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二女大有要繼續幹下去的架勢,忽聽得峨嵋派的唿哨聲直往東北方而去,張無忌乘機便道:“咱們去罷。”趙敏摸出一小錠銀子拋在桌上,三人閃身出店。

張無忌怕小昭跟隨不上,右手拉住她手,左手託在她腰間,不即不離的跟在趙敏身後。只奔出十餘丈,便覺小昭身子輕飄飄的,腳步移動也甚迅速,他手上收回相助的力道,見小昭仍是和自己並肩而行,始終不見落後。雖然他此刻未施上乘輕功,但腳下已是極快,小昭居然仍能跟上,看來波斯貓傳授的輕功也是不賴的。

轉眼之間,三人已越過幾條僻靜小路,來到一堵半塌的圍牆之外。張無忌聽到牆內隱隱有女子爭執的聲音,知道峨嵋派便在其內,拉著小昭和趙敏的手越牆而入,黑暗中落地無聲。圍牆內遍地長草,原來是個廢園,三人伏在長草之中。

廢園北隅有個破敗涼亭,亭中影影綽綽的聚集著二十來人,只聽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是本門最年輕的弟子,論資望,說武功,哪一樁都輪不到你來做本派掌門……”張無忌認得是丁敏君的語音,在長草叢中伏身而前,走到離涼亭數丈之處,這才停住。此時星光黯淡,瞧出來朦朧一片,他凝神注視,隱約看清楚亭中有男有女,都是峨嵋派弟子,除丁敏君外,其餘滅絕師太座下的諸大弟子似乎均在其內。左首一人身形修長,青裙曳地,正是他的芷若小阿妹。只聽丁敏君話聲極是嚴峻,不住口的道:“你說,你說……”

周芷若緩緩的道:“丁師姊說的是,小妹是本門最年輕的弟子,不論資歷、武功、才幹、品德,哪一項都夠不上做本派掌門。師父命小妹當此大任,小妹原曾一再苦苦推辭,但師父厲言重責,要小妹發下毒誓,不得有負師父的囑咐。”

峨嵋大弟子靜玄說道:“師父英明,既命周師妹繼任掌門,必有深意。咱們同受師父栽培的大恩,自當遵奉她老人家令,同心輔佐周師妹,以光本派武德。”

丁敏君冷笑道:“靜玄師姊說師父必有深意,這‘必有深意’四字果然說得好。咱們在高塔之上、高塔之下,不是都曾親耳聽到苦頭陀和鶴筆翁大聲叫嚷麼?周師妹的父母是誰,師父為何對她另眼相看,這還明白不過麼?”

苦頭陀對鹿杖客說道滅絕師太是他的老情人、周芷若是他二人的私生女兒,只不過是他邪魔外道的古怪脾氣發作、隨口開句玩笑,但鶴筆翁這麼公然叫嚷出來,旁人聽在耳裡,雖然未必盡信,難免有幾分疑心。這等男女之私,常人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而滅絕師太對周芷若如此另眼相看,一眾弟子均是不明所以,“私生女兒”這四字正是最好的解釋。

各人聽了丁敏君這幾句話,都默然不語。

周芷若顫聲道:“丁師姊,你若不服小妹接任掌門,儘可明白言講。你胡言亂語,敗壞師父清譽,該當何罪?小妹先父姓周,乃是漢水中一個操舟的船伕,不會絲毫武功。先母薛氏,祖上卻是世家,本是襄陽人氏,襄陽城破之後逃難南下,淪落無依,嫁了先父。小妹蒙武當派張真人之薦,引入峨嵋門下,在此以前,從未見過師父一面。你受師父大恩,今日師父才留書歸隱,便來說這等言語,這……這……”說到這裡,語音哽咽,淚珠滾滾而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丁敏君冷笑道:“你想任本派掌門,尚未得同門公認,自己身分未明,便想作威作福,分派我的不是,甚麼敗壞師父清譽,甚麼該當何罪。你想來治我的罪,是不是?我倒要請問:你既受師父之囑繼承掌門,便該即日迴歸峨嵋。師父為什麼不當眾吩咐大家聽你號令,偏突然留下幾行字便離去,本派事務千頭萬緒,件件均要掌門人分理。而你孤身一人突然不聲不響的回到大都,卻是為何?恐怕是你聯合魔教害了師父偽造的文書吧!”

張無忌心說滅絕又鬧什麼么蛾子,突然消失了!莫不是時空局來把她抓走了?卻聽周芷若分辯道:“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會害師父!因為師父交下一副極重的擔子,放在小妹身上,是以小妹非回大都不可。”丁敏君道:“那是甚麼事?此處除了本派同門,並無外人,你儘可明白言講。”周芷若道:“這是本派最大的機密,除了本派掌門人之外,不能告知旁人。”

丁敏君冷笑道:“哼,哼!你甚麼都往‘掌門人’這三個字上一推,須騙我不到。我來問你:本派和魔教仇深似海,本派同門不少喪於魔教之手,魔教教眾死於師父倚天劍下的更是不計其數。師父所以突然離去,恐怕便因在塔上受了那魔教魔頭張無忌羞辱之故吧!(此女見當日張無忌進入滅絕囚室時間較久便有此臆想,雖然我們貼在一起,但那時情勢所逼,又沒幹什麼,你你,真是內心骯髒的小婊子。張無忌氣得直咬牙,暗想早晚有一天把這長舌婦送到麗春院去。)然則就算師父是自願歸隱,何以剛走你便悄悄的來尋魔教那個姓張的小淫賊、那個當教主的大魔頭?”

張無忌聽到最後這句話時身子不禁一震,奶奶的我淫你妹了,我到現在還是童子之身好嗎?便在此時,只覺一根柔膩的手指伸到自己左頰之上,輕輕颳了兩下,正是身旁的趙敏以手指替他刮羞。張無忌滿臉通紅,心說:“不過這芷若妹妹還真的是來找我的!”

彷彿周芷若被說中了心事,只聽她囁囁嚅嚅的道:“你……你又來胡說八道了……”

丁敏君大聲道:“你還想抵賴?你叫大夥兒先回峨嵋,咱們問你回大都有甚麼事,你偏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說。眾同門情知不對,這才躡在你的後面。你向你父親苦頭陀探問小淫賊的所在,當我們不知道麼?你去客店找那小淫賊,當我們不知道麼?”

她左一句“小淫賊”,右一句“小淫賊”,張無忌脾氣再好,卻也不禁著惱,突覺頭頸中有人呵了一口氣,自是趙敏又在取笑了。她自幼有宮廷女官教導,對這些上層人物的風流韻事倒是一清二楚,因此覺得張無忌身為一教之主,又年輕帥氣,英姿勃勃,魅力四射,三妻四妾,胡天海地在元庭高層也屬尋常。但總覺心裡酸酸的,忍不住想嘲笑他一番。

那邊丁敏君又道:“你愛找誰說話,愛跟誰相好,旁人原是管不著。但這姓張的小淫賊是本派的生死對頭,羞辱師父的魔頭。昨晚眾人逃出大都,一路之上,何以你盡是含情脈脈的瞧他?他走到哪裡,你的目光便跟到哪裡,這可不是我信口雌黃,這裡眾同門都曾親眼目睹。那日在光明頂上,師父讓你刺死他,他居然也不生氣,對你眉花眼笑,而你也對他擠眉弄眼,不痛不癢的輕輕一劍就刺偏了,劍還被人家奪走。那時他並未防備,以我們倚天劍之利,怎能刺他不死?這中間若無私弊,有誰能信?”

周芷若彷彿心事全被她說中,急得哭了出來,說道:“誰擠眉弄眼了?你盡說些難聽的言語來誣賴人。”

丁敏君冷笑一聲,道:“我這話難聽,你自己所作所為,便不怕人說難看了?你的話便好聽了?哼,剛才你怎麼問那客房中的掌櫃來著?‘勞你的駕,這裡可有一位姓張的客官嗎?嗯,二十來歲年紀,身材高高的,或者,他不說姓張,另外說個姓氏。’”她尖著嗓子,學起周芷若慢吞吞的聲調,裝腔作勢,說得加意的妖媚嬌柔,令人聽得毛骨悚然。

張無忌心下惱怒,暗想這丁敏君乃峨嵋派中最為刁鑽刻薄之人,周芷若還年輕,處子之身,從未出山歷練,雖然心智驚人但仍青澀柔弱,還不是她的對手,但若自己此刻挺身而出為周芷若撐腰,一來這是峨嵋派本門事務,外人不便置喙,二來只有使周芷若處境更為不利,眼見她被擠逼得狼狽之極,自己卻束手無策。

峨嵋派中大多數弟子本來都遵從師父遺命,奉周芷若為掌門人,但聽丁敏君辭鋒咄咄,說得入情入理,均想:“師父和魔教結怨太深。周師妹和那魔教教主果是干係非同尋常,倘若她將本派賣給了魔教,那便如何是好?”

只聽丁敏君又道:“周師妹,你由武當派張真人引入師父門下,那魔教的小淫賊是武當張五俠之子。這中間到底有甚麼古怪陰謀,誰也不知底細。”提高了嗓子又道:“眾位師兄師姊、師弟師妹,就算師父有留信命周師妹接任掌門,可是她老人家萬萬料想不到,她剛離去,本派掌門人立即便去尋那魔教教主相敘私情。此事和本派存亡興衰干係太大,師父若知今晚之事,她老人家必定另選掌門。師父的志向乃是要本派光大發揚,決不是要本派覆滅在魔教之手。依小妹之見,咱們須得繼承師父之志,請周師妹交出掌門鐵指環,咱們另推一位德才兼備、資望武功足為同門表率的師姊,出任本派掌門。”她說了這幾句話後,同門中便有六七人出言附和。

周芷若道:“我受師父之命,接任本派掌門,這鐵指環決不能交。我實在不想當這掌門,可是我曾對師父立下重誓,決不能……決不能有負她老人家的託付。”這幾句話說來半點力道也無,有些同門本來不作左右袒,聽了也不禁暗暗搖頭。

丁敏君厲聲道:“這掌門鐵指環,你不交也得交!本派門規嚴戒欺師滅祖,嚴戒淫邪無恥,你犯了這兩條最最首要的大戒,還能掌理峨嵋門戶麼?”

趙敏將嘴唇湊到張無忌耳邊,低聲道:“你的周姑娘要糟啦!你叫我一聲好姊姊,我便出頭去給她解圍。”張無忌心中一動,知道這位姑娘足智多謀,必有妙策使周芷若脫困,但她年紀比自己小得多,這一聲“好姊姊”叫起來未免太也肉麻,實在叫不出口,正自猶豫,趙敏又道:“你不叫也由得你,我可要走啦。”

張無忌無奈,只得在她耳邊低聲叫道:“好姊姊!”趙敏噗哧一笑,正要長身而起,亭中諸人已然驚覺。丁敏君喝道:“是誰?鬼鬼崇崇的在這裡偷聽!”

突然間牆外傳來幾聲咳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黑夜之中,你峨嵋派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甚麼?”一陣衣襟帶風之聲掠過空際,涼亭外已多了兩人。

這二人面向月光,張無忌看得分明,一個是佝僂龍鍾的老婦,手持柺杖,正是金花婆婆,另一個是身形婀娜的少女,容貌奇醜,卻是殷野王之女、張無忌的表妹蛛兒殷離。那日韋一笑將蛛兒擒去,還沒上光明頂便寒毒發作,強忍著不吸她熱血,終於不支倒地,後來得周顛救醒,再尋蛛兒時卻已不知去向。張無忌自和她分別以來,常自想念,不料此刻忽而出現,他大喜之下,幾欲出聲招呼。

丁敏君冷冷的道:“金花婆婆,你來幹甚麼?”金花婆婆道:“你師父在哪裡?”丁敏君道:“師父於昨日留書歸隱雲遊去了,你在園外聽了這麼久,卻來明知故問。”

金花婆婆失聲道:“啊,滅絕師太歸隱雲遊去了?可知去哪裡了?為甚麼不等著再見我一面?唉,唉,可惜,可惜……”一句話沒再說得下去,彎了腰不住的咳嗽。蛛兒輕輕拍著她背,向丁敏君冷笑道:“誰耐煩來偷聽你們說話?我和婆婆經過這裡,聽得你嘰哩咕嚕的說個不停,我認得你的聲音,這才進來瞧瞧,婆婆問你,你沒聽見麼?你師父到底去哪裡了?”

丁敏君怒道:“這幹你甚麼事?我為甚麼要跟你說?”

金花婆婆舒了口長氣,緩緩的道:“我生平和人動手,只在你師父手下輸過一次,可是那並非武功招數不及,只是擋不了倚天劍的鋒利。這幾年來發願要找一口利刃,再與你師父一較高下。老婆子走遍了天涯海角,總算不枉了這番苦心,一位故人答應借寶刀給我一用。我打聽得峨嵋派人眾被朝廷囚禁在萬安寺中,有心要去救你師父出來,和她較量一下真實本領,豈知今日來到,萬安寺已成了一片瓦礫。唉!滅絕師太啊滅絕師太,你便不能遲走一天半日嗎?”

丁敏君道:“我師父此刻倘若尚在,你也不過再多敗一場,叫你輸得死心塌……”

突然間拍拍拍拍,四下清脆的聲響過去,丁敏君目眩頭暈,幾欲摔倒,臉上已被金花婆婆左右開弓的連擊了四掌。別看這老婆婆病骨支離,咳嗽連連,豈知出手竟然迅捷無倫,手法又怪異之極,這四掌打得丁敏君竟無絲毫抗拒躲閃的餘地。

她與丁敏君相距本有兩丈,但頃刻間欺近身去,打了四掌後又即退過,行動直似鬼魅。

丁敏君驚怒交集,立即拔出長劍,搶上前去,指著金花婆婆道:“你這老乞婆,當真活得不耐煩了?”金花婆婆似乎沒聽到她的辱罵,對她手中長劍也似視而不見,只緩緩的道:“你師父到底去哪裡了?”沒想到一代峨眉掌門竟突然歸隱,自己到底在爭些什麼,是以語意蕭索,似乎十分的心灰意懶。

丁敏君手中長劍的劍尖距她胸口不過三尺,終究不敢便刺了出去,只罵:“老乞婆,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為甚麼要跟你說?”

金花婆婆長嘆一聲,自言自語:“滅絕師太,你一世英雄,可算得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一旦離去,弟子之中,竟無一個像樣的人出來接掌門戶嗎?”

靜玄師太走上一步,合掌說道:“貧尼靜玄,參見婆婆。師父臨去留有書信,命由周芷若周師妹接任掌門。只是本派之中尚有若干同門未服。師父既已歸隱,令婆婆難償心願,大數如此,夫復何言?本派掌門未定,不能和婆婆定甚麼約會。但峨嵋乃武林大派,決不能墮了師父的威名。婆婆有甚麼吩咐,便請示下,日後本派掌門自當憑武林規矩和你作一了斷。但若婆婆自恃前輩,逞強欺人,峨嵋派也唯有和你周旋到底,血濺荒園,有死而已。”這一番話侃侃道來,不亢不卑,連張無忌和趙敏也是暗暗叫好。

金花婆婆眼中亮光一閃,說道:“原來尊師已然定下了繼任的掌門人,那好極了。是哪一位?便請一見。”語氣已比對丁敏君說話時客氣得多了。

周芷若上前施禮,說道:“婆婆萬福!峨嵋派第四代掌門人周芷若,問婆婆安好。”

丁敏君大聲道:“也不害臊,便自封為本派第四代掌門人了。”

蛛兒冷笑道:“這位周姊姊我看很好啊,她不配做掌門人,難道你反配麼?你再在我婆婆面前放肆。瞧我不再賞你幾個嘴巴!”

丁敏君大怒,刷的一劍便向蛛兒分心刺來。蛛兒一斜身,伸掌便往丁敏君臉上擊去。她這身法和金花婆婆一模一樣,但出手之迅捷卻差得遠了。丁敏君立即低頭躲開,她那一劍卻也沒能刺中蛛兒。

金花婆婆笑道:“小妮子,我教了多少次,這麼容易的一招還是沒學會。瞧仔細了!”右手揮去,順手在丁敏君左頰上一掌,反手在她右頰上一掌,跟著又是順手擊左頰,反手擊右頰,這四掌段落分明,人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但丁敏君全身給一股大力籠罩住了,四肢全然動彈不得,面頰連中四掌,絕無招架之能,總算金花婆婆掌上未運勁力,她才沒受到重傷。蛛兒笑道:“婆婆,你這手法我是學會了,就是沒你這股內勁。我再來試試!”丁敏君仍是被金花婆婆的內力逼住了,眼見蛛兒這一掌又要打到臉上,氣憤之下,幾欲暈去。

突然間周芷若閃身而上,左手伸出,架開了蛛兒這一掌,說道:“姊姊且住!”轉頭向金花婆婆道:“婆婆,適才我靜玄師姊已說得明白,本派同門武學上雖不及婆婆精湛,卻也不容婆婆肆意欺凌。”

金花婆婆笑道:“這姓丁的女子牙尖齒利,口口聲聲的不服你做掌門,你還來代她出頭麼?”周芷若道:“本派門戶之事,不與外人相干。小女子雖然本領低微,卻也不容外人辱及本派門人。”

金花婆婆笑道:“好,好,好!”只說得三個“好”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蛛兒遞了一粒丸藥過去,金花婆婆接過服下,喘了一陣氣,突然間雙掌齊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後心,將她身子平平的挾在雙掌之間,雙掌著手之處,均是致命大穴。

這一招更是怪異之極,周芷若雖然學武為時無多,究已得了滅絕師太的三分真傳,不料莫名其妙的便被對方制住了前胸後心要穴,只嚇得花容失色,話也說不出來。金花婆婆森然道:“周姑娘,你這掌門人委實稀鬆平常,難道尊師竟將峨嵋派掌門的重任,交了給你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麼?我瞧你呀,多半是胡吹大氣。”

周芷若一定心神,尋思:“她這時手上只須內勁吐出,我心脈立時便被震斷,死於當場。可是我如何能夠墮了師父的威風?”一想到師父,登時勇氣百倍,舉起右手,說道:“這是峨嵋派掌門的鐵指環,是師父親手套在我的手上,豈有虛假?”

金花婆婆一笑,說道:“剛才你那師姊言道,峨嵋乃武林大派。此話倒也不錯。可是憑你這點兒本領,能做這武林大派的掌門人嗎?我瞧你還是乖乖聽我吩咐的好。”

周芷若道:“金花婆婆,師父雖然歸隱,峨嵋派並非就此毀了。我落在你的手中,你要殺便殺,若想脅迫我做甚不應為之事,那叫休想。本派陷於朝廷奸計,被囚高塔,卻有哪一個肯降服了?周芷若雖是年輕弱女,既受重任,自知艱鉅,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張無忌見她胸背要穴俱被金花婆婆按住,生死已在呼吸之間,兀自如此倔強,只怕金花婆婆一怒,立時便傷了她的性命,情急之下,便欲縱出相救。趙敏已猜到他心意,抓住他右臂輕輕一搖,意思說且不用忙。

只聽金花婆婆哈哈一笑,說道:“滅絕師太也不算怎麼走眼啊。你這小掌門武功雖弱,性格兒倒強。嗯,不錯,不錯,武功差的可以練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周芷若此刻早已害怕得六神無主,只是想著師父那時的重託,唯有硬著頭皮,挺立不屈。

峨嵋眾同門本來都瞧不起周芷若,但此刻見她不計私嫌,挺身而出迴護丁敏君,而在強敵挾持之下絲毫不墮本派威名,心中均起了對她敬佩之意。靜玄長劍一晃,幾聲唿哨,峨嵋群弟子倏地散開,各出兵刃,團團將涼亭圍住了。

金花婆婆笑道:“怎麼樣?”靜玄道:“婆婆劫持峨嵋掌門,意欲何為?”金花婆婆咳了幾聲,道:“你們想倚多為勝?嘿嘿,在我金花婆婆眼下,再多十倍,又有甚麼分別?”突然間放開了周芷若,身形晃處,直欺到靜玄身前,食中兩指,挖向她雙眼。靜玄急忙回劍削她雙臂,只聽得“嘿”的一聲悶哼,身旁已倒了一位同門師妹。金花婆婆明攻靜玄,左足卻踢中了一名峨嵋女弟子腰間穴道。

但見她身形在涼亭周遭滴溜溜的轉動,大袖飛舞,偶爾傳出幾下咳嗽之聲,峨嵋門人長劍齊出,竟沒一劍能刺中她衣衫,但男女弟子卻已有七人被打中穴道倒地。她打穴手法極是怪異,被打中的都是大聲呼叫。一時廢園中淒厲的叫聲此起彼落,聞之心驚。

金花婆婆雙手一拍,回入涼亭,說道:“周姑娘,你們峨嵋派的武功,比之金花婆婆怎麼樣?”周芷若道:“本派武功當然高於婆婆。當年婆婆敗在師父劍下,難道你忘了麼?”金花婆婆怒道:“滅絕老尼徒仗寶劍之利,又算得甚麼?”

周芷若道:“婆婆憑良心說一句,倘若師父和婆婆空手過招,勝負如何?”

金花婆婆沉吟半晌,道:“不知道。我原想知道尊師和我到底誰強誰弱,是以今日才到大都來。唉!滅絕師太這一歸隱,武林中少了一位高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峨嵋派從此衰了。”

那七名峨嵋弟子呼號不絕,正似作為金花婆婆這話的註腳。靜玄等年長弟子用力給他們推宮過血,絲毫不見功效,看來須金花婆婆本人方始解得。

張無忌當年醫治過不少傷在金花婆婆手底的武林健者,知道這老婆婆下手之毒辣,江湖上實所罕有,有心出去相救,轉念又想:“這一來幫了周姑娘,卻得罪了蛛兒。我這個表妹不但對我用情甚深,且是骨肉至親,心眼又小,還是再等等!”

只聽金花婆婆道:“周姑娘,你服了麼?”周芷若硬著頭皮道:“本派武功深如大海,不能速成。我們年歲尚輕,自是不及婆婆,日後進展,卻是不可限量。”

金花婆婆笑道:“妙極,妙極!金花婆婆就此告辭。待你日後武功不可限量之時,再來解他們的穴道罷。”說著攜了蛛兒之手,轉身便走。

周芷若心想這些同門的苦楚,便一時三刻也是難熬,金花婆婆一走,只怕他們痛也痛死了,忙道:“婆婆慢走。我這幾位同門師姊師兄,還請解救。”金花婆婆道:“要我相救,那也不難。自今而後,金花婆婆和我這徒兒所到之處,峨嵋門人避道而行。”

周芷若心想:“我甫任掌門,立時便遇此大敵。倘若答應了此事,峨嵋派怎麼還能在武林中立足?這峨嵋一派,豈非就此在我手中給毀了?”

金花婆婆見她躇躊不答,笑道:“你不肯墮了峨嵋派的威名,那也罷了。你將倚天劍借我一用,我就解救你的同門。”

周芷若道:“本派師徒陷於朝廷奸計,被囚高塔,這倚天劍怎麼還能在我們手中?”

金花婆婆原本已料到此事,借劍之言也不過是萬一的指望,但聽周芷若如此說,臉上還是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突然間厲聲道:“你要保全峨嵋派聲名,便保不住自己性命……”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丸藥,說道:“這是斷腸裂心的毒藥,你吃了下去,我便救人。”

周芷若想起師父的囑咐,柔腸寸斷,尋思:“師父叫我欺騙無忌哥哥,此事我原本幹不了,與其活著受那無窮折磨,還不如就此一死,一了百了,甚麼都不管的乾淨。”當下顫抖著接過毒藥。靜玄喝道:“周師妹,不能吃!”

張無忌見情勢危急,又待躍出阻止,趙敏在他耳邊低聲道:“傻子!假的,不是毒藥。”張無忌已記不得原書這藥到底是真是假,一怔之間,周芷若已將丸藥送入了口中嚥下。

靜玄等人紛紛呼喝,又要搶上和金花婆婆動手。金花婆婆道:“很好,挺有骨氣。這毒藥麼,藥性一時三刻也不能發作。周姑娘,你跟著我,乖乖的聽話,老婆子一喜歡,說不定便給解藥於你。”說著走到那些被打中穴道的峨嵋門人身畔,在每人身上敲拍數下。那幾人疼痛登止,停了叫喊,只是四肢痠麻,一時仍不能動彈。這幾人眼見周芷若捨命服毒,相救自己,都是十分感激,有人便道:“多謝掌門人!”

金花婆婆拉著周芷若的手,柔聲道:“乖孩子,你跟著我去,婆婆不會難為你。”

周芷若尚未回答,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拉著自己,身不由主的便騰躍而起。

靜玄叫道:“周師妹……”搶上欲待攔阻,斜刺裡一縷指風,勁射而至,卻是蛛兒從旁髮指相襲。靜玄左掌揮起一擋,不料蛛兒這招乃是虛招,拍的一響,丁敏君臉上已吃了一掌,這“指東打西”,正是金花婆婆的武學。但聽得蛛兒格格嬌笑,已然掠牆而出。

張無忌道:“快追!”一手拉著趙敏,一手攜著小昭,三人同時越牆。

靜玄等突然見到長草中還躲著三人,無不驚愕。金花婆婆和張無忌的輕功何等高妙,待得峨嵋群弟子躍上牆頭,六人早已沒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張無忌等追出十餘丈,金花婆婆腳下絲毫不停,喝道:“峨嵋派弟子居然還有膽子追趕金花婆婆,嘿嘿,了不起!”趙敏道:“留下本派掌門!”身形一晃,搶上數丈,倚天劍劍尖已指到金花婆婆身後,這一招“金頂佛光”,正是峨嵋派劍法的嫡傳,她在萬安寺中從峨嵋派女弟子手中學得,只是並非學自滅絕師太,不免未臻精妙。

金花婆婆聽得背後金刃破風之勢,放開了周芷若,急轉身軀。趙敏手腕一抖,又是一招“千峰競秀”。金花婆婆識得她手中兵刃正是倚天寶劍,心下又驚又喜,伸手便來搶奪。數招一過,金花婆婆已欺近趙敏身前,手指正要搭上她執劍的手腕,不料趙敏長劍急轉,使出一招崑崙派的劍法“神駝駿足”。

金花婆婆見她是個年輕女子,手持倚天劍,使的又是峨嵋嫡傳劍法,自當她是峨嵋派弟子。金花婆婆為了對付滅絕師太,於峨嵋派劍法已鑽研數年,見了趙敏出手幾招,料得她功力不過爾爾,此後數招,心中已先行預想明白,這一欺近身去,倚天劍定然手到拿來,豈知這年輕姑娘竟會突然之間使出崑崙派劍法來。金花婆婆若非心中先入為主,縱是崑崙劍法,也奈何她不得,只是這一招來得太過出於意外,她武功雖高,可也給打了個冷不防,急忙著地打滾,方始躲開,但左手衣袖已被劍鋒輕輕帶到,登時削下一大片來。

金花婆婆驚怒之下,欺身再上。趙敏知道自己武功可跟她差著一大截,不敢和她拆招,只是揮動倚天劍,左刺右劈,東舞西擊,忽而崆峒派劍法,忽而華山派劍法,一招崑崙派的“大漠飛沙”之後,緊跟是一招少林派達摩劍法的“金針渡劫”。每一招均是各派劍法中的精華所在,每一招均具極大威力,再加上倚天劍的鋒銳,金花婆婆心中驚訝無比,一時竟無法逼近。蛛兒看得急了,解下腰間長劍,擲給金花婆婆。

趙敏疾攻七八劍,到第九劍上,金花婆婆不得不以兵刃招架,擦的一聲,長劍斷為兩截。

金花婆婆臉色大變,倒縱而出,喝道:“小妮子到底是誰?”

趙敏笑道:“你怎地不拔屠龍刀出來?”金花婆婆怒道:“我若有屠龍刀在手,你豈能擋得了我十招八招?你敢隨我去一試麼?”趙敏笑道:“你能拿到屠龍刀,倒也好了。我只在大都等你,容你去取了刀來再戰。”金花婆婆道:“你轉過頭來,讓我瞧個分明。”趙敏斜過身子,伸出舌頭,左眼閉,右眼開,臉上肌肉扭曲,向她扮個極怪的鬼臉。

金花婆婆大怒,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液,拋下斷劍,攜了蛛兒和周芷若快步而去。

張無忌道:“咱們再追。”趙敏道:“那也不用忙,你跟我來。我包管你的周姑娘安然無恙便是。”張無忌道:“你說甚麼屠龍刀?”趙敏道:“我聽這老婆子在廢園中說道,她走遍了天涯海角,終於向一位故人借得到了柄寶刀,要和滅絕師太的倚天劍一斗。‘倚天不出,誰與爭鋒?’要和倚天劍爭鋒,舍屠龍刀莫屬。難道她竟向你義父謝老前輩借到了屠龍刀?我適才仗劍和她相鬥,便是要逼她出刀。可是她手邊又無寶刀,只叫我隨她去一試。似乎她已知屠龍刀的所在,卻是無法到手。”

張無忌沉吟道:“這倒奇了。”趙敏道:“我料她必去海濱,揚帆出海,前去找刀。咱們須得趕在頭裡,別讓雙眼已盲、心地仁厚的謝老前輩受這惡毒老婆子欺弄。”

張無忌聽了她最後這句話,突然記起原書義父已被金花婆婆騙回靈蛇島,一時胸口熱血上湧,忙道:“是,是!”他初時答應趙敏去借屠龍刀,只不過是為了大丈夫千金一諾,不能食言,此刻想到金花婆婆會去和義父為難,恨不得插翅趕去相救。

當下趙敏帶著兩人,來到王府之前,向府門前的衛士囑咐了好一陣。那衛士連聲答應,回身入內,不久便牽了九匹駿馬、提了一大包金銀出來。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騎了三匹馬,讓另外六匹跟在後面輪流替換,疾馳向東。

次日清晨,九匹馬都已疲累不堪。趙敏向地方官出示汝陽王調動天下兵馬的金牌,再換了九匹坐騎,當日深夜,已馳抵海邊。

趙敏騎馬直入縣城,命縣官急速備好一艘最堅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糧食、清水、兵刃、寒衣,一應備齊,除此之外,所有海船立即驅逐向南,海邊五十里之內不許另有一艘海船停泊。汝陽王金牌到處,小小縣官如何敢不奉命唯謹?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自在縣衙門中飲酒等候。不到一日,縣官報稱一切均已辦妥。

三人到海邊看船時,趙敏不由得連連頓足,大叫:“糟了!”

原來海邊所停泊的這艘海船船身甚大,船高二層,船頭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裝有鐵炮,卻是蒙古海軍的炮船。當年蒙古大軍遠征日本,大集舟師,不料一場颶風,將蒙古海軍打得七零八落,東征之舉歸於泡影,但舟艦的規模卻也從那時起遺了下來。趙敏百密一疏,沒想到那個縣官竟會加倍巴結,去向水師借了一艘炮船來。這時船中糧食清水俱已齊備,而海邊其餘船隻均已遵奉汝陽王金牌傳令,早向南駛出數十里之外。趙敏苦笑之下,只得囑咐眾水手在炮口上多掛漁網,在船上裝上十幾擔鮮魚,裝作是炮船舊了無用,早改作了漁船。

趙敏和張無忌、小昭三人換上水手裝束,用油彩抹得臉上黃黃的,再粘上兩撇鼠須,更無半點破綻。三人坐在船中,專等金花婆婆到來。

這位紹敏郡主料事如神,果然等到傍晚,一輛大車來到海濱,金花婆婆攜著蛛兒和周芷若前來僱船。船上水手早受趙敏之囑,諸多推託,說道這是一艘舊炮船改裝的漁船,專門捕魚,決不載客,直到金花婆婆取出兩錠黃金作為船資,船老大方始勉強答應。金花婆婆帶同蛛兒、周芷若上船,便命揚帆向東。

無邊無際的茫茫大海之中,一葉孤舟,向著東南行駛。

舟行兩日,張無忌和趙敏在底艙的窗洞中向外瞧去,只見白天的日頭、晚上的月亮,總是在左舷上升,顯然座船是徑向南行。其時已是初冬天氣,北風大作,船帆吃飽了風,行駛甚速。趙敏問張無忌:“你義父是在極北的冰火島上,咱們去找他,須得北行才是,怎麼反向南去?”張無忌當然知道,但苦於不能劇透,是以每次總是答道:“這金花婆婆必定另有古怪。何況這時節南風不起,便要北駛,也沒法子。”

到得第三日午後,舵工下艙來向趙敏稟報,說道金花婆婆對這一帶海程甚是熟悉,甚麼地方有大沙灘,甚麼地方有礁石,竟比這舵工還要清楚。

張無忌裝作突然醒悟,說道:“啊,是了!莫非她是回靈蛇島?”小昭驚問道:“甚麼靈蛇島?”張無忌逗她道:“金花婆婆的老家是在靈蛇島啊。她故世的丈夫叫銀葉先生,靈蛇島金花銀葉,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趙敏並不知道小昭底細,見他扮作老成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說道:“你就大得我們幾歲,江湖上的事兒,倒挺內行似的。”張無忌笑道:“明教的邪魔外道,原比郡主娘娘多知道些江湖上的閒事。”他二人本是死敵,各統豪傑,狠狠的打過幾場硬仗,但在海船艙底同處數日之後,言笑不禁,又共與金花婆婆為敵,相互間的隔閡已一天少於一天。

舵工稟報之後,只怕金花婆婆知覺,當即回到後梢掌舵之處。

趙敏笑道:“大教主,那就煩你將靈蛇島金花銀葉威震江湖的事蹟,說些給我這孤陋寡聞的小丫頭聽聽。”

張無忌笑道:“說來慚愧,銀葉先生是何等樣人,我是一無所知,那位金花婆婆,我卻跟她作過一番對。”於是將自己如何在蝴蝶谷中跟“蝶谷醫仙”胡青牛學醫,如何各派人眾被金花婆婆整得生死不得、來到蝶谷求醫,如何自己活用胡青牛教自己的醫術而治癒眾人,如何金花婆婆和滅絕師太比武落敗,金花婆婆如何報復胡青牛夫婦等種種情由,一一說了。他將蛛兒要擒自己到靈蛇島去作伴、自己在她手臂上佯裝狠咬其實是親了一口的事略去了不說。為何省略此節,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或許覺得頗為不雅罷。

趙敏一聲不響的聽完,臉色鄭重,說道:“初時我只道這老婆婆不過是一位武功極強的高手,原來其中尚有這許多恩怨過節,聽你說來,這老婆婆委實極不好鬥,咱們可千萬大意不得。”張無忌笑道:“郡主娘娘文武雙全,手下又統率著這許多奇材異能之士,對付區區一個金花婆婆,那也是遊刃有餘了。”趙敏笑道:“就可惜茫茫大海之中,沒法召喚我手下的眾武士、諸番僧去。”張無忌道:“這些煮飯的廚子,拉帆的水手,便算不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也該算是第二流了罷?”

趙敏一怔,格格笑了起來,說道:“佩服,佩服!大教主果然好眼力,須瞞你不過。”原來她回王府去取金銀馬匹之時,暗中囑咐衛士,調動一批下屬,趕到海邊聽由差遣。這些人也是快馬趕程,只比張無忌他們遲到了半天。她所調之人均未參與萬安寺之戰,從沒與張無忌朝過相,分別扮作廚工、水手之屬。但學武之人,神情舉止自然流露,縱然極力掩飾,張無忌瞧在眼中,心裡早已有數。

趙敏聽他這麼一說,暗想他既然看了出來,金花婆婆見多識廣,老奸巨猾,更早已識破了機關。好在己方人多勢眾,張無忌武功高強,她識破也好,不識破也好,若是動手,她連蛛兒在內,終究不過兩人,那也不足為懼。她既不挑破,便不防繼續假裝下去。只是看小昭那丫頭心事重重彷彿為教主著急的模樣,心中暗爽。其實她不知小昭卻是另有原由。

這幾日之中,張無忌最擔心的,是周芷若服了金花婆婆那顆丸藥後毒性是否發作。趙敏知他心意,見他眉頭一皺,便派人到上艙去假作送茶送水,察看動靜,每次回報,均說周姑娘言行如常,一無中毒症狀。這麼幾次之後,張無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靜坐船艙一角,想到了當日西域雪地中的情境,蛛兒如何陪伴自己,如何為何太沖、武烈、丁敏君等圍逼之際尚來與自己見上一面,想到自己曾當著何太沖等眾人之面,大聲說道:“姑娘,我誠心願意娶你為妻,盼你別說我不配。”又全心全意的對她說道:“從今而後,我會盡力愛護你,照顧你,不論有多少人來跟你為難,不論有多麼厲害的人來欺侮你,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樂,忘去了從前的苦處。”他想到這幾句話,不禁紅暈上臉。看看巨星一般容顏的小昭,瞧瞧貌美如花的趙敏,再想想柔情如水的芷若妹妹。不禁胡思亂想到,如今眾位美女齊聚一舟,不如自己等船到靈蛇島就把這一船其他人等全乾掉,幾位大小老婆和自己快快活活沒羞沒臊的在小島上隱居也挺好。又突然驚醒,鋪墊了這麼久,江山還要不要了,心裡一時患得患失,最後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屌絲心啊,雖然愛江山但更愛美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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