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姜林派人給莫禮青捎了話,暫緩去西山的行程。便帶著黑石平和紅石魁趕往南邊狩獵營。正午時分,三人終於抵達了狩獵營,第一眼見到紅石魁昨日說的那些人時,姜林徹底驚呆了。

這些人彷彿野人一般,頭髮鬍子凌亂,身上勉強能識別出來的衣服顯示這些人確實是人,但是這衣服除了勉強護住要害部位外,別的功能幾乎沒有。好在現在是六月底,已經是夏天,這樣的衣服穿著倒也涼爽。

正如昨日傳遞回去的訊息,這幾人看年歲都是正值青壯年時期,但是個個瘦骨嶙峋。因為消瘦而深陷的眼眶中流淌出的是恐慌、驚魂不定和迷茫的眼神,這樣的眼神姜林在以前的那些隨軍奴隸當中見過。

“我便是唐方首領,不知眾位貴客從何處而來,因何事而來?”姜林進了那處多人多次駐紮過、提了好幾次想建成一座驛站,但現在仍未規劃且開建的營地,見到這群不知來歷的人,便挑了一塊不硌屁股的石頭坐了下來,朝對面的幾人說道。

“你是唐方首領?”對面的人聽完,朝姜林左右的兩人看了看,又朝營門外望了望,不見再有隨從,顯然對姜林的身份有些不太確定。

“呃……唐方事情多,缺人,所以隨從是少了些。既然貴客不信,那就請回吧。”姜林說罷,便起身理了理衣服,準備離開。

“唐方首領請留步,我們……信。”來人中的一位年歲稍長的男子向前走了兩步,朝姜林說道。

姜林扭頭看了看幾人,便退到剛才坐著的那塊石頭前又坐了下來,朝對面幾人開口說道:“還是剛才那個問題,眾位貴客從何處而來,因何事而來?”

剛才那位年長的男子上前一步朝姜林行了一禮,惶恐地說道:“我等是黎國的遺民,黎國被周國滅亡後,我們這些當日逃出來的遺民便在太行山和太嶽山當中流竄多年,躲避周國、虞國和周邊幾個小方國的追擊。”

“黎國,黎國……”姜林咀嚼著這個熟悉的名字,回憶在哪裡聽說過。至於太行山,姜林當然熟悉,不過這太嶽山又是哪裡?

“那你們來此處所為何事?”姜林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黎國這個名字在哪裡聽說過,索性不再去想,抬頭朝來人繼續問道。

“是這樣的,黎國剛被周國滅亡之初,我們這些遺民便前往投靠位於古堯都附近的一處名為霍的與黎國交好的部落,在那裡休養生息。但是好景不長,南邊的虞國偵知了這一情況後,又派軍隊將霍部落也夷為平地,至此我們便徹底不敢在平原地帶出現,就怕遇到虞國的偵騎。只能帶著部族在太行山和太嶽山中流竄,在山中尋得一些狹小的地帶種上一點粟米,再捕獲一些獵物,這才勉強算是能維持下來。但是……就是吃不飽。”另外一名顯然腦子比較靈光的男子上前朝姜林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前些時日,我們部族中的幾名青壯前往涑陽城想設法交易一些食鹽,打探回來的訊息,說是在太嶽山以北出現了一個名為唐方的方國,將虞國和周國的聯軍都擊敗了。我們一合計,想必這唐方必定強大無比,所以我們來這裡就是想和唐方首領商議一番,能否在太嶽山以北借給我們一片土地,允許我們部族在此休養生息。當然我們部族不會白白的居於此,唐方以後若是對外征戰,我們部族可以應召參戰。”腦子靈光的男子繼續說道。

“哦?是來借地的,你們部族現在有多少人?”姜林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開口詢問道。

“不是特別清楚,黎國和霍部落的遺民混在了一起,並且在茫茫大山中七零八落分成了十好幾處。這麼多年繁衍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遷徙走了都未了解,不過估計至少也有四五千人吧。”來人答道。

“四五千人……”姜林心中默默地驚呼了一聲,心中默默盤算了一番,朝來人問道:“貴客怎麼稱呼?”

“小人名昂,此前在黎國做過小官,暫時是這些遺民的領頭人。方才我所說的借地之事,不知唐方首領意下如何?”腦子好使的名為昂的男子回答了姜林的問題,接著問道。

“這個……事起倉促,貴客所說的事情我毫不知情,還需向族人瞭解一番。不如這樣,貴客與我一起回我唐方駐地晉陽鎮,待我與眾部屬商議之後再做定論如何?貴客請放心,我唐方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畢竟我們也與虞國為敵,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方才昂所講述的所有事情當中,姜林就知道一個太行山、虞國,別的毫不知情。

這黎國、霍部落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這堯都之地、太嶽山又是哪裡,姜林更是無從聽說過,貿然同意了對方的訴求,萬一給唐方招來一個大的災禍該如何是好?所以還是要回去,問問熟知這個時期地理、歷史的紅石郊、紅石洪、虞饕和胥郊等人,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才能下決定。

“呃……”昂一時語結,扭頭看了看後面的幾人,思索了一番,對姜林繼續說道:“倒也可以,不過姜首領可否先賜我等一餐飯食,來時我們將穀物留給家裡的婦人和孩童,想著沿途獵取獵物充飢即可。但是也不知為何,一路走來,很少能獵到獵物。所以……”昂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去,讓狩獵營烤一頭鹿來接待貴客,要快。”姜林扭頭朝黑石平吩咐了一聲,黑石平領命趕忙朝營地外的狩獵營奔去。

姜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面的幾人趕忙收拾起地上的木矛、破獸皮等雜物,收拾好東西后與姜林、紅石魁一起出了營地,來到狩獵營。此時的狩獵營早已接到姜林的命令,昨日剛獵得的成年雄鹿已經烤得滋滋冒著油花,遠遠地聞到這香氣,別說是那些幾日未曾飽食的黎國來客,便是姜林也暗暗地吞嚥起口水來。

“貴客,來來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唐方專門負責接待外賓的官員,名紅石魁。你們到來的訊息就是他昨日通報給我的……貴客,貴客?”姜林往篝火堆邊上的原木上坐定後,便指著身後的紅石魁朝昂等人介紹道,但那些人的注意力此時都被那烤得冒油的鹿肉所吸引,根本就沒有聽到姜林說話。

姜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朝正在火堆邊翻轉烤肉支架的啟問道:“還需要多久能烤好?客人已經等不及了。”

“首領,好飯不怕晚,這不是你之前說的麼?這活急不得,火大了,容易烤糊,並且烤出來的肉不香。只有這小火慢慢地烘烤,才能烤得外表黃燦燦,外酥裡嫩。這還是那次你招待你豹哥時,小的跟你學的,現在這手藝已經非常熟練了。昨日若不是我走不開,那婚禮上的首席烤肉官便非我莫屬。呶,現在差不多有五成熟了吧,你問問客人,是要七成的,八成的,還是全熟的。”啟一邊操作著烤肉架,一邊回答著姜林的問題。

“咕咚”“咕咚”“咕咚”,不待姜林答話,邊上的幾人已經陸續不停地吞嚥起了口水。

“呃,儘量快點,客人們已經很餓了。那誰,去取幾把刀來,再給客人取些餐盤來。”姜林指了指邊上給啟打下手的年輕獵人說道。

“唐方首領,能否先給我們切點肉墊墊,我們實在是餓的緊啊。”昂實在受不了啟磨磨蹭蹭的樣子,走到姜林身邊對姜林說道。

“你們先去那木盆內淨了手,再來用餐。”姜林好整以暇地坐在原木上,指了指一邊的水盆對昂等人說道。

昂還好,聽罷便轉身去洗手,但一起來的幾名男子磨磨蹭蹭地、嘴裡嘟嘟囔囔地看著篝火上的烤肉,極不情願地去洗了手。

等幾人再返回時,啟已經開始分割鹿肉了。

“首領,只烤了八成熟,不知客人們喜不喜。”啟揚了揚手上的刀子,對姜林說著,又指了指昂,身邊年輕的獵手便捧著木製的餐盤,盤中放著一隻炙烤的金黃的鹿腿,一陶碟食鹽,一把青銅匕首,朝昂走了過去。

“咕咚”,昂看了看獵手端過來的餐盤,起身朝姜林行了一禮,又衝啟和年輕獵手點了點頭,接過餐盤,朝身邊的兄弟們遞了過去。邊上的幾人接過餐盤,便像瘋了似地圍成一團,開始分割起那條鹿腿來。

當年輕獵手將第二隻鹿腿送到昂面前時,昂帶來的那些青壯已經分發完第一隻鹿腿,扎煞著兩隻油乎乎的手等候多時了。

“算了,別這麼一點一點的分割了,把刀子分給這些兄弟們,讓他們自己來吧,喜歡吃哪塊就割哪塊吧。”姜林朝年輕的獵手擺了擺手說道。

“是。”年輕獵手聽罷,轉身將餐盤端了回來放在姜林身邊,然後從一個獸皮卷中取出幾把青銅匕首,一一分發給了昂和那些如同餓死鬼一般的兄弟們。

“哎呀,不要搶,不要搶,這麼大一隻鹿,夠你們吃的。哎呀,X,褲子燎著了……”啟被一群飢餓已久的青壯擠到一邊,好巧不巧的,皮質的短褲上的毛被火苗燎得開始冒起了青煙,氣急之下大罵起來,但那些人顯然沒有聽到。

年輕獵手趕忙從邊上的水缸中舀了一陶碗水,潑到啟的短褲上,這才將火苗熄滅。

姜林見那群人現在只有搶食的心思,全然顧不上與姜林談話,索性端起邊上的餐盤,割了一條肉遞給邊上的紅石魁,又為黑石平割了一大塊肉之後,自己從碟中捏起一撮鹽灑在剩下的鹿腿上,便抱著沒剩下多少肉的骨頭開始啃起來。

不等姜林將骨頭上的肉啃完,昂與那些兄弟們已經撐得躺在地上開始哼唧起來。

“首領,他們要不要緊?”平看著躺在地上哼唧的黎國來客,有些擔心地朝姜林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這些人是餓的太久了,這一下萬一撐死了,會不會引起與那些黎國遺民的爭端啊。我X的,大意了,說他們是撐死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信。”姜林望著地上哼唧的幾人,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說道。

“唐方首領敬請放心,我等無事。”在黎國當過官員,懂得一些禮儀廉恥,總算還知道注意一點吃相的昂顯然沒有撐得那麼過分,聽到姜林和黑石平的對話,揉了揉肚子,勉強從地上坐了起來,對姜林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先消消食,等恢復的差不多了,咱們就出發?”姜林一番商量的口吻對昂說道。

“讓你們見笑了,來的路上確未吃一頓飽飯,誰知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我這就看看眾弟兄的情況,若無大礙,我們儘快出發。”昂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著肚子,一邊開始檢視起眾人的情況來。

好在半個小時後,黎國來人雖然還在不停地哼唧,但至少都從地上爬了起來。姜林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率先朝晉陽鎮方向走去,昂則喝罵著那些剛才丟人現眼的兄弟們,從後面跟上姜林的步子。

夏日天長,時間已經不早,但天還未黑的時候,姜林終於帶著那些黎國來客抵達晉陽鎮,將這些人安頓到了一座民居中,便去尋找紅石郊、紅石洪兄弟二人。

“呦,這是一直沒起啊,還是剛睡下?”姜林習慣性地走進了紅石郊和紅石洪居住的民居,來到紅石郊的房間門外,見門反插著,便走到窗前朝屋內問道。

屋內窸窸窣窣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片刻功夫後,紅石郊衣衫不整地開啟屋門,極其不好意思地朝姜林笑了笑,絲毫沒有往日將姜林往屋內讓的意思。

“還能走道不?能走道就跟我走一趟。”姜林沒好氣地朝紅石郊問道。

“看姐夫說的,咋能走不了道呢,咱們這就走。”紅石郊說著,轉身關上了房門。

“吱呀。”對面的紅石洪也開啟了屋門,看情形和紅石郊也差不多。

姜林瞪了一眼自己這兩個沒出息的小舅子,就朝院外走去,沒多久就來到只隔了幾座民居的虞饕和胥郊的住處。

“時候不早了,首領怎麼來了?哦,兩位妹夫也來了?今日我和胥郊大哥等著你倆帶著新婚的妹妹來省親,等了一日也不見你們,怎麼這麼晚了才來?”虞饕見姜林帶著兩位妹婿走進來,趕忙迎了上來。

“我不是帶他倆來省親的,省親的事讓他姐姐明天帶著他們來,我此時來是有要事。”姜林說著,便進了堂屋,坐在了主位上。

虞饕、胥郊二人極其講究規矩,姜林若是坐在客位上,倆人就絕不會坐著與姜林說話,姜林若坐在主位上,倆人才會安心地坐到客位上。姜林嘗試了多次,還是無法說服二人,所以在這二人面前也就不再去浪費時間。

姜林見其他四人坐定後,開門見山地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又看了看四人,開口詢問道:“這黎國在哪裡?還有那昂說的太嶽山又是在哪裡?還有古堯都又是哪裡?”

“噗嗤!”虞饕等四人聽罷,均笑出聲來。

“姐夫,看來你還真是不懂周邊的地理。上次我們去南邊時,就經過太嶽山,就是南部的那片大山,太嶽山之南的那片平原便是古堯都所在。這黎國麼,古堯都之地往東,在太嶽山與太行山之間,有一處很大的山間平原,黎國故地便在那裡。”紅石郊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頭髮,朝姜林講述道。

“說起這黎國,與我子姓還是有些淵源的。我祖盤庚時,將都城遷到朝歌城,然後將其堂叔父封到了黎國之地,建立了黎國,拱衛朝歌,所以這黎國與我子姓是同根的。這黎國經過十數代人的繁衍生息,人口眾多,國力也發展的極其強大。”

“不過前些年,朝歌城那位納了蘇氏為妃後,便變得荒淫無道,讓諸侯離心離德。血脈已經很遠的黎國國君漸漸地也不再聽從朝歌城那位的號令,大有取而代之的趨勢。而當時的西伯侯姬昌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由於黎國人口眾多,國力強大,並且處在西伯東進的側翼,給西伯蓄意伐紂的謀略形成極大威懾和心理障礙。”

“他們認為縱然克紂,也難以克黎。所以,借黎侯不從王命的藉口和機會,冠冕堂皇地採取了替王伐黎的辦法,召集已經倒向他們的諸侯和方國,對黎國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滅國之戰,將黎國夷為平地,聽聞當時除少量國人和奴隸逃走外,大部分黎國人都被屠戮。”紅石洪顯然對黎國的歷史比較瞭解,接過紅石郊的話,滔滔不絕地講道,講到最後口有點幹,端起身邊矮几上的陶杯猛灌了幾口水。

“至於這霍部落麼,古堯都之地之所以能做國都,本就因為靠近汾水,加之周邊地勢平坦,物產豐饒,這些都是人員居住地所首選的條件。雖然因為土地耕種幾百年變得貧瘠不得不將國都遷走,但肯定還是有少量的人員留下來的,所以這霍部落也不足為奇。不過上次我們去南邊都是沿著汾水一路而行,還真沒發現那裡有人員流竄的跡象。姐夫,不是我說你,抽空你也多瞭解瞭解我華族的地理和歷史,免得鬧笑話。”紅石郊接過紅石洪的話,繼續說道。

“搞了半天這古堯都之地就是後世的臨汾市,在古代稱平陽。而這黎國所處的地方就是後世歷史上發生了赫赫有名的長平之戰的上黨地區,再往後的長治市。”姜林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正在得意洋洋的紅石郊,心中暗暗盤算起來。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對於中華大地的地理特徵、地質地貌等,絕對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熟悉。但是礙於這個時代的地名與後世地名的差異,這就很難對得上號。畢竟中間隔了三千年,三千年的歷史變遷,即使是同一個地方,地名也會變來變去。最後到了姜林生活的那個時代,耳熟能詳的地名與三千年前不知道已經變化了多少次。

“那昂所說的借地之事,你們有什麼想法?”姜林朝邊上的四人看了看,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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