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囂的長街瞬時鴉雀無聲。

不知有多少人半張著嘴唇。

甚至有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胡惟庸現在可是皇上身邊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以他如今的權勢,饒是秦王、晉王等藩王也要禮讓三分。

靖江王這是要和他針尖對麥芒了?

真是少不更事,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瞥見胡惟庸那怨毒的眼神,兩個小太監的腿都軟了。

他們想要勸阻朱守謙,但被瞪了回去。

送胡惟庸至此的劉璉,見朱守謙要栽在奸臣的手裡了,急忙上前道:“靖江王殿下,能否借一步說話?”

朱守謙看了眼劉伯溫的長子,二話不說,一腳將他踹到一邊去:“你是何人?本王和丞相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

“……”

圍觀的眾人再次睜大了眼睛。

他連劉璉都不認得?

劉璉可是得了劉伯溫的真傳,頗有才名的!

這誰看不出來,人家是好意幫他一把。

他竟然直接開踹。

這樣的二愣子怎麼可能鬥得過胡惟庸?

胡惟庸也因此多了幾分藐視:“你個反賊之後,真是好大的威風啊,先打吾兒,再踹劉大公子!倘若再給你三分膽,你是不是連本相也敢打?”

“啪!”

他話音剛落,一道厚重的巴掌聲隨之響起。

“嗚哇!”

胡惟庸當即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鮮血中還裹著一顆門牙……

眾人無不驚得摸了摸下巴,看看它是否還在。

丞相也被打了?

而且連句廢話都沒有,上去就是一巴掌!

靖江王這是瘋了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啥!

“爹!”

眼見老爹的右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胡應瑞慌忙上前攙扶,然後雙眼欲裂地釘向朱守謙:“你這是逼老子跟你拼命!”

朱守謙冷笑道:“就你那條賤命?呵呵……”

胡惟庸咬著牙摸了下面龐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非但沒有暴怒,反而平靜了下來。

將兒子推到一邊去,他彎腰撿起了血淋淋的大門牙,攥在了手裡,然後走向朱守謙,含糊不清道:“靖江王真是好力道啊!”

也就用了五六萬分之一?

再精確點的話,不太好算。

不過看老銀幣這架勢,朱守謙知道他要跟他玩大的了!

那就玩!

狠勁地玩!

誰怕誰!

他指了指道:“敢問右丞相,你現在說話漏風嗎?本王還挺好奇的。”

“……”

胡惟庸一陣頭昏目眩。

一人從遠處而來,附在他耳旁說了幾句。

“難怪如此盛氣凌人!”

得知朱元璋在演武場追封朱文正為靖江王,而且還賞賜了朱守謙後,胡惟庸不僅沒有畏於他的風頭,還煽風點火道:“靖江王,說說吧,幕後指使之人是誰?你若坦白,本相可以考慮在陛下面前為你求情!”

靖江王是什麼尿性,他自認一清二楚。

且不提當街行兇這事,就以他能讓陛下追封朱文正那個反賊來看,背後必定有人替他出謀劃策。

而且他已經猜到那人是誰了。

那人恐怕不會想到,此子這麼快就恃寵而驕了。

等等!

這一切也有可能是那人唆使的!

富貴險中求!

保不齊靖江王只是他想要再次上位的棋子而已……

反正無論怎麼鬧,都很難讓陛下處死朱守謙。

倒不如藉機徹底剷除了那個政敵!

“腦補害死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吶,你特孃的一定是想多了,那本王就成全你!”

看出胡惟庸心裡的那點算計後,朱守謙趾高氣昂道:“打個人還需他人指使?你當本王是三歲孩童呢?”

“胡惟庸,你欺上罔下、大奸似忠、作威作福,本王忍你很久了!你何德何能坐在相位上!”

果不其然!

是汪廣洋那個老匹夫暗中唆使的!

他還在圖謀相位!

而朱守謙無疑是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要知道汪廣洋曾在朱文正的麾下任職,深得朱文正的信任。

在朱文正對陛下心懷不滿的時候,還曾包庇過朱文正。

遍觀朝野,最想給朱文正討封的恐怕就是他和朱守謙了!

只是朱守謙太稚嫩了!

在汪廣洋麵前,只有被利用的份!

胡惟庸開始陰陽了:“靖江王秉性純良,本相不信你會如此暴虐,是不是汪廣洋慫恿你行此事?你若現在交代還來得及!”

自楊憲被殺,李善長告老還鄉後,基本上是他和汪廣洋同掌中書。

後來汪廣洋由右丞相被貶為廣東行省參政,他取而代之,獨掌中書。

前陣子汪廣洋奉旨回京養病,他就知道應天又要暗潮湧動了。

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好在汪廣洋選了朱守謙這個夯貨。

利用他反傷汪廣洋,簡直易如反掌。

朱守謙則是繼續給他上套道:“交代?你把本王當犯人審呢?本王想打誰就打誰,與汪大人何干?你不要血口噴人,不然恐怕還得掉顆門牙!”

急了!

很好!

胡惟庸激將道:“你既然這麼想維護他的清白,可敢隨本相去和他當面對質?”

這次不鬧得人盡皆知,朝野震動,他是不會去求見陛下的!

汪廣洋不是藏在背後看熱鬧嗎?

那就揪出來讓百官好好瞧瞧!

“去就去!”

朱守謙一副孩子心性:“本王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怕你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哼!”

胡惟庸甩了下官袍,衝著胡應瑞道:“隨為父走!”

胡應瑞苦聲道:“疼!”

“沒出息的東西!”

胡惟庸發狠道:“只要你的這條命還在,爬也給為父爬到汪府去!”

御醫快速診斷了一下,小聲道:“只要不久拖,應無大礙。”

吃了定心丸,胡應瑞也不要啥面子了,哭爹喊娘地跟著。

他也看出點門道了。

今天不搞垮朱守謙和汪廣洋,他寧願廢了這條胳膊。

“父親大人!”

劉璉並沒有跟著,而是趕緊回府,把目睹的一切告訴了劉伯溫。

躺在病榻上的劉伯溫狐疑道:“靖江王不知你是誰?”

“孩兒也納悶!”

劉璉搖頭道:“孩兒分明和他見過幾次。”

“爹,該喝藥了!”

就在這時,劉伯溫次子劉璟端著一碗藥走來。

這碗藥正是按照御醫開的方子熬製的。

劉伯溫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緩緩地坐起身,思忖道:“靖江王雖頑劣,但不會貿然如此,更不會當街腳踹璉兒,除非……”

說到這,他眸光一閃,看向眼前的那碗藥道:“事出反常當小心,此藥怕是有問題!”

“這……”

劉璉大驚道:“那胡惟庸和御醫竟如此膽大,想要害死父親?他們可是奉旨而來!”

“他們探望許久才離去,老夫本就覺得有些古怪。”

劉伯溫思忖道:“此藥先不喝,待老夫先看看胡惟庸和汪廣洋爭奪權位所掀起的這場波瀾。”

劉璟點頭道:“靖江王和汪廣洋有舊,他又素來頑劣,幕後之人定然是那汪廣洋!只是靖江王所鬧甚大,只怕不好收場。”

劉璉大笑道:“雖然捱了他一腳,但看到他一巴掌扇掉了胡惟庸的一顆門牙,我這心中也好不暢快!那個奸相,早該被打了!”

……

汪府。

兩鬢斑白,身形瘦削的汪廣洋只覺好大一口黑鍋砸在了他的後背上。

他異常憤慨地指著胡惟庸道:“你休要在這血口噴人!本官承蒙聖恩得以回京師養病,尚未見過靖江王殿下,又怎會唆使他當街行兇?”

說到這,他忍不住揶揄道:“不過你的這張豬臉,怕是丹青聖手也畫不出來,真是賞心悅目,妙哉妙哉!”

他剛才已經詢問過朱守謙為何打人了。

朱守謙就三個字——“看不慣”!

雖然覺得他太少年意氣了,也會在陛下面前為他求情,但胡惟庸意欲何為一目瞭然,他不可能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

“你這老匹夫還敢狡辯?”

胡惟庸怒火沖天道:“早在你我同掌中書省之時,本相就看出你善虛與委蛇,背後捅刀!”

“你既想再次拜相,與本相明說,本相讓給你便是,何必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今日你若是不給本相一個交代,本相和你不死不休!”

汪廣洋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胡惟庸,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胡惟庸步步緊逼:“怎麼,老匹夫,你還惱羞成怒了,剛做不敢當?靖江王是什麼秉性,滿朝皆知,你休要在這揣著明白裝糊塗?”

一直在旁觀的朱守謙掏了掏耳朵道:“難怪皇叔祖寫了首詩罵你們文臣嘰嘰喳喳,這爭吵了半天,有個毛線意思?”

說完,不待兩人反應,他上前一步,朝著胡惟庸又是了一巴掌。

這次是左臉!

“嗚哇……”

胡惟庸再次噴出一口血,血中還是裹著一顆大門牙。

“不錯!”

見自己對力道的掌控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朱守謙很滿意。

先前他以為公主抱利於他的力道收放,現在發現還是扇人來得快。

尤其是扇丞相!

“混賬!”

胡惟庸何曾被人這麼當眾一而再地掌摑啊!

他徹底被惹毛了,死死地盯著朱守謙道:“你……你竟再次扇本相!”

朱守謙沒所謂地聳聳肩:“汪大人已經說了不是他指使的。你冤枉他也就罷了,還敢輕視本王,本王只好再次扇你以自證了。”

“你你你!”

胡惟庸險些被活活氣死。

這個夯貨今天絕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靖江王殿下……”

汪廣洋也是看得眉頭直跳。

他沒想到朱守謙如此飛揚跋扈。

胡惟庸再怎麼著,也是當朝宰輔。

這麼個扇法,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個反賊之後,安敢如此猖狂!老子和你魚死網破!”

胡應瑞護爹心切,怒火衝冠地逼到了朱守謙面前。

“回去再練三萬年!”

朱守謙輕描淡寫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臂,然後負手往外走:“本王在宮門口等你們告御狀!胡惟庸,記得撿起你的大門牙!”

“啊……”

他話音剛落,胡應瑞忽然疼得癱在地上,隨後昏厥了過去。

“你對吾兒做了什麼?!”

胡惟庸大驚失色,慌忙讓御醫幫忙診治。

過了一會兒,御醫搖頭道:“他的右臂已廢,靖江王下手真是太狠了!”

“速讓他醒過來!”

胡惟庸捶胸頓足道:“本相要抬著吾兒去告御狀!”

“殿下,你糊塗啊!”

看到胡惟庸帶人離開,汪廣洋長吁短嘆。

朱文正毀在了太過剛強上。

而此子則要毀在任性妄為上了!

一個時辰後。

宮門前。

胡惟庸帶著眾多文臣長跪。

面色蒼白的胡應瑞躺在擔架上,像個活死人。

聞訊趕來的朱標、朱樉、朱棡、朱棣等人有頭皮發麻的,也有喜聞樂見的。

這簍子捅得真讓他們望塵莫及。

而朱守謙這會兒跟個沒事人一樣,倚著宮牆看熱鬧呢……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007號實驗員

水手樂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