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軍功赫赫，焉能瞧我不起？
黃沙，狼煙，還有大雁。
這裡的日子與從前有太多不同了。
將軍不讓她上戰場，只給她安排一些雜事，在後方的小鎮上巡邏，又或是陪一些年齡尚小的孩童練兵。
每次長煙生起，出戰的訊息飛來，她的心也會跟著揪起來。
後來她得了機會，上了戰場，鋒利的劍刺入了她的肩膀，那一刻，她整個人瞬間脫力，幾乎要就此倒地。
她的臉上濺到了鮮血，眼睛也沾染上了粘稠的液體。一片暈紅模糊的世界就這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血，還是熱的。
她不能倒，一但在戰場上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之後的許多次出生入死，她皆拋卻了生的慾念。
她想起了凌煙對她說過的話，“流夢，你可曾聽過木蘭辭？”
“木蘭辭？”
凌煙告訴她，這首詞不屬於這裡，但又屬於她。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在戰場之上，無人在乎你是女兒身，戰爭的殘酷，也是遠遠無法想象的。”
冷風劃過劍鞘，耳邊是鼓號震耳欲聾的聲音，天氣轉涼，空中降了霜雪，白茫茫地一片，鮮血拋在上面變成泥濘一片。
流夢的手翻轉了一個方向，尖銳的長槍劃破面前敵人的喉嚨。
耳邊是凌煙爽朗唸詩的聲音，句句高抬眼，字字鏗鏘。
“著我舊時裳……”
“對鏡貼花黃……”
這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木蘭啊木蘭，你為何代父從軍？家中無長兄，代父從軍乃為孝，戰場廝殺乃為國。
而她流夢，同樣如此。
用旁門左道為自已謀得從軍的機會，如今拼力廝殺，是為國而戰。他日若能斬盡敵軍頭顱，必將以此血祭奠她重新塑起的血肉，殺出一條屬於她自已的道來！
軍功赫赫，焉能瞧我不起？
殺戮矇住了她的雙眼，就能感覺到自已的心由原本的驚懼變得平靜，最後感覺不到任何湧起的情緒。
只剩冰冷的廝殺。
此戰——勝了。
昨日一同歡聲笑語的兄弟，今日就有可能在戰場之上殞命，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犧牲。
流夢拿著酒一路走上山，軍中戰事告一段落的時候，流夢經常會現在山頭，向下望著這片土地，自古英雄埋骨，皆在於此。總有一代又一代的人守護著這片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經歷長久的戰事之後，這片土地已不再是從前淳樸的黃土，它的顏色中已經混入了鮮紅的血軀，縱是大雨沖刷，也難掩它的顏色。
而她的背後，百姓安在，遠方的都城，也是一片歌舞昇平，流夢平靜的目光望向都城，想到從前的日子，也無甚眷戀。
–
“木蘭辭。”
劉尚將手中的摺子扔在桌案上，語氣幽幽，“這是好詩啊。”
“女英雄，女將軍，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吶。”
這語氣，可不是心平氣和的模樣。
這首詞暫且不說，就單單論流夢，畫面中的她上了戰場，打了勝仗，從古至今，還未有過先例。
劉尚的眼中微冷，嘴硬道，“並非人人都是木蘭和流夢，雖然這天上有了女子入軍營的例子，但也只是僥倖罷了，流夢能夠僥倖不死，是她運氣好。”
這樣的流夢，變了一副倔強模樣，穿上粗糙的軍衣，更顯風姿，尤其是戰場上她揮舞長槍的動作，當真算得上颯爽。
見此，劉尚的眸中又暗了幾分，“這夏晚晚，當真是有些本事。”
–
“那裡的風景可真好看！”
明明大漠荒煙，乃是窮苦之地，出現在畫面上時，卻散發著一股動人的美。
現在山頭，更是一望無際。
“好看有什麼用？那裡可危險得很，千萬不能去。”
“是嘞是嘞，那裡可不能去，一不小心就會沒了性命！”
少女的眼中仍是一片亮光，還帶著隱隱的憧憬，“可是我覺得，能為了家國出生入死，真的太厲害了。”
親手殺敵，保家衛國的那一刻，流夢的身上，好像在散發著無形的光輝，照耀著他們每一個人。
–
戰場上的畫面太過沉悶，漫天都是黑沉沉的氣氛，夏晚晚特意對畫面做了細化，寧國眾人抬頭看著那樣的場景，就好像身臨其境一般，被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衝擊得很不舒服。
寧國中有不少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對此深有感觸，“這畫面，做得跟真的一樣，我這一想起來，心裡就忍不住難受。”
“可不是嗎，這每一次上戰場，可都是死裡逃生。”
若是國家安寧，誰會願意打仗呢？
對於他們來說，真正的戰場遠比畫面上的還要恐怖，哀嚎慘叫的聲音遍佈，敵人的劍和同伴的倒下，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那位老兵目光更加深沉，說出口的話帶著一種飽經滄桑的落寞感，“只願這天下，能夠多一刻安寧吧。”
戰爭帶來的代價，他們承受不起。
雖然但是——
“話說回來，我們能舉報嗎？”一位老兵指著畫面的一位群演，“我這雙老眼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戰爭剛開始，他就自個兒倒下睡了。”
“我也看到了。”旁邊的一位老兵接著開口，“我剛看到同一個人被殺了三次。”
“我還看到一個人被殺了還滿臉帶笑……”
他們心裡清楚知道這畫面不是真的，但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他們真正老兵的感受？
傷心吶！
–
夏晚晚放下了手中的對講機，拿過旁邊早已準備好的溼毛巾遞給了宋沅。
“特別好，非常有魅力。”
聽到夏晚晚的誇讚，宋沅抬手擊掌，“那當然，做演員我可是專業的。”
因為涉及到戰場的拍攝，這幾天的進度相對緩慢，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很辛苦。
“已經拍過的部分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了，最後的戲份後面幾天就可以拍完了。”
說到這裡，夏晚晚也是深深鬆了一口氣，聲音也輕快了許多，“辛苦辛苦，總算是堅持下來了。”
“是啊，加上後期和論文，還有一些必要的報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夏晚晚盤算著日子，輕輕點頭，“如今只差，最後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