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塬頂上突然響起槍聲,敵人追上來了。
軍供給部正在過河,而先頭部隊已經過去,一時難以回援。
事先最擔心的一幕,終於出現:紅25軍主力部隊被汭河隔成兩半,軍直機關正字阿爸過河,過了河的部隊回不來,塬上擔任後衛掩護的223團只能背水一戰。
槍聲、爆炸聲不時傳到河岸,戰士們焦急萬分。
誰都明白,如果塬上不能阻住敵人,讓敵人居高臨下殺過來,背水而戰的軍直機關面臨的後果不堪設想。
危急時刻,徐元清副軍長帶領身邊人員奔向223團陣地;吳政委則帶領交通隊和學兵連100多人,從右翼向敵後插過去。
停在河岸的的其他人,則抓緊渡河。
奔襲的這股敵人,正是奉命而來的敵104旅208團。
團長馬開基奉領1000餘人,在一連騎兵的配合下,沿著王母宮乘塬上猛攻。
出發前,馬鴻賓一邊打氣,一邊恐嚇:“你們一定要把紅軍截住,紅軍多是娃娃和女兵,戰鬥力不強,如令其脫去,就唯你們是問。”
在塬上擔任掩護任務的223團3營,首先與敵人生了激戰,紅軍憑藉房屋、土牆,奮力阻擊敵人向河邊靠近。
這股敵人,氣焰非常囂張,攻勢兇猛,3營前沿陣地很快失守。
這時,徐元清帶領223團還沒渡河的1、2營全部投入戰鬥,在幾挺重機槍的火力掩護下,向敵人發起猛烈反擊。
吳紫雲帶領一百五六十人,抄著一條隱蔽小路,一鼓作氣地從河邊奔上塬頂,戰士們不顧泥濘路滑,從側後向敵人發起攻擊,切斷了敵人的後路。
他向戰士們大喊:“同志們,壓住敵人就是勝利,決不能讓敵人逼近河邊!一定要堅決地打,狠狠地打!”
正向四坡村發動圍攻的敵人意想不到,包抄對手自已反被包抄,在紅軍前後夾擊之下,頓時亂作一團,戰鬥意志迅速瓦解,開始奪路而逃。
奪路而逃的敵人,一下子湧向吳政委所帶的小部隊所在陣地,頓時,給他們帶來巨大壓力。
吳紫雲怒目橫眉,踏著泥濘的血水,一手舉著大刀衝鋒,一手持槍怒射。
突然,一顆子彈擊中他的胸部,血水頓時噴濺面出。
他痛苦地捂住胸部,踉蹌幾步,重重倒地,濺起了高高的血水…
吳政委威信極高,許多人心目中,他幾乎就是紅25軍之魂。
激烈戰鬥中,將士們聽到吳政委受重傷的訊息,心裡像刀絞一樣難受。
“堅決消滅敵人,為吳政委報仇!”的口號聲,響徹陣地上空。
在徐元清的指揮下,紅25軍全線出擊,潮水般地撲向敵軍。
激戰中,紅25軍交通隊通訊班班長周世忠,發現不遠的山坡上,有個騎著白馬的軍官正在指揮戰鬥。
擒賊先擒王。
這個年僅17歲的小傢伙,迅速拔出駁殼槍向那個敵軍官射擊。
由於距離遠,周世忠第一槍只打倒了白馬。敵軍官被馬壓住身子,仍然抽槍還擊。
周世忠果斷向他連開兩槍,終於將其擊斃。
周世忠不知道,這個被他擊斃的軍官,正是敵團長馬開基。
馬開基被擊斃,敵軍頓時方寸大亂,,奔逃的奔逃,跳崖的跳崖,人馬互相踐踏,最後被壓到一條爛泥溝裡,1000多人全部被亂槍打死。
槍聲停了。
王母宮塬上的這場雨中惡戰,以紅25軍的勝利而結束。
但是,誰都沒有心情去感受勝利喜悅。
就在戰鬥即將結束時傳出噩耗:全軍敬愛的吳政委,英勇地戰死在王母宮塬,年僅28歲。
聽到噩耗,全軍哀痛!
王母宮塬上空陰雲低垂,風雨如泣。烈士鮮血染紅的幾簇小草,滾動著一滴滴帶血的水珠,滲進了黃土。
吳紫雲倒下了!
他就像照亮夜空的一顆流星,過早地墜落在長征路上。
戰鬥結束,紅223團戰士抬著吳政委的遺體,渡過汭河。
當晚,萬籟俱寂。
在汭河南岸一個叫鄭家溝的小村莊裡,紅25軍將士為吳政委送行。
醫護人員為吳政委的遺體作了衛生處理,穿上兩件內衣,又用了幾丈潔白的棉布,緊緊裹住他的身子。
徐元清副軍長滿含熱淚,親手把吳政委生前最喜愛的一件青呢大氅蓋在遺體上。
身後的紅軍戰士,有的號啕大哭,有的捶胸頓足。
最痛苦的是率先過河的手槍團與225團官兵,他們認為:如果不是先過河,有他們在,吳政委肯定不會犧牲。
韓震等很早就認識吳紫雲的“老”戰士,一個個更是撕心裂肺,悲痛不已。
徐元清手拿血衣,哽咽道:“同志們,政委身上的這件血衣我要帶去交給黨中央。”
安葬之前,舉行了告別儀式,軍直機關全體人員向吳政委遺體垂首致哀,幾十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軍部找來了一口黑漆柏木棺材,裝殮了吳紫雲的遺體,葬在鄭家溝一個山根底下。
為了保密,只去了少數幾個同志進行安葬。
一切都是在安靜中進行的。
但是,這一切還是沒有瞞住兇殘的敵人。
紅25軍離開後,馬匪得知吳紫雲犧牲,埋葬在當地後,遍地撒網搜尋,最後找到墓地,將他的遺骸挖出來拍照,向上司邀功,後來其屍骨不知所蹤。
“出師未捷身先死”。
吳紫雲的犧牲,使鄂豫陝省委失去了一位才能卓越的領導,紅25軍也失去了一位軍政雙優的優秀指揮員。
對於紅25軍這支英雄的部隊來說,長征時曾經面臨一個關鍵決策,時間就在威逼西安,得知中央與紅四方面軍主力會師的音訊,接到省委交通員石健帶來的中央指示後。
那次討論紅25軍下一步行動去向的省委會議上,因為紅25軍原屬於紅四方面軍序列,大部分同志都同意南下與方面軍主力會合。
但吳紫雲綜合各方面訊息,判斷兩軍會師後將有北上的動向,因此,力主紅25軍北上陝甘,為中央和主力紅軍探路,充當嚮導。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吳紫雲的這個決定,不但決定了25軍全軍所有人的命運,也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長征的成敗。
有人曾合理假設:如果紅25軍沒有北上,轉而南下與紅四方面會合,就只能成為張濤麾下的“跟班”。
同時,紅25軍不去陝北,單單以陝北紅軍自已的力量,能不能給黨中央準備好一塊可靠的根據地還是兩說。
沒有紅25軍後來在陝北的征戰,《大公報》也就不會有相關報道,中央也無法瞭解陝北的情況,也許只能繼續領著隊伍摸索,艱難地尋找中國革命的最終落腳點。
歷史有時真是環環相扣,這種蝴蝶效應隱藏著無數的可能與變數。
歷史雖然沒法假設,但作為紅25軍的軍魂,吳紫雲永遠活在了這支英雄部隊的官兵心中。
幾十年後,韓震還將吳紫雲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不時感嘆:“政委要活著,那不得了!
許多出自紅25的老將軍,在紀念長征勝利時,都情不自禁地說:“政委的決定,挽救了紅25軍,也挽救了我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