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病卒帥府，宣府一片縞素，遠在烏斯藏的沐開山眾人此刻並不知曉。
因為此刻，他們正在進行著一個艱難的抉擇！
服用紅景天根莖熬製的藥湯後，原本身體起了高原反應的將士逐一好轉，先前斷口一戰受輕鬆的將佐也恢復了活力。
但整整一個月過去了，主帥沐紹勳以及他麾下的三萬鐵騎依舊不見蹤影。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沐開山心中十分煎熬。
他已在谷口枯坐了整整一日，卻還是未曾見到那道奔襲而去的鋼鐵洪流！
出事了！
不用多想，沐帥他們定然是遇到了大麻煩！
待到旭日緩緩落下，沐開山陡然起身，徑直來到軍鼓之前奮力敲響了它。
不清楚情況的將士紛紛披甲列隊，滿臉不解地看著這位沐王府親衛長。
一眾將領趕來卻並未發作，而是老老實實地走進佇列之中，將舞臺留給了沐開山。
直到連軍醫處的一眾軍醫趕到，沐開山才清了清嗓子，說明了一切。
“兄弟們，我是沐府親衛長沐開山，沐帥親率三萬鐵騎直奔王庭，為陣亡英烈報仇雪恨，並與我約定好一月為期！”
“這是錦衣衛的地圖，倘若沐帥大軍一月之後依舊未歸，便由我帶領大家撤離烏斯藏高原，返回大明！”
話音一落，佇列之中頓時一片譁然，不少將士出現了騷動之像。
他們並不清楚沐帥親率三萬大軍為何離去，以為那個暴虐的豺虎不過是去追殺偷襲大軍的烏斯藏鐵騎罷了，卻不曾料想他的氣性如此之大，竟直奔烏斯藏王庭而去！
“諸位稍安勿躁，英烈屍骨必須帶回大明英魂冢安葬，但我沐開山乃沐府親衛，自然不能拋下大帥苟且偷生！”
“現在我將選擇權交給大家，願意隨我前去馳援沐帥者，向前一步，這份地圖將交給剩下的兄弟們，由你們負責送回英烈屍骨及重傷將士！”
話音方落，眾人轟然向前一步，整整齊齊，毫無差錯！
沐開山眼見這一幕，虎目含淚地開口道：“不必如此，我等皆是大明兒郎，皆是同袍兄弟，回去的路將會比前去前去王庭更加艱難！願承擔此重任者上前一步！”
無人出列，無人應答，現場靜得可怕！
沐紹勳無無奈。只得暴怒道：“家中有妻兒者，出列！為家中獨子者，出列！年弱二十者，出列！否則軍法處置！”
動用軍法威逼，這才逐漸有人站了出來，大約有五百餘人，並且大多都是未滿二十的年輕戰士。
沐開山來到一名出列將佐身前，將地圖小心翼翼地交給了他。
將佐虎目含淚，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對不起……我……家中還有一個老母……我怕她無人照料！”
這名身高八尺的壯漢竟跪地低聲嗚咽了起來，淚流滿面地不斷解釋。
沐開山又好氣又好笑地罵道：“站起來！執行軍令，將英烈屍骨及重傷將士安全送回大明！”
將佐豁然起身挺直腰桿，毅然領命，只是臉上的愧疚之色沒有一絲減少。
“你們都是英雄！你們的路將會比我們更加難走！活著返回大明，一定要活著回去，向整個大明宣揚我們屠滅王庭的豐功偉績！”
沐開山拍了拍將佐的肩膀，滿臉感慨地開口道。
而後翻身上馬，對著餘下眾人下令道：“餘下將士，披甲上馬，隨我出征！”
一炷香後，煙塵滾滾，戰馬長嘶，六千鐵騎絕塵而去。
直到遠離了谷口，沐開山突然發現軍醫處一眾軍醫竟然混在大軍之中，他不由拍馬來到其近前。怒斥道：“你們這簡直就是胡鬧，沒了軍醫照顧那些重傷將士怎麼辦？”
軍醫處處長無所謂地開口道：“放心吧，他們傷勢已經穩定，由幾十名年輕的弟子照料可以堅持到返回大明！”
“行軍打仗沒了軍醫怎麼行？何況沐紹勳那王八蛋還欠老夫一筆賬沒還呢！”
沐開山聞言不由氣急敗壞，此刻卻也不好繼續開口。
他清楚這個老東西說的那筆賬是什麼意思。
當日沐帥謊稱軍醫處已經找到了紅景天，正在研製解藥，日落之前便可下發。
但一直等到日落時分，將士們卻根本沒有拿到解藥，大軍險些譁變，而首當其衝者自然就是軍醫處！
倘若不是沐開山率一眾沐王府親衛將軍醫處死死護住，這老東西可能早就被暴怒的將士砍成了肉泥，他這樣說的確沒錯，沐帥確實還欠他一筆賬！
不過沐開山惱怒之餘，心中更多的卻是欽佩。
雖然方才他並未明言，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清楚那是返回大明的最後機會！
前去屠滅王庭者，九死無生，將會戰死在這片廣袤的高原之上！
軍醫處眾軍醫明知如此，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隨同大軍前往，已經屬實難能可貴了！
“既然如此，那您老就去找沐帥要賬吧，您老看會不會碰一鼻子灰！”
“哈哈哈……”
眾人轟然大笑，驅散了不少心中的陰霾。
烏斯藏王庭，大土臺。
沐紹勳砍翻了一個蕃僧，吐出一口老血，恨恨罵了一句：“讓你們這些禿驢不好好唸經，還想著玩‘臥薪嚐膽’那一出，老子今日就滅絕了你們的根！”
“沐帥，小心！”
一名將佐淒厲地出言提醒，沐紹勳急忙回首舉刀橫檔，卻也已經來不及了，一名烏斯藏重騎狠狠地將他撞飛了出去，恐怖的巨力將沐紹勳狠狠拋棄，而後重重落地，生死不明。
“沐帥！”
“將軍！”
“殺光他們！殺——！”
明軍將士見狀頓時暴走，瘋狂地砍殺著眼前之敵，達傑桑布被數名將士團團圍住逃生不得，最終被活生生地砍成了肉泥。
直到眼前無一個蠻子站立，明軍將士才逐漸恢復了神智。
一眾將佐急忙來到沐紹勳身前，見其胸前甲冑被撞得粉碎，口中不斷咯血，頓時慌亂不已。
“快！撤回斷頭谷！那裡還有軍醫！”
張延齡已經戰死，倘若沐紹勳再身亡，那大明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與此同時，贊善王駐地。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大寶法王還未來得及喜悅，便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手足冰涼！
一座座京觀出現在草原之上，上面無辜百姓死不瞑目的頭顱已經被禿鷲蒼鷹啃食大半，甚至有的已經生出了蛆蟲，宛如人間煉獄！
“明人！我必報此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