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大都時,張無忌心想昨晚萬安寺一戰,汝陽王手下許多武士已識得自己面目,撞上了諸多不便,於是到一家農家買了套莊稼漢子的舊衣服換了,頭上戴個斗笠,用煤灰泥巴將手臉塗得黑黑地,這才進城。

他回到西城的客店外,四下打量,前後左右並無異狀,當即閃身入內,進了自己的住房。小昭正坐在窗邊,手中做著針線,見他進房,一怔之下,才認了他出來,滿臉歡容,如春花之初綻,笑道:“我的公子爺啊,我還道是哪一個莊稼漢闖錯了屋子呢,真沒想到是你。”

張無忌笑道:“你在做甚麼?獨個兒悶不悶?”小昭臉上一紅,將手中縫著的衣衫藏到了背後,忸怩道:“我在學著縫衣,可見不得人的。”將衣衫藏在枕頭底下,斟茶給張無忌喝,見到他滿臉黑泥,笑道:“無忌哥哥,你洗不洗臉?”

張無忌微笑道:“我故意塗抹的,可別洗去了。”拿著茶杯,心下沉吟:“趙敏老婆要我陪她去借屠龍刀,正好可以借用朝廷水師船隻,我原本要去接義父迴歸中土,正愁找不到這方面的行家裡手。義父本來擔心中原仇家太多,他眼盲之後,應付不了。此時武林群豪同心抗胡,私人的仇怨,甚麼都該化解了。只須我陪他老人家在一起,諒旁人也不能動他一根毫毛。大海中風濤險惡,小昭這孩子還小,懵懂小女孩容易上頭,趙敏這個老婆又慣會吃醋,不能一齊去。嗯,有了,我要敏老婆將小昭安頓在王府之中,倒比別的處所平安得多。”

小昭見他忽然微笑,問道:“無忌哥哥,你在想甚麼?”張無忌道:“我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帶著你很是不便。我想到了一處所在,可以送你去寄居。”小昭臉上變色,道:“公子爺,我一定要跟著你,小昭要天天這般服侍你。”張無忌勸道:“我是為你好。我要去的地方很遠,很危險,不知甚麼時候才能回來。”小昭道:“在光明頂上那山洞之中,我就已打定了主意,你到哪裡,我跟到哪裡。除非你把我殺了,才能撇下我,你見了我討厭,不要我陪伴麼?”張無忌道:“不,不!你知道我很喜歡你,我只是不願你去冒無謂的危險。我一回來,立刻就會找你。”

張無忌想起山洞之中小昭用力抱緊自己,那柔軟的身軀,香甜的氣息,九陽神功又開始到陽氣最旺的地方作怪。還好那時自己及時醒悟小昭還是個孩子,才控制住自己。許是後來自己一直刻意保持男女之防距離,讓這孩子誤認為自己不喜歡她。只見小昭一臉堅毅的搖頭道:“只要在你身邊,甚麼危險我都不在乎。公子爺,你帶我去罷!”

眼看小昭梨花帶雨越靠越近就要縱體入懷,張無忌怕武器再硌著她,沒辦法,只好握著小昭的手,道:“小昭,我也不須瞞你,我是答應了趙姑娘,要陪她往海外一行。大海之中,波濤連天。我是不得不去。但你去冒此奇險,殊是無益。”

小昭脹紅了臉,道:“你陪趙姑娘一起,我更加要跟著你。”說了這兩句話,已急得眼中淚水盈盈。張無忌逗她道:“為甚麼更加要跟著我?”小昭低頭道:“那趙姑娘心地歹毒,誰也料不得她會對你怎樣。我跟著你,也好照看著你些兒。”望著小昭那迪麗和娜扎融合的絕世美顏,在前世的世界裡估計只能在電視裡仰望,張無忌心中暗爽:“這麼一個將來有可能是天王巨星一般的存在竟對我已情根深重!”聽到她言辭中忱忱之誠,不禁感激,笑道:“好,帶便帶你去,大海中暈起船來,可不許叫苦。”小昭大喜,連聲答應,說道:“我要是惹得你不高興,你把我拋下海去餵魚罷!”張無忌笑道:“我怎麼捨得?”他二人雖然相處日久,有時旅途之際客舍不便,便同臥一室,但小昭自居婢僕,張無忌又怕傷害小孩子身體,所以刻意從來不說一句戲謔調笑的言語。這時他衝口而出說了句“我怎麼捨得”,自知失言,不由得臉上一紅,轉過了頭望著窗外。小昭卻嘆了口氣,自去坐在一邊。張無忌問道:“你為甚麼嘆氣?”小昭道:“你真正捨不得的人多著呢。峨嵋派的周姑娘,汝陽王府的郡主娘娘,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你心中怎會掛念著我這個小丫頭?”張無忌心說這就開始吃醋了?走到她面前,說道:“小昭,你一直待我很好,難道我不知道麼?難道我是個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的人嗎?”說這兩句話時臉色鄭重,語意極是誠懇。

小昭又是害羞,又是歡喜,低下了頭道:“我又沒要你對我怎樣,只要你許我永遠服侍你,做你的小丫頭,我就心滿意足了。你一晚沒睡,一定倦了,快上床休息一會罷。”說著掀開被窩,服侍他安睡,自去坐在窗下,拈著針線縫衣。張無忌聽著她手上的鐵鏈偶爾發出輕微的錚錚之聲,只覺心中平安喜樂,過不多時,便合上眼睡著了。這一睡直到傍晚始醒,他吃了碗麵,說道:“小昭,我帶你去見趙姑娘,借她倚天劍斬斷你手腳上的銬鐐。”兩人走到街上,但見蒙古兵卒騎馬來回賓士,戒備甚嚴,自是昨晚汝陽王府失火、萬安寺大亂之故。兩人一聽到馬蹄聲音,便縮身在屋角後面,不讓元兵見到,不多時便到了那家小酒店中。張無忌帶著小昭推門入內,只見趙敏已坐在昨晚飲酒的座頭上,笑吟吟的站了起來,說道:“張公子真乃信人。”張無忌見她神色如常,絲毫不以咋晚之事為忤,暗想:“這老婆城府真深,按理說我派人殺了她父親的愛姬,將她費盡心血捉來的六派高手一齊放了,她必定惱怒異常,不料她一如平時。且看她待會如何發作。”見桌上已擺設了兩副杯筷,他欠一欠身,便即就坐,小昭遠遠站著伺候。

張無忌抱拳說道:“趙姑娘,昨晚之事,在下諸多得罪,還祈見諒。”趙敏笑道:“爹爹那韓姬妖妖嬈嬈的,我見了就討厭,多謝你叫人殺了她。我媽媽盡誇讚你能幹呢。”張無忌一怔,心說又是宮鬥劇,暗喜竟是歪打正著。趙敏又道:“那些人你救了去也好,反正他們不肯歸降,我留著也是無用。你救了他們,大家一定感激你得緊。當今中原武林,聲望之隆,自是無人再及得上你了。張公子,我敬你一杯!”說著笑盈盈的舉起酒杯。

便在此時,門口走進一個人來,卻是範遙。他先向張無忌行了一禮,再恭恭敬敬的向趙敏拜了下去,說道:“郡主,苦頭陀向你告辭。”趙敏並不還禮,冷冷的道:“苦大師,你瞞得我好苦。你郡主這個筋斗栽得可不小啊。”範遙站起身來,昂然說道:“苦頭陀姓範名遙,乃明教光明右使。朝廷與明教為敵,本人混入汝陽王府,自是有所為而來。多承郡主禮敬有加,今日特來作別。”

趙敏仍是冷冷的道:“你要去便去,又何必如此多禮?”範遙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自今而後,在下即與郡主為敵,若不明白相告,有負郡主平日相待之意。”

趙敏向張無忌看了一眼,問道:“你到底有甚麼本事,能使手下個個對你這般死心塌地?”張無忌道:“我們是為國為民、為仁俠、為義氣,範右使和我素不相識,可是一見如故,肝膽相照,只是不枉了兄弟間這個‘義’字。”範遙哈哈一笑,說道:“教主這幾句言語,正說出了屬下的心事。教主,你多多保重。這位郡主娘娘年紀雖輕,卻是心狠手辣,大非尋常。你良心太好,可千萬別要上當。”張無忌看著趙敏笑道:“是,我自是不敢大意。”趙敏苦笑道:“多謝苦大師稱讚。”

範遙轉身出店,經過小昭身邊時,突然一怔,臉上神色驚愕異常,似乎突然見到甚麼可怕之極的鬼魅一般,失聲叫道:“你……你……”小昭奇道:“怎麼啦?”聽到聲音,範遙方才驚醒,向她呆望了半晌,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錯人了。”長嘆一聲,神色黯然,推門走了出去。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喃喃的道:“真像,真像。”竟忘了和張無忌說像誰,當然,朱亦凡版的張無忌自然是知道的。趙敏與張無忌對望一眼,她是真不知他說小昭像誰。張無忌是還不能說,否則也太過詭異。

忽聽得遠處傳來幾下唿哨之聲,三長兩短,聲音尖銳。張無忌一怔,記得這是峨嵋派招聚同門的訊號,當日在西域遇到滅絕師太等一干人時,曾數次聽到她們以此訊號相互聯絡,尋思:“怎地峨嵋派又回到了大都?莫非遇上了敵人麼?”趙敏道:“那是峨嵋派,似乎遇上了甚麼急事。咱們去瞧瞧,好不好?”張無忌奇道:“你怎知道?”趙敏笑道:“我在西域率人跟了她們四日四夜,終於捉到了滅絕師太,怎會不知?”張無忌道:“好,咱們便去瞧瞧。趙姑娘,我先求你一件事,要借你的倚天劍一用。”趙敏笑道:“你未借屠龍刀,先向我借倚天劍,算盤倒是精明。”解下腰間繫著的寶劍,遞了過去。竟一點也不怕張無忌拿去不還,張無忌差點以為她還是自己大學初戀,但見她雙目清澈,根本沒有大學初戀女神的勾魂攝魄。搖搖頭定神看看拿在手裡的倚天劍,拔劍出鞘,劍寒似冰魄,道:“好劍!小昭,你過來。”小昭走到他身前,張無忌揮動長劍,嗤嗤嗤幾下輕響,小昭手腳上銬鏈一齊削斷,嗆啷啷跌在地下。小昭下拜道:“多謝公子,多謝郡主。”趙敏微笑道:“好美麗的小姑娘。你教主定是歡喜你得緊了。”小昭臉上一紅,眼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張無忌心說你別欺負人家小妹妹了,還劍入鞘,交給趙敏,打斷了這明顯的醋話交鋒。

原來對於優秀的男人,女人都是不吝表達愛意和醋意的,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小美人爭寵,這世的朱亦凡終於嚐到了什麼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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