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晏晟被關在一個潮溼的牢裡,他躺在稻草上,手裡還握著一個瓷瓶,儼然是裝失魂散解藥的瓶子。

他睏倦地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

他是在半個時辰前被抓進來,他主動暴露的。

昨夜偷雞摸狗去了,一夜未睡,現在累得很。

然而還沒等他睡著,前面突然傳來開鎖聲。

他坐起身,進來的是褚靈瀧和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

崔晏晟慢慢站起來,對著來人彎腰行禮:“谷主。”

褚翊看他,翩翩少年,溫潤如玉。

與話本里說那些騙貴門女子私奔的文弱書生一般,褚翊冷哼一聲:“你便是崔晏晟?”

崔晏晟見他不搭理自已,便自行站直,他點頭:“是在下。”

褚翊譏諷道:“你可真是聰明啊!用一個女子當誘餌迷惑谷中人,自已跑去尋找地圖趁亂逃跑。”

崔晏晟一時無言,他看了褚靈瀧一眼,道:“谷主,不知可否讓令愛先行離開?這件事確有誤會,但令愛在此實在不方便。”

褚靈瀧覺得他莫名其妙,有什麼是她聽不得的,她光明正大地瞪他,她覺得她爹才不會聽騙子的話,然而她想錯了。

他爹說:“季行,帶小姐離開。”

季行從牢外進來,將褚靈瀧帶了出去,褚靈瀧一臉懵逼,不明白她爹為何要聽崔晏晟的話。

褚翊不是聽崔晏晟的話,而是他本就有此打算,昨夜是被凌這個字喚起不好的記憶,這麼多年憋在心中的情緒一下子得到釋放,收都收不住。

他不想在女兒面前大開殺戒,崔晏晟卻必須死,他便順著臺階下。

牢門再次被關上,褚翊走到粘滿灰塵的長凳旁,用袖子禪了禪,坐上去,他看向崔晏晟說:“現在只有我們二人了,有什麼遺言就說吧。”

崔晏晟不解,他覺得就算凌暮雪是江顧的女兒,就算他確有利用凌暮雪的做法,褚翊也沒理由殺他。

他走過去,坐到褚翊對面,問:“能問一下,為何殺我嗎?”

褚翊說:“她愛你。”

竟然不是因為他利用凌暮雪。

不過他更疑惑了,想著想著就笑了,他說:“谷主莫要開玩笑了,她可不愛我,她只是失憶了好騙罷了。”

褚翊盯著他看了一會道:“人在失憶時是戒備心最強的時候,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若不是那人在她心中十分重要,她不會隨意相信。”

他這道理講得崔晏晟都快信,不過想起凌暮雪的性格,他一時無奈,道:“那是因為谷主不瞭解凌大小姐,她這個人啊,有記憶時才是戒備心最強的,失憶時最是好騙,叫她做什麼便做什麼,乖得很。”

褚翊不與他爭辯,只道:“想好遺言了嗎?”

崔晏晟見他還想殺自已,便也不再多言,他問:“谷主確定要殺我?”

褚翊:“為什麼不?”

崔晏晟說:“我姓崔,是定北王之子,平沂侯。殺我不划算,而且……”頓了片刻,他低笑一聲,那雙狐狸眼深邃,像是星空帶著誘人的引力,他低聲說:“容易暴露自已。”

褚翊皺眉,倒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那句暴露自已。

看來這個小屁孩不簡單啊。

得到這麼一個結論後,褚翊越發覺得凌暮雪與江顧像了,眼光都那麼毒辣,專挑難以馴服的。

褚翊煩得很,他不耐煩道:“哦,你想如何?”

崔晏晟說:“谷主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功高蓋主都逃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這個天下我崔家在江帝師走後也守了大半,怎麼也要分一杯羹。”

褚翊驚奇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竟笑了。

有骨氣!江顧當年若也這般該多好!

褚翊問:“是你有這個想法,還是……”

崔晏晟:“我,我爹對陛下忠心得很。”

褚翊一時無言,嗤道:“不知天高地厚!”

崔晏晟也不反駁,只道:“現下國泰民安,陛下生性多疑,他當年能殺了江顧,谷主覺得他會留下你們這些隱患,讓自已整日提心吊膽嗎?”

褚翊不答。

崔晏晟也不急,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

過了一會,他聽褚翊道:“拿出你的誠意。”

他答應過江顧一輩子不動蕭衡,那便永遠也不會反。

想到這,褚翊不禁笑自已,他說江顧蠢,他又何嘗不是。

崔晏晟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發誓一生都不會背叛凌暮雪,一生都待她好。”

“若違此誓,天打五雷轟!”

褚翊盯著他看了半晌,問:“誓言是個人都可以發。”

崔晏晟點頭,道:“確實,不過我聽說谷主曾在與江帝師征戰途得一寶物,名喚噬心盅。”

噬心蠱是當年褚翊與江顧征戰途中救下苗疆聖女,並助其平復內戰,聖女送與江顧的。

聖女當時說,這噬心蠱是給相愛之人用的,子蠱只要種到另一個人身上,那她便會生生世世愛你。

噬心谷能察覺到他對你的愛意,他不愛你或有傷你利用你的想法,他會感到噬心般的痛,你對他產生懷疑不愛他也會感覺得到細微的疼,而你從始至終都不會有什麼影響。

褚翊立馬沉默下來,他覺得江顧的話也可以不聽,畢竟他也沒答應江顧。

雖然這人是輕狂了點,但他是凌暮雪喜歡的人啊!

褚翊道:“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噬心盅明日便給你二人種上。”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像是忘了放崔晏晟出去似的。

他走後不久,褚靈瀧走了進來,她說:“本來呢,本小姐不想為難你,也打算給你碧心丸的解藥,可你偏偏是本小姐最討厭的利用女子那一類人!”

“這解藥你是休想得到了,自已熬吧。”

說罷,她叫來牢裡的守衛道:“將人帶出來,本小姐要給他點教訓嚐嚐。”

崔晏晟無奈,卻也覺得自已確實哄騙了凌暮雪,褚靈瀧也沒冤他,便老老實實的沒做掙扎,被人押著來到刑架前。

守衛正打算將他衣袍扒下,褚靈瀧趕緊制止:“別!不用脫!直接這樣打就行。”

脫了到時,凌暮雪來一看覺得太嚴重了怪她怎麼辦?不脫只要想些法子,讓他外表看起來好些就行,反正凌暮雪定然是沒那個扒下他衣服仔細看的想法了。

守衛聞言,將人挷到刑架上。

牢裡的火燒得啪啪作響,十幾個人站在一旁守著,行刑的人給褚靈瀧找來一根細長的鞭子,褚靈瀧將其抖開,鞭子抽在地上發出凌厲的聲音。

崔晏晟嚥了口唾液,有些慫了,他弱弱開口:“有數目嗎?”

褚靈瀧點頭,說:“有,一百多鞭罷了,不是很多,忍忍就過去了。”

崔晏晟嘴角抽了抽,他說:“確定不會打死?”

褚靈瀧搖頭,扯過一旁的一個男人道:“不會,他叫季州,自小便跟在劉伯身邊學習如何罰人,不會打死,只會讓你生不如死。”

崔晏晟一想,還行,只要還有命就好。

他不再多言,褚靈瀧試了試鞭子又扔回季州手中,道:“先別急著打,去準備一盆冰水,等他身上的毒復發後再動手。”

崔晏晟:“……”

他再次問道:“真的不會死嗎?”

褚靈瀧十分肯定地告訴他:“不會,沒人想要你的命。”

說完這話後,她就離開了。

守衛去準備冰水,他們沒管崔晏晟。

其實他們綁得並不緊,但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崔晏晟被捆著,等著等著他都開始犯困了。

大概一刻鐘左右,季州提來一桶冰水,他看到崔晏晟在睡覺,很正常的就被氣到,直接潑了上去。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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