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當朝一句“該打”,要遠甚朱守謙當街所說“看不慣”。

不知道有多少文臣的腰都被閃斷了!

他們大有一種在前方衝鋒陷陣,主公卻早已暗中投敵的感覺。

縱使端著的老朱也是神情一滯。

他挪了挪屁股,往前坐了坐,異常詫異道:“此話怎講?”

“啪!”

“啪!”

胡惟庸二話不說,先左右開弓,當朝甩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嘴中漏風,嘴角溢血道:“在陛下已肯定朱文正功績,追封其為靖江王的情況下,罪臣和吾兒還出言不遜,屢屢對朱文正和靖江王殿下不敬。”

“而因罪臣疏於管教,吾兒還幹出了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這等觸犯國法之事,靖江王殿下秉性純良,又護父心切,僅是稍稍管教了我們父子,已是網開一面,我們感激不盡!”

還感激不盡……

胡惟庸你個老不死的!

剛才那些主動幫襯他的文臣們,只覺頭昏腦漲,都恨不得衝上前和他拼命。

這置他們於何地?

他們今後還如何在朝堂立足!

朱元璋又欠了欠身子。

事情的反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一直覺得是那侄孫恃寵而驕呢。

而且他太瞭解胡惟庸了。

以胡惟庸的性子,遭此大辱,不讓朱守謙掉層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曾想胡惟庸還反過來感激起來了。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們是要聯手把他和百官當猴耍嗎?

他單手撐膝,歪著身體道:“胡愛卿,聽你之意,咱還要賞靖江王?”

聽到這話,胡惟庸汗如雨下,愣是沒敢抬頭去看。

朱守謙說得太對了。

帝心如淵,深不可測。

這位皇帝所言要反著聽,所行要反著看。

自任相以來,他以為自己最受寵信,遂得意忘形,作威作福。

更是在暗中多行不法。

還拉攏勳貴,動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殊不知這些哪能逃得過權欲極重的皇帝的法眼?

他遲遲沒有動手,甚至一再縱容……

還不是如靖江王所說,在放長線釣大魚!

對,在那條大魚面前,他充其量只能算個麻蝦!

“皇權至尊,丞相犯之亦可廢!”

當昨日這話從朱守謙嘴裡說出來時,他這個宦海沉浮一輩子的人竟失態得猶如孩童。

可先前種種微不可查的痕跡,又讓他茅塞頓開。

是這樣!

是這樣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自以為聰明絕頂,卻不知早已在皇帝的甕中,還很有可能殃及九族……

當真愚不可及。

儘管靖江王說他暗中透露更多,是不想看到太多無辜因廢相一事被殃及,他沒有全信。

但身在驚濤駭浪中,他又首當其衝,哪裡還有什麼選擇?

唯有任他們倆擺佈罷了!

想到這,他言辭切切道:“罪臣句句屬實,絕不敢有任何欺瞞,還請陛下厚賞靖江王殿下,罷臣右丞相之位,將臣下獄治罪!”

“……”

聽到這話,包括那些文臣,文武百官都異常平靜。

看來是了!

站在朱守謙背後的是陛下!

胡惟庸這是在垂死自救呢!

只是陛下用這招對付當朝宰輔……

真不敢恭維!

他們不知道的是,朱元璋莫名從汪廣洋那裡接過黑鍋後,同樣霧裡看花。

這到底咋回事?

他咋看不懂呢!

難道是這些天過度了?

那也不是用腦過度啊!

他有些暴躁地看向朱守謙:“小兔崽子,你杵在那倒是風淡雲輕,難道無話可說?”

朱守謙理了理蟒袍,躬身作揖道:“叔祖皇帝陛下,臣有本要奏!”

“哦?”

“臣要彈劾自己!”

“!!!”

一直強忍著的老朱,這次實在沒忍住,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是咋了?

不就在後宮待了七天嗎?

咋給他一種大明變天了的感覺!

胡惟庸遭受大辱後不予追究,自請其罪,還幫這臭小子討賞已是匪夷所思!

他不見好就收,反倒要彈劾自己……

這等怪狀別說在大明,就是在歷朝也都極為罕見。

“咳咳咳!”

朱棡錯愕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歪頭問朱樉:“咱們這皇侄行事咋如此古怪?你可看明白?”

朱樉也是頭大如鬥:“怪哉,怪哉!”

百官更不用說了。

一個個面面相覷,全都覺得腦子不夠用。

“怎麼樣,老朱,還是俺會玩吧?”

瞅見皇叔祖徹底麻了,朱守謙暗爽之後繼續道:“臣雖護父心切,也想為那些女子主持公道,但朝廷自有法度在,怎能當街行兇,還三打當朝丞相?”

朱元璋狐疑道:“你會這麼想?”

“臣怎敢欺君?”

朱守謙有條不紊道:“也可以說臣在意氣用事後,知道怕了,擔心您會怪罪,所以曾偷偷到胡府威脅他們父子!”

威脅……

果然如此!

不然胡惟庸父子怎肯低頭?

只是到底是什麼威脅,威力竟如此之大!

老朱很好奇。

朱守謙提高嗓門道:“臣無意中得知我大明文書中存在大量空印,而胡惟庸乃幕後主使,遂以此要挾,讓他在朝堂上不要怪罪臣。”

“哪曾想他竟然還厚顏無恥地為臣討賞,這實在讓臣不安,臣亦覺得如此大事不立即稟告叔祖皇帝陛下,而是拿去威脅,當真罪無可恕,還請您嚴懲!”

“空印???”

朱元璋徑直衝到胡惟庸面前,盛怒道:“可有此事?”

胡惟庸汗流浹背,只覺腦袋都要炸了!

靖江王昨日可沒向他提及此事啊!

這是……

稍加琢磨後,他恍然大悟。

僅憑靖江王三打他那點事,陛下想要永遠廢除丞相,註定要遭受很大的阻力。

因為丞相一職自春秋戰國時期設立,在三國以後正式成為輔佐皇帝處理百政的重臣,即百官之長。

一則承襲太久,權利極大,且對朝野的影響根深蒂固。

二則制度使然,廢除丞相可能還要連帶著廢除中書省,讓六部直接聽命於陛下。

這其中牽著的官員太多。

想要順利推進,自然得快刀斬亂麻。

而製造一件大案無疑是條終南捷徑。

誰敢反抗,就將其下獄!

朝野必定萬馬齊喑。

另外,由靖江王以橫衝莽撞之姿來推進此事,也可避免陛下和百官直接交鋒。

高!

這帝王之術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為了九族,胡惟庸沒有任何猶豫地攬罪道:“確……確有此事,臣罪該萬死!”

按明制,每年各地都要向戶部呈送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

戶部與各地的數字須相符才可結項。

如有一項不符,整個賬冊便要被駁回,重新填報,重新蓋上地方印信。

奈何各地上繳的實物稅款是糧食,運來應天的途中難免有損耗,賬冊和實物對不上是常態,若是被打回,勞神耗力。

距離應天較遠的地方則要耗時很久。

所以地方官員多備有先蓋過印信的空白書冊,以免來回跑。

說實話,這種做法承襲於蒙元。

不僅他,朝中很多大臣都知道。

可在朱守謙昨日說皇權不可犯之後,他意識到此事可大可小。

陛下倘若因為此事而發難,他們也無話可說。

有文臣還沒看清形勢呢,出列道:“陛下,各地官員使用空印實屬情非得已,有些地方距離應天太過遙遠……”

“閉嘴!”

朱元璋雙眼冒火道:“我大明都城在應天,各地大都月內可達,應天周圍各布政司、府、縣更是近在咫尺!”

“你們定是聽從胡惟庸,拿著蒙元遺弊中飽私囊、貪汙受賄、為非作歹了!可恨的是,若非守謙,咱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給咱查!給咱徹底查!但凡涉案,殺無赦!”

老朱向來憎恨蒙元。

看出臣子玩的還是蒙元那套,怎會不震怒?

不過胡惟庸卻從中看出了更多東西。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皇帝發這麼大的火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廢除丞相一職。

“陛下!”

胡惟庸一字一頓道:“此乃臣之過,臣願領死!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陛下文治武功,又是真武大帝轉世,當乾坤獨斷!臣請陛下永遠廢除丞相一職!”

“廢相???”

朱元璋死死地盯著胡惟庸,再次被震驚到了。

那神物能窺探他的內心不足為奇。

胡惟庸怎知?

他是有廢相的想法,是以一直在縱容胡惟庸。

可按照他的計劃,恐怕還需數年時間。

如今時機明顯不成熟。

這個老狐狸怎麼主動諫言了?

莫非是想保家人性命?

但廢相一事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文臣最不想看到的必然就是此事。

他身為文臣之首,按理說不應該啊!

奇怪!

甚至透著一股詭異!

然而,朱元璋的反問在胡惟庸聽來,是想讓他再重複一遍呢。

胡惟庸當即醞釀了一下,扯著嗓子大喊道:“罪臣胡惟庸懇求陛下廢相!”

“-_-||”

朱元璋再次怔住,額前似是豎起了無數道黑線。

“嗯……呃……咳!”

儘管一直在滾動著喉嚨調整,當在看到這預想中的一幕後,朱守謙還是想捧腹大笑。

原來打資訊差這麼有意思!

今後一定要多打!

截止目前,他所採取的策略已經呼之欲出。

簡單點來說,就是利用自己穿越者和系統管理員的雙重身份,讓老朱和胡惟庸相互誤會,一直誤會,繼而誤會到底!

他在掌摑胡惟庸之前可就想好了,不能按照老朱的節奏來廢相。

畢竟拖得太久,牽扯太廣,死的人太多了。

而想讓胡惟庸這種人在受辱之後,還願主動諫言廢相,唯有胡蘿蔔加大棒!

老朱不是要在後宮縱情七天嗎?

這事兒別說胡惟庸了,太子、秦王、晉王等人都不知道。

他索性先利用這一點給胡惟庸製造強大的心理壓力,讓其惶惶不可終日。

胡惟庸在哭求老朱做主而不得召見後,也確實是這種狀態。

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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