是對的吧，畢竟知道了折枯還在金陵。
調整好心態，她問：“楚楚現在住哪？”
崔晏晟：“天怡酒樓。”
她又問：“楚楚是什麼樣的人？平日喜歡什麼？”
他答：“好人，我。”
暮雪抿唇，她覺得從這個人這裡打聽到的東西少之又少，還氣人，不過為了能順利拿折枯，她忍了又忍，問：“她喜歡什麼物品？”
“我送的她都喜歡。”說完他又撲上一句，“折枯是我送給她的。”
暮雪：“……”
“她喜歡財嗎？”
某人自戀回覆：“她喜歡我。”
好的，沒法溝通了是吧。
暮雪掏出鈴鐺開始搖動，卻不曾想眼前的人不僅沒有躺下，還突然朝她撲過來。
暮雪下意抬起手想將他打暈，然後一腳踹開，忽然之間腦海中又閃過她抓住他手卻像摸到骨頭的畫面，以及想到他那輕得嚇人的重量。
她猶豫了，擔心會將他劈出什麼問題，也怕她躲開，他手上的傷口會因碰到地上而裂開，當時為了讓他得到教訓，她下手挺重的。
誰知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他已經將她撲倒，她手裡鈴鐺甩飛出去，‘噹啷’一聲，摔在地上，碎了，碎片朝各個方向飛散。
他一手摟著她的腰，她護住他受傷的那隻手，身下是厚厚的錦被，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冷，要抱抱。”
暮雪沒有任何動作，任他抱著，她被驚得目瞪口呆，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壓在她身上的那人身子一僵。
從小到大，從來沒男子敢近她的身，連和她最親近的任君懷都沒有，這種感覺十分別扭，她很反感。
她抬眸，少年的臉龐驟然放大，那一雙狐狸眼含著水霧，盡是茫然。
她無奈，一下子平靜下來，問：“很冷嗎？”
他如驚弓之兔一般快速撤開，蜷縮在窗下，小心翼翼地瞥向自己。
本來呢，崔小侯爺自己撲過去時，都已經想象到被一掌拍開或摔在錦被的場景，他萬萬沒想到凌暮雪不僅沒拍開，躲開他，還護住了他的手，他自己都懵了。
催眠那玩意對他影響並不大，從始至終他都是陪她玩鬧。
他是被她的喚回神的，經歷今早一事，他有點怕凌暮雪，看都不敢看就退開了，背後抵著冰冷的牆，寒意讓他瞬間清醒，他偷瞄凌暮雪，發現對方眼中只有不解和無奈，好像……沒生氣？
這是他沒料到的，不該是這樣的，凌暮雪不喜歡他，被他碰到居然沒有一點想砍死他的想法？
他陷入了沉思，不過為了不讓凌暮雪反應過來後，再砍他一刀，他趁凌暮雪沒動手前，抓緊時間道歉。
“對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以為你會躲開……”
事實是，他確實是故意的，他想嚇嚇她。
他刻意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企圖矇混過關，不曾想凌暮雪只是重複了先前問的那個問題。
“很冷嗎？”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點頭。
凌暮雪突然伸出手，他條件反射下意識往後退，然而身後是牆，她抓起他的那隻完好無損的手，抵上去。
“凌暮雪……”
“嗯？”
他她掌掌對掌給他輸送內力，一股暖流自她掌心灌輸到自己的每一寸筋骨，一向冰冷的身體，第一次感覺到溫暖。
他幼時曾在冬日落過水，自那以後寒氣入體，又沒有好好調養，身體便時常感到冰涼。
他怔怔地看著她，她放下手，問：“怎麼了？”
他鬼使神差地開口：“凌暮雪，我好餓，想吃糖人，很甜的那種，我從來沒有吃過……”
“凌暮雪，我真的好怕，怕冷！怕疼！更怕死！”
凌暮雪：“……”
她覺得他可能瘋了，被她和只贏弄瘋的。
說著說著他垂下頭去，沒受傷的手死死揪著被子，他不知為何開始哽咽，帶著哭腔道。
“凌暮雪……你說……一個人……怎麼……光是活著就那麼難呢？”
暮雪被他一連串的話弄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她歪頭看他，問：“你沒事吧？”
他抬眸，搖頭，稚嫩的面容上淚珠不時滾落，偏生那一雙眼討人喜歡得很，純澈黑亮，讓人生憐。
暮雪卻沒啥反應，只覺悲催，她手往腰上摸，還沒碰到荷包就聽那人又道。
“凌暮雪。”她抬首，他笑著道：“其實我剛剛都是騙你的，從你問的第一句話開始。”
凌暮雪：“……”
她仔細回想與他的對話，難怪問喬楚楚的事，一句有用的都沒用。
她平靜極了，連一點大發雷霆的心情都沒有，嘆了口氣道：“先把眼淚擦了。”
他怔了一下，擦乾淚。
她又問：“折枯可在喬楚楚那裡？喬楚楚可在天怡酒樓？”
他反條反射地點頭，半天才反應過來，怒道：“你耍我呢？”
她挑眉，誇道：“好乖。”
這句話將剛才角落裡翻出來的感動心情打了個散，他無語，她卻從袖中摸出個瓷瓶，將裡邊倒出一顆飴糖，遞給他，“喏，請你吃糖，別生氣了。”
看著少女掌心裡他從沒見過的東西，他沒有猶豫，捏住直接放嘴裡，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安慰。
她好笑地望著他，問道：“不怕那是毒？”
他嚼著糖，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道：“我信你。”
她無奈，問：“甜嗎？”
他點頭。
她突然就笑了，像冬日的一縷陽光破開重重雲霧映照下來，融化了寒冷的雪。
他茫然，“你笑什麼？”
“其實，那是毒藥。”
“你騙我？”
他控拆，眼眶紅紅的，像只被惹惱的小貓咪，暮雪抿唇，壓住想將他按在懷裡，摸摸頭的衝動。
她偏過頭去，一本正經道：“這叫禮尚往來。”
他騙她，現在她也騙回來了，他們兩不相欠。
她起身，撿起鈴鐺碎片，然後門外走去，同時還不忘嚇唬他。
“記得不要告訴旁人今夜的事，否則後果自負，待我拿到折枯自會給你解藥。”
“崔晏晟氣得臉都青了，沒回她。”
暮雪開啟門，看見門口放著的食盒，她將其拿進來，問：“這是什麼？”
“放開！”崔小侯爺氣沖沖地跑過來，奪過她手中食，“這是我的！”
介於她明天要以和對方出去逛上元節的理由出門，暮雪沒再與他爭執，她抬腳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屋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