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氛圍感十足的餐廳，伴著婉轉和緩的音樂聲，很適合聊點什麼。
周其妙最近感觸頗多，自已思前想後了半天，也很想說一說：“我昨天去參加了公司老領導的告別儀式，還挺感慨的。”
“怎麼說？”馮歷辰問。
“就是突然覺得好多事其實都沒有意義，我試著想，如果只能活很短的時間，到底會有什麼遺憾。”
馮歷辰聽得很認真，他其實也沒從這個角度去想過，誰都不會覺得自已會遇到這樣的情形，大體都覺得自已是長命百歲的那個人，再不濟也能活八十。
對周其妙而言，這短短几個月的新的工作經歷，讓她不得不去關注人生的末尾，然後再回過頭去看正在走的這條路。
以前只知道奔著一個目標，總是讓自已鬥志昂揚。可一旦發現人生還那麼長，那些目標在這條漫漫長路上甚至都不值一提。
她就很想慢下腳步，不止多看看路上的風景，還想將自已放在一個更重要的位置，這樣，不管路有多長，都會少些遺憾。
馮歷辰想了一會兒，說道：“遺憾大概就是還有許多事沒有幹。”
“比如呢？”
“嗯……農場的好多設想還沒有開始，果然還沒有長大……”他停頓一下，又看向她：“還有你啊。”
似乎是太過於鄭重的話無法開口，他用這樣輕鬆的語氣說出口，卻是字字真心。
那些年輕時輕易能說出口的愛和永遠，如今都難以啟齒。
周其妙微微怔愣，她沒有想到這麼一個話題，將她也裝在其中。心絃被撥了一下，微微顫動。
“我？”她一時不知該有什麼樣的回應，以相同的語氣接話：“還有我啊？”
“不然呢，你也在我的規劃中。”他說這句話時，深褐色眼睛認真地看著她。
當這個話題又到了一個要深入的邊緣時，她便下意識想要退。她沒有想過那麼遠，沒有想過與他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她只是隨心而動，此刻想要在一起，那便對自已誠實一些。
大爺大媽們教給她最直接的一課便是：認真生活，珍惜當下。可沒人告訴她以後的漫漫人生該要怎樣。
馮歷辰發現她看他的眼睛想要躲開，抓住她的手指：“別躲。”
她一眼瞥到那束如捧花般地花束，某個場景在腦中飄搖：女生接過一束捧花，緊接著一對男女手挽著手，在矚目的燈光下，一起前行。
這是她經歷過的場景，也是他經歷過的。
然後呢，不也都這樣了麼。
只這麼一瞬，讓她更想要躲開。
“如果沒想過我們的以後，來得及，不如今天開始想想。”
她愕然抬頭，他怎麼什麼都看得明白，連她心中飄忽的那麼一點點小心思都逃不過。
她沉默半晌，想問點什麼，但又怕深談，只點點頭：“好。”
她給了回應，馮歷辰適可而止地終止了這個話題。
這頓飯吃得溫馨又浪漫，她握著他送的花，剛走出餐廳，就被他拉住：“我們也拍張照片。”他將手機遞給服務生，拉著她站在玩偶旁。
她這才注意到，玩偶旁有一行小字：you make my heart smile.
她配合地擺pose，一隻手舉在那行小字下，另一隻手指著自已笑開的嘴角。馮歷辰面對鏡頭稍顯侷促，將頭湊過來，摟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擺了個萬年剪刀手。
這好像是他們正經的第一張合影。
“明天帶你去看看那本書上畫的地方，如何？”馮歷辰提議。
“好啊！”她眉毛上揚，整個人都顯得無比雀躍。“那我要帶著書去！”
週日上午，周其妙睡了個昏天暗地。
昨天玩了一天，晚上飯後又走了許久，好久都沒有這麼累，她洗完澡倒頭就睡，一夜都睡得很安穩。
直到門鈴聲響起。
她抓起手機一看，居然十一點多了，還有十幾個未接。昨晚將手機調了靜音，她週末沒有特別早的事很少上鬧鈴，九點鐘之前肯定已經睡醒，今天和馮歷辰約了十一點出門，沒想到居然就睡過去了。
門鈴又響起，她下床去開門。
“怎麼打電話也不接？”馮歷辰少有的焦急語氣，待看到她才放了心。
昨晚真是破天荒頭一遭，睡得這般沉。她反應還有些慢：“抱歉啊，沒想到會睡這麼晚。”
馮歷辰推她去衛生間：“快去洗漱，我等你。”
周其妙正在洗臉，電話響起，是奶奶的電話，她開著擴音接了。
“妙妙啊，週末去哪裡玩啊。”
“一會兒和朋友出門去。”周其妙關了水，開始一層層往臉上塗抹。
“我跟你說啊，你姑姑又相中一個小夥子，讓我來勸勸你……”
馮歷辰抱著胳膊靠在臥室門口，剩下的內容因為她調回手機聽筒對話，他聽不到了。
但周其妙說話的內容依舊能讓他猜出大概。
“奶奶啊，我就不見了。”
“不想見嘛，我現在不是挺好嘛。”
“幹嘛非得催我結婚嘛。”
她隻字不提他，讓他心中升起不悅。他走近衛生間，貼上她後背，環住她的腰，似乎在提醒她。
她還在和奶奶拉扯，電話那頭又換了姑姑。
明明一句話就能停止的拉扯，她卻磨了好幾個來回。
她只需要說：我有男朋友了。
卻遲遲不開口。
他吻她後頸，她伸出一隻手去推他，並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心中更為不悅，捏住推他的手，加重了力道吻她。
她掙扎了幾下，都是徒勞，唯一自由的一隻手還握著電話。
“姑姑……我隨後再答覆你。”周其妙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轉身嗔怪：“你幹嘛啊，要出門呢。”
馮歷辰將人拽到面前，儘量使自已的語調平和，問她：“為什麼不和奶奶說實話？”他連一個男朋友的稱號都不配麼？饒是他情緒再穩定，在這一刻，也無法平靜。
周其妙此時還沒察覺出他情緒的變化，對上他的眼睛，讓她微微愣了愣，那是似曾相識的目光。
就在那夜，他問她到底有幾分真心時，就是這般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