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衍聖公孔希學是儒學體系的象徵;宋濂是當世儒學泰斗,文臣之首;劉伯溫是聲名顯赫的大家。

如今前兩位都言辭激烈地表明瞭態度,百官自然把目光投向了劉伯溫。

劉伯溫望向朱守謙,嘆了口氣:“老夫雖早已是無官之身,辭無可辭,但茲事體大,老夫還是想說,過猶不及,狂悖無禮,實屬不該!”

朱守謙救他是私情,他銘感五內,不會忘記。

但“打倒孔家店”這等驚世之語,已然升為國政。

又涉及社稷安危、儒學正統、文臣顏面、儒生處境……

他怎麼可能徇私!

事實上,若他在朝為官,今日言行恐怕還遠不止如此。

最近朝局動盪,國策變化又很突兀。

像廢除人殉制、暫停大明寶鈔發行等,他也贊同。

可廢相的陰影,還有這要拿儒家開刀的先兆,都讓他心生不安。

他總覺得皇帝變了。

只是不可妄言。

“這個小兔崽子!”

已經被架上火堆的朱元璋眼見劉伯溫又添了一柴垛,身上熱得都要冒汗了。

再這麼下去,他估計不得不二選一了。

而一方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另外一方是文武百官!

對,現在連以徐達為首的武將都看不下去,開始站隊文臣了。

百官出奇一致……

他真的只是想讓朱守謙攪攪局啊!

哪裡會想到自家侄孫的一句話真能把天給捅破了!

“擦,這陣仗太特麼嚇人了!要不是本王大心臟,這會兒恐怕已經萬分惶恐地請罪了吧?”

朱守謙心說了一句,一把捂住肚子道:“叔祖皇帝陛下,臣好像吃壞了肚子,想如廁。”

常安立馬道:“陛下,臣女願隨同前往,以防其逃之夭夭!”

朱守謙霍然看向鄰桌。

逃你個大凶啊!

這女人還有沒有點廉恥?

咱一個大老爺們去茅房,你跟著作甚?

不怕被這些文臣說有辱斯文?

不怕將來嫁不出去?

再這麼莽,信不信咱掏槍懟你臉上!

朱元璋也是被常遇春的二丫頭給雷得外焦裡嫩,不過還是點頭道:“准奏!”

“都是瘋批!”

朱守謙搖了搖頭,當著百官的面迅速離開。

常安麻溜跟上。

脫離他們的視線後,朱守謙直奔坤寧宮。

常安也沒阻攔,而是朗聲大笑道:“打倒孔家店,嘖嘖……殿下,沒想到你這般悍勇!我敬你是大才,今後願護你周全。除了陛下,我看誰敢動你!”

得,這一看就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主。

當然,人家也有資本。

無論是身世,還是身段,都罩得住!

朱守謙沒好氣地道:“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嫁得出去吧。”

“我就沒想過要嫁人。”

常安露出巾幗本色:“我此生夙願便是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說吧,你又弄出這麼大動靜,還直接跑了,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你問本王?”

朱守謙覷了她一眼:“本王還想問你呢!孔家店有那麼可怕?”

“……”

常安腳下一頓,忽然不想跟著他混了!

敢情這傢伙是即興而語,從未想過後果?

還別說,真有這種可能!

誰讓陛下說天塌下來,有他扛著呢!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人家!

兩人結伴來到坤寧宮,馬秀英詫異又驚喜:“你們咋來了?”

“皇后娘娘,您快看看他還有救嘛。”

常安巴拉巴拉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馬秀英也是目瞪口呆:“守謙,你你你……你怎可說出那般言語?天下儒生豈會饒你?這下怕是陛下和本宮也保不住你。”

“沒事兒!”

朱守謙咧嘴一笑:“皇叔祖說了,一切他扛著!”

“撲哧!”

常安嬌笑一聲,旋即又連忙捂嘴。

他還有臉說。

等著陛下的怒火吧。

馬秀英急得來回踱步。

朱守謙沒心沒肺地吃著果脯。

常安那一雙賊眼則是始終在他身上溜達。

她總感覺這事兒搞不好又和那縱火案一樣,被他離奇化解。

一炷香後。

朱元璋負著手走來了。

“渾小子,你倒是跑得快,還在這吃吃吃!知不知道那幫文臣都快把咱的大本堂給掀了?”

他一根手指戳到朱守謙的額頭上,又一把奪了他剛拿到手裡的果脯,吃了起來……

馬秀英惴惴不安道:“重八,這可如何是好?你……你怎麼也來了?”

朱守謙冷不丁地道:“肯定嫌吵!”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大馬金刀地坐下道:“你給咱閉嘴!咱想靜靜。”

“叔祖母,叔祖父又有新歡了。”

“放屁,你小子想上天了是不是?咱何時有的新歡?”

“剛才你自己說的,靜靜!敢問皇叔祖,她是何姓氏?”

“混賬東西,咱打不死你!”

朱元璋忍無可忍,也不顧常安也在呢,脫了靴子追著朱守謙就打。

朱守謙繞著馬皇后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後,馬皇后往案几前一坐道:“虧了本宮提心吊膽的,看你們這樣子,這是你們爺孫倆有意為之?”

“非也!”

朱元璋有苦難說清:“咱就是讓他說說,他張口就想把儒家給滅了,也就是咱大風大浪見多了,不然也是冷汗直冒。”

呵,你是仗著神物,現在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吧?

這也是好事!

就跟廢相那點破事一樣,這又多大點事啊!

看那些文臣激動的!

心裡雖然跟明鏡似的,但朱守謙還是裝委屈:“皇叔祖,要不是您把臣那三道題拿出來,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而且臣說得也沒錯,啥都是他們家的,他們說臣胡亂拼湊,臣就是找您說理也沒用呀!”

“行了,行了!”

朱元璋擺手道:“他們想怎麼指摘就怎麼指摘吧,太子和諸王在那聽著呢。”

哈哈哈……

他們真是你親生的?

老朱你這樣不好!

是在為我樹敵呢!

朱守謙把笑意化為食慾,該吃吃,該喝喝。

未幾。

徐妙雲也來了。

看到這情景,她皺了下眉頭道:“陛下、靖江王殿下,百官請你們速回大本堂,說是有要事相商。”

商個屁!

就是想找人罵的!

朱守謙沖著徐妙雲道:“他們到哪一步了?”

“聚在一起,抱頭痛哭。”

“那還早!”

“???”

朱元璋也是扭頭道:“此話何意?”

朱守謙笑了笑:“再怎麼著,也得萬人血書和群起死諫吧?皇叔祖,您一言九鼎,到時不會棄侄孫於不顧吧?”

“咱怎麼覺得你一點兒都不怕?”

“物極必反,怕極了之後也就沒啥好怕的了,凡事不是有皇叔祖嗎?”

“話雖如此,但此事棘手啊!你快告訴咱,這話你是咋想出來的?”

“可能是不喜歡讀四書五經……”

低下高傲的頭顱,故作深沉後,朱守謙嘟囔道:“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百家齊放多好哇,想學啥就學啥!”

“百家齊放,百家爭鳴?”

這又是金句呀!

朱元璋似是想到了很多,更加堅定了內心深處的某種想法。

一個時辰後。

太子和諸王也來了。

一個個形神俱疲,兩眼無光。

整得像是他們才是始作俑者。

當看到朱守謙都在和他們的父皇、母后一起用膳了,同桌的還有常安和徐妙雲之後,即便是溫厚仁愛的朱標,也覺得胸口有點疼。

他們可是被百官圍著說了半天。

後來因為朱樉煩躁時說了一句“孔家店都不怕砸,還怕打”,引得百官將火力對準他們。

他們幾張嘴哪裡擋得住幾百張?

一度頭腦昏漲,懷疑人生。

哪怕現在,朱樉還欲哭無淚地嘀咕道:“本王明明還沒有把話說完!他們何必跟宵小一般見識!那幫瘋子,都不給本王說話的機會,真是豈有此理!”

朱守謙適時夾起一個雞腿道:“宵小在此深表同情,請二皇叔啃雞腿。”

“本王啃死你!”

朱樉精神恍惚道:“父皇,百官遲遲見不到您和鐵柱,一起到宮門外長跪了,有些還要準備萬人血書死諫,您要是再不嚴懲他,只怕……”

剩下的他沒敢說了。

也沒必要說。

但凡腦子正常的,誰跟儒家作對啊!

朱元璋還對他們沒能破縱火案而耿耿於懷呢,讓朱標坐下吃飯後,對諸王道:“你們是皇叔,他只是個小輩,當愛幼!都給咱想想該如何護他,想不出來,不準吃飯!”

“!!!”

替他捱罵也就罷了,還要幫他擦屁股?

諸王整個人都不好了!

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

他們只能是邊看他們吃飯,邊想對策。

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朱守謙在劫難逃。

這特孃的神仙來了也難護。

他相當於揭竿而起,想要把儒家給幹翻了。

以儒家千百年來的影響力,他還想安然無恙?

根本不可能!

看了眼靠在椅子上,拍了半天肚子的侄孫,朱元璋道:“別說你的皇叔們,就是咱看你這般模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難道沒啥想說的?”

朱守謙當即瞅向徐妙雲:“妙雲妹妹,你的腳大嗎?是三寸金蓮嗎?”

徐妙雲:“……”

朱棣:“……”

朱元璋拍案而起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你們一起上,替咱揍他!”

面對來勢洶洶的皇叔們,朱守謙連忙衝常安道:“大常,你不是說要護我周全嗎?”

常安揚起腳道:“我腳大,怕反過來踹到你!”

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

這都啥時候了,他還公然問未來皇嬸的腳大不大……

其他藩王不用出手,燕王一人就能把他給打得滿地找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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