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別嗶嗶,本王彈劾自己
胡惟庸當朝一句“該打”,要遠甚朱守謙當街所說“看不慣”。
不知道有多少文臣的腰都被閃斷了!
他們大有一種在前方衝鋒陷陣,主公卻早已暗中投敵的感覺。
縱使端著的老朱也是神情一滯。
他挪了挪屁股,往前坐了坐,異常詫異道:“此話怎講?”
“啪!”
“啪!”
胡惟庸二話不說,先左右開弓,當朝甩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嘴中漏風,嘴角溢血道:“在陛下已肯定朱文正功績,追封其為靖江王的情況下,罪臣和吾兒還出言不遜,屢屢對朱文正和靖江王殿下不敬。”
“而因罪臣疏於管教,吾兒還幹出了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這等觸犯國法之事,靖江王殿下秉性純良,又護父心切,僅是稍稍管教了我們父子,已是網開一面,我們感激不盡!”
還感激不盡……
胡惟庸你個老不死的!
剛才那些主動幫襯他的文臣們,只覺頭昏腦漲,都恨不得衝上前和他拼命。
這置他們於何地?
他們今後還如何在朝堂立足!
朱元璋又欠了欠身子。
事情的反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一直覺得是那侄孫恃寵而驕呢。
而且他太瞭解胡惟庸了。
以胡惟庸的性子,遭此大辱,不讓朱守謙掉層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曾想胡惟庸還反過來感激起來了。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們是要聯手把他和百官當猴耍嗎?
他單手撐膝,歪著身體道:“胡愛卿,聽你之意,咱還要賞靖江王?”
聽到這話,胡惟庸汗如雨下,愣是沒敢抬頭去看。
朱守謙說得太對了。
帝心如淵,深不可測。
這位皇帝所言要反著聽,所行要反著看。
自任相以來,他以為自己最受寵信,遂得意忘形,作威作福。
更是在暗中多行不法。
還拉攏勳貴,動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殊不知這些哪能逃得過權欲極重的皇帝的法眼?
他遲遲沒有動手,甚至一再縱容……
還不是如靖江王所說,在放長線釣大魚!
對,在那條大魚面前,他充其量只能算個麻蝦!
“皇權至尊,丞相犯之亦可廢!”
當昨日這話從朱守謙嘴裡說出來時,他這個宦海沉浮一輩子的人竟失態得猶如孩童。
可先前種種微不可查的痕跡,又讓他茅塞頓開。
是這樣!
是這樣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自以為聰明絕頂,卻不知早已在皇帝的甕中,還很有可能殃及九族……
當真愚不可及。
儘管靖江王說他暗中透露更多,是不想看到太多無辜因廢相一事被殃及,他沒有全信。
但身在驚濤駭浪中,他又首當其衝,哪裡還有什麼選擇?
唯有任他們倆擺佈罷了!
想到這,他言辭切切道:“罪臣句句屬實,絕不敢有任何欺瞞,還請陛下厚賞靖江王殿下,罷臣右丞相之位,將臣下獄治罪!”
“……”
聽到這話,包括那些文臣,文武百官都異常平靜。
看來是了!
站在朱守謙背後的是陛下!
胡惟庸這是在垂死自救呢!
只是陛下用這招對付當朝宰輔……
真不敢恭維!
他們不知道的是,朱元璋莫名從汪廣洋那裡接過黑鍋後,同樣霧裡看花。
這到底咋回事?
他咋看不懂呢!
難道是這些天過度了?
那也不是用腦過度啊!
他有些暴躁地看向朱守謙:“小兔崽子,你杵在那倒是風淡雲輕,難道無話可說?”
朱守謙理了理蟒袍,躬身作揖道:“叔祖皇帝陛下,臣有本要奏!”
“哦?”
“臣要彈劾自己!”
“!!!”
一直強忍著的老朱,這次實在沒忍住,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是咋了?
不就在後宮待了七天嗎?
咋給他一種大明變天了的感覺!
胡惟庸遭受大辱後不予追究,自請其罪,還幫這臭小子討賞已是匪夷所思!
他不見好就收,反倒要彈劾自己……
這等怪狀別說在大明,就是在歷朝也都極為罕見。
“咳咳咳!”
朱棡錯愕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歪頭問朱樉:“咱們這皇侄行事咋如此古怪?你可看明白?”
朱樉也是頭大如鬥:“怪哉,怪哉!”
百官更不用說了。
一個個面面相覷,全都覺得腦子不夠用。
“怎麼樣,老朱,還是俺會玩吧?”
瞅見皇叔祖徹底麻了,朱守謙暗爽之後繼續道:“臣雖護父心切,也想為那些女子主持公道,但朝廷自有法度在,怎能當街行兇,還三打當朝丞相?”
朱元璋狐疑道:“你會這麼想?”
“臣怎敢欺君?”
朱守謙有條不紊道:“也可以說臣在意氣用事後,知道怕了,擔心您會怪罪,所以曾偷偷到胡府威脅他們父子!”
威脅……
果然如此!
不然胡惟庸父子怎肯低頭?
只是到底是什麼威脅,威力竟如此之大!
老朱很好奇。
朱守謙提高嗓門道:“臣無意中得知我大明文書中存在大量空印,而胡惟庸乃幕後主使,遂以此要挾,讓他在朝堂上不要怪罪臣。”
“哪曾想他竟然還厚顏無恥地為臣討賞,這實在讓臣不安,臣亦覺得如此大事不立即稟告叔祖皇帝陛下,而是拿去威脅,當真罪無可恕,還請您嚴懲!”
“空印???”
朱元璋徑直衝到胡惟庸面前,盛怒道:“可有此事?”
胡惟庸汗流浹背,只覺腦袋都要炸了!
靖江王昨日可沒向他提及此事啊!
這是……
稍加琢磨後,他恍然大悟。
僅憑靖江王三打他那點事,陛下想要永遠廢除丞相,註定要遭受很大的阻力。
因為丞相一職自春秋戰國時期設立,在三國以後正式成為輔佐皇帝處理百政的重臣,即百官之長。
一則承襲太久,權利極大,且對朝野的影響根深蒂固。
二則制度使然,廢除丞相可能還要連帶著廢除中書省,讓六部直接聽命於陛下。
這其中牽著的官員太多。
想要順利推進,自然得快刀斬亂麻。
而製造一件大案無疑是條終南捷徑。
誰敢反抗,就將其下獄!
朝野必定萬馬齊喑。
另外,由靖江王以橫衝莽撞之姿來推進此事,也可避免陛下和百官直接交鋒。
高!
這帝王之術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為了九族,胡惟庸沒有任何猶豫地攬罪道:“確……確有此事,臣罪該萬死!”
按明制,每年各地都要向戶部呈送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
戶部與各地的數字須相符才可結項。
如有一項不符,整個賬冊便要被駁回,重新填報,重新蓋上地方印信。
奈何各地上繳的實物稅款是糧食,運來應天的途中難免有損耗,賬冊和實物對不上是常態,若是被打回,勞神耗力。
距離應天較遠的地方則要耗時很久。
所以地方官員多備有先蓋過印信的空白書冊,以免來回跑。
說實話,這種做法承襲於蒙元。
不僅他,朝中很多大臣都知道。
可在朱守謙昨日說皇權不可犯之後,他意識到此事可大可小。
陛下倘若因為此事而發難,他們也無話可說。
有文臣還沒看清形勢呢,出列道:“陛下,各地官員使用空印實屬情非得已,有些地方距離應天太過遙遠……”
“閉嘴!”
朱元璋雙眼冒火道:“我大明都城在應天,各地大都月內可達,應天周圍各布政司、府、縣更是近在咫尺!”
“你們定是聽從胡惟庸,拿著蒙元遺弊中飽私囊、貪汙受賄、為非作歹了!可恨的是,若非守謙,咱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給咱查!給咱徹底查!但凡涉案,殺無赦!”
老朱向來憎恨蒙元。
看出臣子玩的還是蒙元那套,怎會不震怒?
不過胡惟庸卻從中看出了更多東西。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皇帝發這麼大的火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廢除丞相一職。
“陛下!”
胡惟庸一字一頓道:“此乃臣之過,臣願領死!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陛下文治武功,又是真武大帝轉世,當乾坤獨斷!臣請陛下永遠廢除丞相一職!”
“廢相???”
朱元璋死死地盯著胡惟庸,再次被震驚到了。
那神物能窺探他的內心不足為奇。
胡惟庸怎知?
他是有廢相的想法,是以一直在縱容胡惟庸。
可按照他的計劃,恐怕還需數年時間。
如今時機明顯不成熟。
這個老狐狸怎麼主動諫言了?
莫非是想保家人性命?
但廢相一事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文臣最不想看到的必然就是此事。
他身為文臣之首,按理說不應該啊!
奇怪!
甚至透著一股詭異!
然而,朱元璋的反問在胡惟庸聽來,是想讓他再重複一遍呢。
胡惟庸當即醞釀了一下,扯著嗓子大喊道:“罪臣胡惟庸懇求陛下廢相!”
“-_-||”
朱元璋再次怔住,額前似是豎起了無數道黑線。
“嗯……呃……咳!”
儘管一直在滾動著喉嚨調整,當在看到這預想中的一幕後,朱守謙還是想捧腹大笑。
原來打資訊差這麼有意思!
今後一定要多打!
截止目前,他所採取的策略已經呼之欲出。
簡單點來說,就是利用自己穿越者和系統管理員的雙重身份,讓老朱和胡惟庸相互誤會,一直誤會,繼而誤會到底!
他在掌摑胡惟庸之前可就想好了,不能按照老朱的節奏來廢相。
畢竟拖得太久,牽扯太廣,死的人太多了。
而想讓胡惟庸這種人在受辱之後,還願主動諫言廢相,唯有胡蘿蔔加大棒!
老朱不是要在後宮縱情七天嗎?
這事兒別說胡惟庸了,太子、秦王、晉王等人都不知道。
他索性先利用這一點給胡惟庸製造強大的心理壓力,讓其惶惶不可終日。
胡惟庸在哭求老朱做主而不得召見後,也確實是這種狀態。
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