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她是鐵骨錚錚的英雄好漢
在後宅中生活了多年,流夢做得最多的便是薰香點茶,除此以外,她對外界的事物一無所知,自然也不懂得那些大道理。
凌煙站在院中,手拿一根細長的木棍,隨手耍出一些招式,眼神堅毅,神情眉飛色舞,流夢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得有些呆滯。
其實,凌煙所做的,也不過是一些花架子,她未學過功夫,也沒有什麼打鬥的經驗,做得最標準的動作,怕是中學時期學過的廣播體操和大學時糊里糊塗矇混過關的太極拳。
而這些在流夢的眼中,已然是十分厲害了。
“來,你跟我一起。”
凌煙拉起流夢的手,將手中的木棍遞給了她,做了一個最簡單的招式,一隻手撐著天,頭高高揚起,“我乃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凌煙細薄的目光忽然向後轉,流夢對上她的眼睛,一時間,她的心中砰砰地跳動,一個她不曾見到的光輝,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
凌煙的聲音是很清甜的音色,而在此時唱出的歌謠裡,卻是聲聲震入人心。
“紅日升在東方,其大道滿霞光。”
隨著歌聲漸漸清晰,寧國眾人的畫面也隨之轉換,原本被落在庭院中的少女出現在了林間的道上,馬蹄聲健壯有力,而前一秒還青澀懵懂的她,此刻的臉上已經換上的堅毅不可摧的神情,如同歌詞中所說的那般,紅日初升,照在她那不再稚嫩的面孔上,也照耀在她即將踏上的征程裡,身上的素衣隨風拂起,這是自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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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轉換來得突然,眾人怔怔地看著畫面中縱身騎馬的流夢,眼中流溢位驚豔之色。
“這……這竟然是流夢?”
轉場後的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明明一身素衣,卻讓人在她的身上移不開眼。
“不被定義,無限可能。”
初聽之時,眾人還未能想象得到這會是什麼樣的形象,而如今,那個模糊的概念,好像在一點一點地具象化了。
一個不屬於他們記憶裡的女子該有的模樣,這樣的轉場效果確實給了他們很大的震撼,兩相對比,其中的衝擊感也更強了。
劉尚的目光盯著她看了許久,從單薄的身影看到內裡的靈魂,神情有些發怔,他好像在腦海中想了很久,但其實只過了片刻時間,“一個女子,稱得上什麼英雄好漢?”
手上的奏摺被他用指腹摩擦著,也愈加心煩意亂。
“無風之地。”
畫面中的流夢縱馬走在道上,那一刻連風也有了形狀。
所以她們為之奮鬥的,是自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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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夢到達營地的時候,整個額頭佈滿了汗珠,額前的碎髮溼溻溻地貼在頭皮,而她已顧不得什麼形象。
她的手中拿的正是要緊的情報,軍營之中沒有女人,流夢身形嬌小,站在一堆士兵士兵中間,也甚為惹眼。
為首的將軍細細檢視了流夢帶來的書信,神情立刻變得嚴肅,吩咐手下的人將其留在帳中,便匆匆往外走。
流夢心知這份情報有多重要,而寫封信,是凌煙給她的,凌煙的能力她早已領教過。
經此一事,將軍允她暫且留于軍中。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這塞外苦寒,土地遼闊,當真是京中難得一見的景象。
兩軍交戰,流夢站上了城牆之上,看見兩軍對立,數萬兵士黑壓壓地籠罩成一團黑氣,她身邊插在城牆上的軍旗直直地佇立,將士為了家國而戰,為了這面旗幟而戰。
“凌煙,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家國天下,對於我們的意義了。”
此戰勝利之後,流夢親自去找了那位將軍,“我想留在這裡,想為了自已,謀求一個出路。”
將軍戳穿她,“你不會武功。”
“我還可以學。”
“你是女子。”
“我也是寧國之人。”
將軍走到她的面前,冷冷開口,“打贏我,我就允你留下。”
然而結果就是,流夢僅僅使出一招,就被將軍制服了。
將軍鬆開她,“你這樣的,上了戰場,活不過片刻。”
說罷這個,將軍便要離開,在聽到流夢的話之後,再次頓住身子。
“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只要您讓我留下,往後是生是死,我甘心情願。”
流夢站在帳中,許久沒有聽見回答,就在她以為留不下的時候,耳中又傳來一句話,“伙房最近缺少人手,你若想留下,不如就去那裡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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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流夢換上了利落的勁裝,袖子窄小緊身,在軍營中行動甚為方便。
雖說是在伙房幫忙,她平日裡閒暇時間不少,流夢經常跟著老兵一同操練,日曬雨淋,她也從沒有停過。
有時老兵也不理解,看著她身上的傷露出心疼的神色,“你這瓜娃子,咋這麼能吃苦?”
流夢莞爾一笑,從前手中的木棍變成了實打實的長槍,她提槍一揮,昂首闊步,兵器破空的聲音帶著幾分凌厲,她聲音裡也多了幾分雄厚,“因為我要當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好!”
老兵大手一拍,“有魄力!你這瓜娃子,真是好樣,就適合待在營裡。”
聽到這話,流夢的笑意更甚,此刻的她已看不見從前的軟弱模樣,也不像養在閨閣裡的小姐,像是樸實憨厚的小村妞,眼中滿是倔強與單純,她也學著老兵一般放聲大笑,汗水從臉頰流下,面板是健康的麥黃,那是她從出生以來,最充滿活力的一天。
大漠黃沙埋了她的容顏,但生命的鮮豔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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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居之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也曾長久地體驗過軍營中的日子。
這樣的生活別說是一個女子,就算是那些兵士,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這樣的苦,她竟真的能受住嗎?
“從軍……”
夏婉清捏著手帕抵在口鼻處,細細想來,這天下之大,能給女子留一席之地的事並不多。從軍更是天方夜譚,不說軍營生活十分清苦,一但上了戰場,稍有不慎就會沒了性命,她怎會選這樣一條路?
一旁的劉尚也很不解,“這樣死裡求生,還不如嫁人得個安穩日子來得快些,你說她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妾也不懂。”夏婉清也是第一次看到軍營,周圍皆是荒無人煙,流夢的面板也變得十分粗糙,一點也沒有閨閣小姐的樣子了。
夏婉清的眼中留了一分嫌棄,這種找罪受的事,她可不會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