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妙每次和老同志聊完，都會產生諸多感慨，老人家走過的路，比任何答案都能紓解人心的困惑。
是該珍惜當下，而且不僅僅是當下。
她剛回辦公室，聽說寇新輝找她，便去了主任辦公室。
寇新輝已經忍了好幾天沒有問系統的事情，大體是看前幾天田絮身體未完全好，沒好意思提，今天終於忍不住了。
“小田那邊系統資料怎麼樣了？”
周其妙心中冷笑一聲，嘴上絲毫沒有含糊：“一直在盡力整理，不過你看就小田一個，最近社保的事情還挺多，她一個都忙不過來。”她見寇新輝打算說話，她搶先道：“我本來還勸小田再休息兩天，這孩子還怕耽誤工作，早早就來幹活。”
寇新輝沒辦法再說出口加班加點的話來，只能提要求：“這個月沒幾天了，月底務必要見到效果。”
周其妙也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她就一句話：“好，我們盡力。”話是這麼說，可她心裡的白眼翻到天上：“瘋了在這件事上盡力，愛咋咋的。”
寇新輝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又開啟了好久未對著她發揮的說教功能。“盡力不能是光說說，這個月都過半了，時間一晃都過去了。說盡力，怎麼個盡力法，我剛一說，你就提人不夠，忙不過來。這幾天我七點多走，你們辦公室門都鎖了。一邊喊忙不過來，一邊都不加班，怎麼能做完？”
周其妙定定地看著他，面無表情。也不能是全無表情，看著他有些可笑。
“主任，小田是在公司被120拉走的，現在其他部門的人都議論她是為了完成主任佈置的任務持續加班進的醫院。如果你覺得沒關係，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那您可以繼續提要求。但是讓小田加班這話我說不出口。”周其妙冷靜地說完這番話，等著他的反應。
她實在是憋屈夠了！
她這麼一個叫做主管的職位，其實與田絮他們沒有多大差別，作為田絮與主任的中間層，她得哄好主任，還得和田絮老賀相處融洽，畢竟一多半的事務型工作都是他們在做。
她如果只一味地按照主任的要求來，不加任何甄別變通地再要求他們，那勢必會鬧得大家都有意見。
寇新輝臉上的神色極為精彩，先是震驚，再是氣憤。震驚於她居然這麼公然對抗，氣憤於她不再是從前那般順從，而自已居然找不到適當的語言反駁。
他思前想後好幾秒，最終問了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都議論了什麼？你跟他們怎麼說的？”
這回換周其妙驚訝了，她一時沒控制住表情，眼睛和眉毛明顯地向上挑了挑，硬是壓住了想要冷笑的嘴角。
“這幾天我都不在，沒趕上人來問我。不過，主任您放心，如果有人問的話，我會按事實說……”她空了一秒鐘這麼答道。
寇新輝實在是個沒什麼底氣的人，就這麼幾句話，他居然熄火了。
她壓根沒想到就這麼容易，應對他這種人，越是直接越簡單。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這之後寇新輝對她的態度也有了變化，比從前客氣多了。她原本還準備了接下來應對主任的回應，結果都沒用上。
心中疑惑了兩天後，索性也不管了。既然有什麼說什麼，不逢迎討好就能讓日子好過，誰願意天天點頭哈腰忍氣吞聲。
去他奶奶的職場規則，想要過得痛快，另闢蹊徑也不是不可以，見人下菜誰還不會了。
如今讓她犯難的只有一件事。
馮歷辰這幾日一直沒有資訊，比她還能沉得住氣。
她好幾次都想主動發資訊，但又想起他離開時說的那句：我等你想清楚。
其實她隱約有了答案。
她這幾天可算是認清了自已，對於馮歷辰，她已到了精神依賴的程度，實在是這個人能帶給她的太多，尤其越來越覺出他的好，是周遭人都比不上的好。
若是一個人在家，會忍不住想起他，會開啟微信看他有沒有發來資訊，會看他的朋友圈，也會回應張倬發來的關於他關於農場的訊息。
她必須要給自已找一些事情才會剋制住不去想他。
她會去想，這幾天，他對她是否也如她這般。
只是要怎麼邁出這一步，不是她一個人的妥協
週四晚上，她在外面和同事吃飯，收到了薛璐的微信，發給她一張螢幕截圖和一個連結：“你看看這是馮工吧，沒看出來，還有這技藝呢。”
圖片是一場直播的截圖，背景便是四野農場，照片的角落裡能看到一個穿著灰藍色外套的身影，是她好幾天未見過的馮歷辰。
“是他。”她回覆薛璐，點開連結進入直播間。
他正在按一個不規則的曲線佈置一叢顏色泛黃的植物，又是那般專注和專業。她見過這面牆的設計稿，裡面有幾種花材她也給過意見。
螢幕最上端彈出薛璐的資訊：“沒看出來，他會的還挺多，還有這手藝呢，以前怎麼不知道。”
是啊，他就是這麼不同，擁有與周遭人都不同的氣質。
螢幕裡張博士正在介紹農場的佈置，鏡頭轉到馮歷辰時給他一個特寫：“這是我們的，大家能看到的房子，綠化，都是他設計建造的。來，打個招呼。”
張博士逼他營業，他十分敷衍地揮手，下一秒又繼續忙他的綠化牆。
“大家別介意，最近心情不好，平時挺熱情的。”張博士調侃他。
心情不好？周其妙聽到這個說法時，心裡咯噔一下，視線一直鎖在他身上。
不知為何，他沒有聯絡她的這麼幾天，她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就此遠離。她從未因此而患得患失過，彷彿他一直就在那裡，等她想通了去找她。
這是不是就是她要的安全感。
她之前種種的擔憂，都是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怕自已深陷其中而未必有好的結局。而既然與他在一起，她從未有過這種不確定感，並且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平和，讓她對於工作之外的生活充滿了嚮往，那麼到底要顧慮關於未來的什麼呢？
是對於果然的責任嗎？似乎也不全是。
等意識到這點，她突然對著螢幕笑起來。
她點開微信對話方塊回覆薛璐：“他是會得挺多，還不止這些。”
她突然很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