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朝時小文投去了驚訝和不解的目光，言下之意是你誰呀，你為什麼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
時小文謙虛地一笑，又坐了回去：“不瞞你們說，我爸和方伯伯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方伯伯的事情，我爸都一清二楚。他們幾個人進去的原因，方伯伯知道，我爸也就知道了，我爸知道了……”
老方真不厚道，揹著他和時叔叔什麼都說，偏偏不和他說，這一屆老人真不好帶。也不對，對時小文來說，時叔叔就很好帶，方流不免憤憤不平。
有許多事情他不是直接透過老方得知，而是繞了好幾個彎，但源頭還是老方，不過方流也習慣了老方對他的態度，倒不是說老方故意瞞他，而是老方對他就是讓他自由成長任意發揮的放養。
說來，他是真心感謝老方，沒有給他太多約束的成長讓他擁有了更自由的意志和更敏銳的判斷。
“我可以說嗎？”時小文徵求的目光看向了方流，比元元乖巧多了。
元元一拍大腿：“趕緊說，不用方哥批准，他又不是什麼事情都管！他沒那麼事兒媽！”
“說吧。”元元的大帽子一戴，方流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說不定老方就是想繞個大彎透過你告訴我，這樣，也好讓我容易接受一些，更容易相信。”
時小文也確實知道一些方山木當年的事情，是方山木說給了時大章，時大章有意無意中，又透露給了她。她因為從前被時大章灌輸方山木的為人高尚以及眼光超群之外，還在他的不間斷的影響下，成功地對方流產生了好感。
從小到大，時小文都自認自己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孩，不隨波逐流，不人云亦云。許多女孩常見的通病，比如愛慕虛榮，比如嬌氣多事，她都沒有。她不喜歡豪宅豪車，也從來不炫富——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窮過所以不知道富的感覺——喜歡讀書和思索，喜歡歷史和商戰。
她表面上嬌弱，在內心深處卻相當堅強，時大章多少次跟她說過，他是希望她和方流能夠喜歡上對方，但只是希望而不是建議，更不是要求。
時小文最終確定自己喜歡上了方流，是因為有一次在一次演講中，方流在臺上說了一句話：“許多時候，許多人混淆了慾望和理想……”
說得太對了，買豪宅開豪車，不是理想，是慾望，是本能，是原始的人性。慾望是用來滿足的渴望，是得到。而理想則是高尚的情操與可以實現的人生目標，是付出。
“有件事情我還得再強調一次，方哥，我冒充於星星的網戀物件追到海南，就是在他的配合下演的一齣戲，總導演兼編劇是方伯伯，總策劃是我爸，他們的出發點各不相同，相同的是，希望可以製造一個他們認為的浪漫故事，讓我們可以陰錯陽差的相遇，然後再瞎打誤撞地相愛……”時小文歉意地一笑，一攏頭髮，“我也是愛情劇看多了，以為他們的計劃真的可行。現在才知道，電視劇的邏輯和生活的邏輯，是正好相反的。”
方流眉毛一揚：“這事兒已經過去了，怎麼又提？”
時小文抿嘴一笑：“我是想再提醒你一下，我雖然是有故意騙你的嫌疑，但騙你的只有相遇的場景，出發點和現在對你的喜歡，依然是真的。”
方流嘆息一聲：“你說我有功德吧，攤上老方這樣一個有能力致富卻偏偏躺平的爹。你說我沒功德吧，老方躺平還能幫我佈下一個大局。行了，該你說了，小文。”
時小文記得清楚，有一次方伯伯和老爸聊天，她正好在，二人也沒有避著她，說著說著，二人就又提起了當年的海南往事。
然後方伯伯就說到了包括鄭金龍在內的幾個人作為第一批下海的成功人士，身上都有許多時代烙印，永遠洗不掉。比如鄭金龍，就算不是帝王殺人案中的真正凶手，他之前的涉黑也有許多違法亂紀的事實，真要深究的話，也得進去。
雖說在當時混亂的年代，只要做生意，沒有人可以做到絕對的清白，舊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還沒有建立，一切都在依照本性和本能在推動，自然泥沙俱下。但犯錯就是犯錯，在任何時代都要被追究責任。
方山林的問題是走私，作為曹啟飛的下游，經他過手的石油得有十幾船，案值雖然不是特別巨大，非要嚴查的話，也得進去。而且方山林還有一件事情隱藏至今，他開車撞死過人。後來經交警判定，是行人的主要責任，他的車是正常行駛，只負次要責任，頂多交些罰款。
罰款也交了，但問題出在了本來是方山林開車，出事後，方山林讓司機頂替了他。事情不大，但這一調包，反倒埋下了隱患。
曹啟飛的最大問題也就是走私，因為他是主犯，且數額巨大，倒查起來的話，怕是會判刑很重。只不過當年的走私，許多事情都是一筆糊塗賬，調查和求證，都很困難。
樂水的問題，主要集中在策劃帝王和滾石兩大事件，並且還接觸了槍支販賣。雖然不是主犯，也沒有動機，但中間的環節她有所涉及，也是難逃其責。不過方伯伯又說，在他離開海南後，幾個人再次創業的過程中，在稅務上面都有不小的問題。
最後方伯伯又說，他之所以堅定地離開海南，不再重新創業，安心地當一個普通人，就是他相信以他當年的經營思路和手法再次起程的話，就算成功了，也多半會因為稅務問題、經濟犯罪或是其他問題而馬失前蹄，甚至是一頭栽倒。
第一批下海的人，不是中途失敗，就是晚年淒涼，能善始善終者，寥寥無幾。能夠順利地成功到今天，還安然無事，並且自身依然清白的，怕是萬無其一，他不去賭一個小機率事件，不如坦然一生。
時小文講完了，莊倫之和許十五對視一眼，二人一起點頭。
莊倫之認真地說：“我覺得是真的。”
許十五誇張地說：“我覺得你覺得是真的是對的。”
突然就有人敲門，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方流，出來迎接。”
林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