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歷辰將祖孫倆送到目的地，看著一老一少罩在下午四點多的白日光裡，互相攙扶著，說說笑笑，像一幅油畫清晰又朦朧。
“其妙。”他叫住她。
“啊？”周其妙回頭望著他，一臉未知的莫名。
“算了，晚點我給你打電話吧。”馮歷辰難得的不乾脆起來，欲言又止，似是有話要說。
周其妙些許疑惑，但他不急著說應該不是什麼重要事情，便就這麼走了。
那一刻，他很想問她，要不要等她，但又顯得有些刻意，露了心思。
周其妙一進姑姑家門，剛炫耀了一通今天的照片，姑姑周笙就開始切入正題，便是奶奶透露給她的資訊。
她就像單身狗遇上過年走親戚，到哪都得耳提面命，列入家庭頭等大事。
也對，她堂哥表妹孩兒都有了。就她繞了一圈趕了個晚集。
姑姑張笙是個特別雷厲的性子，偏偏還特別能說：“我同學公司最近新招了一位人才，從上海剛回來的，比你小一歲，沒結婚也沒孩子，我瞅著不錯，妙妙一定要去見見。”
周其妙剛準備反駁，被周奶奶捏了捏手攔住：“我看行。”
“哎，奶奶，你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周笙順著奶奶的話繼續說到：“奶奶是慧眼識人。”
周其妙不置可否，她在腦子裡掙扎著。她並不喜歡相親這種方式。
她沒辦法與一個陌生人進行正經深入的話題，更沒辦法與一個陌生人進行太過於現實的對話。
按理說，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經歷，理應對感情更加現實和理性，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什麼長進。
而且她的確也是剛剛對於是否需要再談戀愛這件事進行了思考，目前並沒有得出結論。
“姑姑，這事不著急呢，以後再說吧。”
周笙完全不同意她的想法：“這種事都是看機緣，怎麼能說著不著急呢，要放任機緣發展，不能自已設了絆子擋住它。況且你怕什麼，機緣不到見多少個都沒用，機緣到了恐怕一個就對眼了。別覺得機緣未到時都是浪費時間，你就當是出去聊了個天，做了個生活普查。”
這前後的邏輯怎麼聽都有些怪異，機緣總不至於只認準相親這一種方式吧，按這個說法，她不見也屬於機緣未到。
但她不敢有異議，因為照大姑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邏輯，她還真說不過。
周笙見她不接招，繼續叨叨：“妙妙，人得多見，這樣你才更能知道自已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都說百裡挑一萬里挑一，就是這麼個道理。”
她姑姑的口才那是真的好，她此時腦子已經飄到老遠，在假設一個可能：如果姑姑對上寇新輝，誰能勝？
“你要是隻和一個人談戀愛沒有對比啊。”
周其妙看了眼一邊看電視的姑父，偷偷笑：“姑姑，你和姑父結婚前談過幾個？”
姑父剛還置身事外，這會兒耳聽八方地轉頭過來：“你姑就是嘴上經驗多。”
“姑姑，我考慮考慮，不急這一會兒哈。”
周奶奶先著急了，直接問道：“你剛說的那個人，人怎麼樣，長得怎麼樣，為啥32還沒結婚呢？”
“媽，現在這些年輕人，在大城市都結婚晚。我看過照片，長得挺好，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我同學說是個特別上進有想法的小夥子。”
“那就見見。”周奶奶拍著周其妙的手臂，總結陳詞。
“奶奶，您怎麼答應了，我不想去，見了面都不知道說什麼。”周其妙苦著臉說。
周笙生怕她反悔，趕忙說道：“就這麼定了，奶奶都同意了，你們就約個咖啡館見面，不合適就一杯咖啡的時間。”
周其妙搖著奶奶的胳膊，希望她能勸勸姑姑。可奶奶今天也是瞎添亂。
周笙的行動力是按秒計時，還不等她走出家門，就和人約好了第二天下午五點見面，生怕她出了門變卦。
周其妙終於被放回了家，身心疲累地回到自已住的小屋中，只開一盞昏暗的小燈，踢了拖鞋往沙發上一躺，心中亂亂的。
她實在沒有心思再把感情花在別人身上，也沒有信心再去與其他人建立一段親密關係。
她本就對於是否要再考慮一段感情的問題搖擺不定，姑姑安排的這場會面打破了平衡度。
既然如此，便順其自然吧。
想通了這一層，她起身喝水、收拾屋子，洗澡，一切照舊。
剛洗完澡關上淋浴，微信電話響起來，她擦乾身上的水漬，裹上浴巾，從洗手檯上拿起手機，是馮歷辰的來電。
正要去接時，對方已經結束通話。
這才想起下午時候，他好像有事要說，於是又點開語音通話，將手機平放在洗手檯上，慢悠悠塗身體乳。
剛響了一聲，對方就接起：“忙著呢？”
她聲音還蒙著水汽：“剛才在洗澡，沒接上。”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來。
“怎麼不說話了？”周其妙伸長手臂，將身體乳抹勻。
只聽見馮歷辰語氣帶著驚詫，聲音又低又快：“周其妙，你這是赤裸裸的引誘！”緊接著便掛了電話。
神經病吧！她覺著這人莫名其妙的厲害，看了眼微信對話方塊中的提示：對方已結束視訊通話。
視訊通話……？！
周其妙噌地一下血都聚到了臉上，再三確認那小小淺淺的一行字。她居然就這麼半光著，誤撥了影片給馮歷辰！
一時間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太丟人了！
她瞬間凌亂了！過了半天才低頭看自已，還好還裹著浴巾，又重複了一遍剛才擦身體乳的動作，好像胳膊出鏡了……
她將自已帶入馮歷辰，一個女人，大晚上出浴後在氤氳水汽的衛生間與他視訊通話，晃著自已雪白赤裸的手臂……
雖然只有一條胳膊，但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畫畫中的留白，便是這麼個效果。
這麼一代入，她恨不得鑽到櫃子裡去。
馮歷辰電話打了過來，她看見那三個字，抖了抖，猶豫了好幾秒鐘，無意識地咬著手指。
到底心一橫，按下接通鍵，帶著尷尬的笑：“抱歉啊，剛才點錯了，本來想點語音通話來著。”
馮歷辰的語氣也稍許不自然，清了下嗓子：“沒看見什麼。”
“我沒光著！”周其妙為自已聲辯，這會兒回想他剛說的“赤裸裸”三個字，真想打他一頓。
馮歷辰一噎，有些哭笑不得：“周其妙，你好歹把我當個男的。”
她氣哄哄地抱怨：“你沒事打什麼微信電話，是嫌電話費太貴嗎？”
本來還有些尷尬的氣氛，被她這麼一說，蕩然無存。
馮歷辰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是真急了。他特別有眼色的轉了語氣：“好好好，我的錯，以後都直接打電話。”
周其妙噗嗤笑出來，她這純屬胡攪蠻纏了，明明是她搞了個烏龍，卻是他認錯。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恢復如常：“說吧，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