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發什麼愣呢？”
盧綰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耳畔。
盧棄身子微震，這才意識到太子勞軍儀式已經結束了。
“沒，沒什麼。”
盧棄搖了搖頭，望著盧綰，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這太子也真有意思，把勞軍的程式走完，直接就回長安了，也不說陪陪你皇帝大爺，又或者跟大臣們聊上幾句，哎，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盧綰則抬手在盧棄肩頭拍了拍，眉毛一揚，望著太子離去的方向，搖頭嘆息，悄聲議論了起來：“我看你皇帝大爺想讓咱保趙王的事是對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這太子還真該換了……”
“父王！”盧棄忽然呼喚了盧綰一聲。
盧綰立刻收住了話頭，轉頭看向了盧棄。
盧棄盯著盧綰看了半天，還是沒有勇氣把心裡想的說出來，便胡亂說：“太子也許只是來看看陛下，見到陛下平安無虞，他便走了。”
“也是。”盧綰就是再遲鈍，也能發覺盧棄心裡有事。不過，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恐懼，便望向烏沉沉的天空，打著哈哈說：“這天越來越陰了，說不定馬上又要下雪了，有什麼好下的，真是的……”
“爹！”盧棄又呼喚了盧綰一聲。
“嗯。”盧綰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盧棄臉上，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
盧棄說：“咱們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返回代地吧，不用繼續送陛下了，仁至義盡了。”
“好，爹聽你的，這就去跟陛下說。”盧綰點點頭，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就在剛剛那兩聲呼喚中，他差點就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辭行之後，劉邦乘著御輦繼續往長安走，盧綰等人則開始北上。
代地，曲逆。
漢軍對叛軍殘餘勢力的剿滅戰還在繼續著。
“將軍，這城久攻不下，要不要斷絕其糧道，讓其絕糧投降？”灌嬰正立馬懸崖畔，俯視著眼底的曲逆城，副將楊喜打馬走了過來。
“你知道這曲逆城中有多少百姓嗎？”灌嬰回頭望著楊喜問。斷絕糧道這個法子他也想過，只是如果這麼做，城中百姓可就遭殃了。
“大行不顧細謹，只有儘快平定叛亂，代地百姓才能過上安穩日子。”漢軍將領王翳接了一句。他也驅趕著馬匹走到了懸崖畔。
灌嬰正想說話，很快又看到了呂勝、呂馬童、楊武等人。這些都是灌嬰帳下的年輕將領，大漢未來的棟樑之才。當年正是這幾人奮不顧身，分了項羽的屍首，如今一個個都封了侯爵。相比於沉穩的老將，小將們對功勞更渴望。灌嬰清楚他們的心思，反而愈發謹慎。
“這麼快就忘了咱們當年是怎麼圍殺西楚霸王的嗎？”
灌嬰打量著楊喜等人年輕的面龐，沉聲問。
“霸王之勇，天下無雙，我們若想戰勝霸王，必須攻心。”
楊喜和王翳等人交換了一眼神，代表眾人說：“當年留侯設下四面楚歌之計時，便是這麼說的。”
“那我們今日為何不故技重施？”灌嬰又問。
“故技重施自然好了，只是盤踞在曲逆城中的叛軍首領王黃，異常勇猛，還有他肩頭的海東青，實在是駭人。”楊武說。
“怕了？”灌嬰直勾勾望著楊武問。
“哼，當年面對天下無雙的西楚霸王，我等都沒有懼怕之意，如今面對的只是區區代地叛將，喪家之犬而已，我們怎麼會害怕？”
王翦梗起脖子，仰起臉說。
“對，怕他個鳥！”
楊喜、楊武等人紛紛激動地說。
“那便開動你們的腦子，想想攻心之策。”灌嬰滿意地點點頭，視線再次轉向懸崖下的曲逆城：“陳豨大敗，逃亡匈奴，曾經追隨過他的這些將領，最好的選擇自然也是逃往匈奴，可是你們看，王黃作為叛軍第二名頭領，卻被困在了這裡，你們說他現在最盼的是什麼？”
“一定是有條路可以直通匈奴！”楊喜說。
“漢軍人數遠勝於他，王黃是不敢輕易出城的。”王翦搖了搖頭。
“那便是匈奴人的接應。”楊武忽然有了想法，望著眾人說：“王黃既然無法出城，盼的便是他的主子借來匈奴兵，前來接應他。”
“對呀，我們若是假扮匈奴兵，引王黃出城，曲逆城這困局就解了！”呂勝、呂馬童同時興奮地說。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佈置吧。”
灌嬰擺了擺手，從懸崖畔走了下來。相比於看到曲逆城被攻破，他更願意見證身邊這些小將的成長。因為，他們才是大漢的希望。
曲逆城中，被叛軍強行霸佔的縣衙裡。
王黃猛然從長案後站了起來，眯起僅剩的左眼問：“你確定瞭望到匈奴援兵了？”
“是，而且末將還，還望見了大王的旗幟。”
前來報信的校尉小心翼翼地說。
“大王，哪個大王？”王黃的眼珠子動了動。
“是陳姓代王。”校尉回答。作為王黃的屬下，他自然知道王黃投靠了前代王韓王信的事。因此，他才用陳姓代王指代偽代王陳豨。
“竟是他！”王黃愣住了，喃喃地說：“為了擺脫眼前的困局，我暗中派出好幾隊人馬，向逃回匈奴的韓王信求救，卻猶如石沉大海一般，始終沒有回信，而陳豨這邊，我和他恩斷義絕，更不相信他會來救我，沒想到他竟然來了，他竟然來了……”
“將軍，匈奴援軍越來越近，我們要放他們進城嗎？”
小校稍稍等了片刻，抱著拳頭問。
“不用！”王黃馬上擺了擺手，望著自已那隻被鐵鏈拴在衙署角落裡的海東青，嘴角浮起了陰狠的笑意：“設法與城外的援軍取得聯絡，本將要趁著這個機會，給漢軍來個裡外夾擊！”
“喏！”小校拱拱手，快步離開了。
當晚後半夜，天空中寒星點點，四野一片寂靜，竟有幾分難得的祥和。然而，這種祥和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喊殺聲打破了。
“殺啊，殺光漢軍，突破包圍！”
曲逆縣厚重的城門一開啟，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就迅速穿過城門洞，一路朝著北方而去。
“殺啊！”
北方，匈奴騎兵臨時駐紮處，火把大亮，很快也響起了喊殺聲。
王黃望見火把，聽到喊殺聲，臉上立刻有了狂妄的笑。
他很清楚這是城外的匈奴騎兵，在給他的內外夾擊之計以響應。
“哈哈哈，我的猛禽，又到你大殺四方的時候了！”
王黃的馬越跑越快，肩頭的海東青很快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