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奔出七八里地,來到了一處山谷邊上,正好被一圈灌木擋著谷內望向谷外的視線。二人遠眺著峨嵋派的駐地,天已大亮,見許多峨眉弟子在駐地裡走來走去,燒化雪水洗漱,又有生火做飯,好不熱鬧。

見他們洗漱,張無忌感覺自己臉上癢癢的,才想起來自己從小山洞中鑽出來,灰頭土臉的到現在也未沐浴洗漱,怪不得蛛兒老叫他醜八怪。見山石上的雪厚實幹淨,便從石上抓起一塊雪來擦了擦臉,伸衣袖抹去。

蛛兒回過頭來,看到他用雪塊擦乾淨了的臉,不禁怔住了,呆呆的望著他。張無忌被瞧得不好意思,問道:“怎麼啦?”蛛兒道:“你幾歲啦?”

張無忌道:“二十一歲。”蛛兒道:“嗯,原來你只比我大三歲。為甚麼留了這麼長的鬍子?”張無忌笑道:“我一直獨個兒在深山荒谷中住,從不見人,沒有趁手的刀具,自己也沒有辦法剃。”

蛛兒從身旁取出一把金柄小刀來,抵著他臉,慢慢將鬍子剃去了。張無忌只覺刀鋒極是銳利,所到之處,髭鬚紛落,她手掌手指卻是柔膩嬌嫩,摸在面頰上,忍不住怦然心動。

那小刀漸漸剃到他頸中,蛛兒笑道:“我稍一用力,在你喉頭一割,立時一命嗚呼。你怕不怕?”張無忌笑道:“死在蛛兒玉手之下,做鬼也是快活。”

蛛兒反過刀子,用刀背在他咽喉上用力一斬,喝道:“叫你做個快活鬼!”

張無忌嚇了一跳。但她出手太快,刀子又近,待得驚覺,一刀已然斬下,半點反抗之力也無,但體內九陽神功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彈之力,將刀子震開,隨後才想起她原是玩笑,用的只是刀背。

蛛兒手臂一震,叫聲:“哎唷!”隨即格格笑道:“快活麼?”張無忌笑著點了點頭。在蛛兒面前,不知怎的,心中無拘無束,似乎是跟她自幼一塊長大一般,說不出的逍遙自在,忍不住要說幾句笑話。

蛛兒替他剃乾淨鬍鬚,向他呆望半晌,突然長長嘆了口氣。張無忌道:“怎麼啦?”蛛兒不答,又替他把散亂的頭髮割斷,理順,雖然無法挽成髮髻,但短短的看起來很是精神。但見他這麼一打扮,雖然衣衫襤褸不堪,又實在太短太窄,便像是偷來的一般,但神采煥發,醜八怪變成了英俊少年。蛛兒又嘆了口氣,說道:“真想不到,原來你生得這麼好看。”

張無忌知她是為自身臉變醜陋難過,便道:“我也沒甚麼好看。再說,天地間極美的物事之中,往往含有極醜。孔雀羽毛華美,其膽卻是劇毒,仙鶴丹頂殷紅,何等好看,哪知卻是最厲害的毒藥。諸凡蛇豸昆蟲,也都是越美的越具毒性。你那兩隻毒蜘蛛可不是美麗得很麼?一個人相貌俊美有甚麼好,要心地善良那才好啊。”蛛兒冷笑道:“心地良善有甚麼好,你倒說說看。”張無忌一時倒答不上來,怔了一怔道:“我也不知道!”是啊,那些被壞人害的,被騙子騙的心地善良的人還少麼。

蛛兒卻並未察覺他心情異樣,也用雪水洗漱了一遍,張無忌見她臉上毒氣深重,便道:“蛛兒,我辦完事後,就去採些藥來,設法治好你臉上的毒腫。”

蛛兒聽了這幾句話,臉上突現恐懼之色,說道:“不……不……不要,我熬了多少痛苦才到今日的地步,你要散去我的千蛛萬毒功麼?”張無忌道:“咱們或能想到一個法子,功夫不散,卻能消去你臉上的毒腫。”

蛛兒道:“不成的,要是有這法子,我媽媽是祖傳的功夫,怎能不知?天下除非是蝶谷醫仙胡青牛,方有這等驚人的本事,可是他……他早已死去多年。”張無忌奇道:“你也知道胡青牛?”蛛兒瞪了他一眼,道:“怎麼啦?甚麼事奇怪?蝶谷醫仙名滿江湖,誰都知道。”說著又嘆了口氣,說道:“便是他還活著,這人號稱‘見死不救’,又有甚麼用?”

張無忌心想:“她不知蝶谷醫仙不但沒死而且一身本事己盡數傳了給我,這時我且不說,日後我想到了治她臉上毒腫之法,也好讓她大大的驚喜一場。”

看峨眉派眾人似乎在等其他派的人,期間二人吃了些乾糧,直到天黑,也沒見到一個尼姑出谷,丁敏君更是不見,兩人便在兩個石頭中間,用樹枝積雪堆了個雪屋,分別倚靠著一塊山石睡了。

睡到半夜,張無忌睡夢中忽聽到一兩下低泣之聲,登時醒轉,定了定神,原來蛛兒正在哭泣。他坐直身子,伸手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安慰她道:“蛛兒,別傷心。”

哪知他柔聲說了這兩句話,蛛兒更是難以抑止,伏在他的肩頭,又怕被發現,咬著嘴唇嗚咽起來。張無忌問道:“蛛兒,甚麼事?你想起了媽媽,是不是?”蛛兒點了點頭,抽抽噎噎的道:“媽媽死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誰也不喜歡我,誰也不同我好。”張無忌拉起衣襟,緩緩替她擦去眼淚,輕聲道:“我喜歡你,我會待你好。”

蛛兒道:“我不要你待我好。我心中只喜歡一個人,他不睬我,打我、罵我,還要咬我。”張無忌顫聲道:“你忘了這個薄倖郎罷。”

蛛兒大聲道:“不!不!我不忘記他。你再叫我忘了他,我永遠不睬你了。”

張無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好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蛛兒伸過手去,握住了他手,柔聲道:“阿璋哥,你彆著惱,我得罪了你,是我不好。你如真的娶了我為妻,我會刺瞎了你的眼睛,會殺了你的。”

張無忌身子一顫,驚道:“你說甚麼?”蛛兒道:“你眼睛瞎了,就瞧不見我的醜模樣,就不會去瞧峨嵋派那個周姑娘。倘若你還是忘不了她,我便一指戳死你,一指戳死峨嵋派的周姑娘,再一指戳死我自己。”她說著這些奇怪的話,但聲調自然,似乎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一般。張無忌聽她說得兇惡狠毒,心頭怦的一跳。

便在此時,忽聽得叮鈴、叮鈴的駝鈴聲響,似有一頭駱駝遠遠奔來。峨嵋派眾人本已睡倒,聽了一齊驚醒。駝鈴聲本從西南方響來,但片刻間便自南而北,響到了西北方。隨即轉而趨東,鈴聲竟又在東北方出現。如此忽東忽西,行同鬼魅。眾人相顧愕然,均想不論那駱駝的腳程如何迅速,決不能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西,聽聲音卻又絕不是數人分處四方,先後振鈴。過了一會兒,駝鈴聲自近而遠,越響越輕,陡然之間,東南方鈴聲大振,竟似那駱駝像飛鳥般飛了過去。峨嵋派諸人從未來過大漠,聽這鈴聲如此怪異,人人都暗暗驚懼。

滅絕師太朗聲道:“是何方高手,便請現身相見,這般裝神弄鬼,成何體統?”話聲遠遠傳送出去。她說了這句話後,鈴聲便此斷絕,似乎鈴聲的主人怕上了她,不敢再弄玄虛。

張無忌和蛛兒相視而笑,雖然不明白這鈴聲如何響得這般怪異,但定知是魔教中的高手所為,這般攪得峨嵋眾人束手無策,六神不安,倒也好笑。

滅絕師太揮了揮手,眾人收抬衣毯,準備就此繼續休息,兩名男弟子突然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

只見身旁多了一人躺著,呼呼大睡。這人自頭至腳,都用一塊汙穢的毯子裹著,不露出半點身體,屁股翹得老高,鼾聲大作。

峨嵋派餘人也隨即驚覺,夜裡各人輪班守夜,如何竟會不知有人混了進來?滅絕師太何等功夫,便是風吹草動,花飛葉落,也逃不過她的耳目,怎地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人,直到此時才見?各人又驚又愧,早有兩人手挺長劍,走到那人身旁,喝道:“是誰,弄甚麼鬼?”

那人仍是呼呼打鼾,不理不睬。一名男弟子伸出長劍,挑起毯子,只見毯子底下赫然是個身披青條子白色長袍的男子,伏在沙裡,睡得正酣。

靜虛心知這人膽敢如此,定然大有來頭,走上一步,說道:“閣下是誰?來此何事?”那人鼻鼾聲更響,簡直便如打雷一般。靜虛見這人如此無禮,心下大怒,揮動拂塵,刷的一下,便朝那人高高翹起的臀部打去。

猛聽得呼的一聲,靜虛師太手中的那柄拂塵,不知如何,竟爾筆直的向空中飛去,直飛上十餘丈高,眾人不自禁的抬頭觀看。

滅絕師太叫道:“靜虛,留神!”話聲甫落,只見那身穿青條袍子的男子已在數丈之外,正自飛步疾奔,靜虛卻被他橫抱在雙臂之中。靜玄和另一名年長女弟子蘇夢清各挺兵刃,提氣追去。可是那人身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眼見萬萬追趕不上。

滅絕師太一聲清嘯,手執倚天寶劍,隨後趕去。峨嵋掌門的身手果真與眾不同,瞬息間已越過靜玄、蘇夢清兩人,青光閃處,挺劍向那人背上刺出。

但那人奔得快極,這一劍差了尺許,沒能刺中。那人雖抱著靜虛,但奔行之速,絲毫不遜於滅絕師太。他似乎有意炫耀功夫,競不遠走,便繞著眾人急兜圈子。滅絕師太連刺數劍,始終刺不到他身上。

只聽得“啪”的一響,靜虛的拂塵才落下地來。

這時靜玄他們也停了腳步,各人凝神屏息,望著數十丈外那兩大高手的追逐。此處雖是沙漠,但兩人急奔飛跑,塵沙卻不飛揚。峨嵋眾弟子見靜虛被那人擒住,便似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無不心驚。各人有心向前攔截,但想以師父的威名,怎能自己拾奪不下,卻要門人弟子相助?這以眾欺寡的名聲傳了出去,豈不被江湖上好漢恥笑?各人提心吊膽,卻誰也不敢向前,只盼師父奔快一步,一劍便刺入那怪客的後心。

片刻之間,那人和滅絕師太已繞了三個大圈,眼見滅絕師太只須多跨一步,劍尖便能傷敵,但總是差了這麼一步。那人雖然起步在先,滅絕師太是自後趕上,可是那人手中抱著一人,多了百來斤的重量,這番輕功較量就算打成平手,無論如何也是滅絕師太輸了一籌。

待奔到第四個圈子時,那人突然回身,雙手送出,將靜虛向滅絕師太擲來。滅絕師太只覺狂風撲面,這一擲之力勢不可當,忙氣凝雙足,使個“千斤墜”功夫,輕輕將靜虛接住。

峨嵋眾弟子湧向師父身旁,只見滅絕師太臉色鐵青,一語不發。蘇夢清突然失聲驚呼:“靜虛師姐……”但見靜虛臉如黃蠟,喉頭有個傷口,已然氣絕。傷口血肉模糊,卻齒痕宛然,竟是給那怪人咬死的。眾女弟子都大哭起來。

那人卻哈哈長笑,說道:“六大門派圍剿光明頂,只怕沒這麼容易罷!”

聲音未落,人已向著張無忌他們潛身之處奔來,眼見就要撞上,張無忌知道他是青翼蝠王韋一笑,不願傷他,忙往旁一躍。那人也不理他,身法快如閃電的點倒蛛兒,用袍子一裹,縱聲長笑,抱著蛛兒向前急馳,他名叫“一笑”,這笑聲卻是連綿不絕,何止百笑千笑?滅絕師太和張無忌一齊發足急追。

這一次韋一笑不再大兜圈子,徑向西南方飄行。這人身法之快,實是匪夷所思,滅絕內力深厚,輕功了得,張無忌體內真氣流轉,更是越奔越快,但韋一笑快得更加厲害。眼見初時和他相距數丈,到後來變成十餘丈、二十餘丈、三十餘丈……終於人影不見。

滅絕怒極而笑,見張無忌始終和自己並肩疾奔,半步也沒落後,心下暗自驚異,這時明知已無法追上韋一笑,卻要考一考這少年的腳力,足底加勁,身子如筋離弦,激射而出,卻見他不即不離,仍是和自己並肩而行,忽聽他說道:“師太,這青翼蝠王奔跑雖快,未必長力也夠,咱們跟他死纏到底。”

滅絕吃了一驚,立時停步,自忖:“我施展如此的輕功,已是竭盡平生之力,別說開口說話,便是換錯了一口氣也不成。這小子隨口說話,居然足下絲毫不慢,而且在他身旁,感覺自己體內峨眉九陽功力竟受吸引蠢蠢欲動,那是甚麼功夫?”她陡然間停步,張無忌一竄已在數丈之外。滅絕自忖追之不上,便果斷迴轉。只是心思江湖中何時出了如此了得的青年才俊,不知是何人門下?感受著體內峨眉九陽真氣的波動,竟有一點點古井微瀾的奇妙舒服感覺,想著剛才見到那英俊的身姿,臉上竟不禁現出一絲嫵媚,塵封多年的心門開始有了裂痕。

張無忌心想:“蛛兒落入了韋一笑手中,後來卻不見蹤影,再出現又在金花婆婆手中日日練毒功,可不能讓他帶走?”想到此處,更是著急,也不再管滅絕師太,當即吸一口真氣,發足便奔。好在韋一笑輕功雖佳,手上抱了一個人後,總不能踏雪無痕,雪地裡、沙漠之中還是留下了一條足跡。張無忌打定了主意:“他休息,我不休息,他睡覺,我不睡覺,奔跑三日三夜,好歹也追上了他。”

奔到半夜,眼見月在中天,張無忌忽地恐懼起來,想改變這個時空許多人的命運又怕改變之後自己沒有劇本優勢。就在這時,隱隱聽得身後似有足步之聲,他回頭一看,卻沒有人。他不敢耽擱,發足又跑,但背後的腳步聲立時跟著出現。

他心中大奇,這個說不得是怎麼做到的。回頭再看,仍是無人,仔細一看,沙漠中明明有三道足跡,一道是韋一笑的,一道是自己的,另一道肯定是說不得的,怎麼總是瞧不見他,難道這人有隱身術不成?

他滿腹疑團,拔足又跑,身後的足步聲又即響起。

張無忌急速轉過身來,這一次看到了身後那人在地下的一點影子。“韋一笑在你後面!”那人突地大喊。張無忌本能反應的回過頭來想看,突然間眼前一黑,全身已被一隻極大的套子套住,跟著身子懸空,似乎是處身在一隻布袋之中,被那人提了起來。他忙伸手去撕布袋,豈知那布袋非綢非革,堅韌異常,摸上去布紋宛然,顯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卻紋絲不動。

那人提起袋子往地下一擲,哈哈大笑,說道:“你能鑽出我的布袋,算你本事。”張無忌運起內力,雙手往外猛推,但那袋子軟軟的絕不受力。他提起右腳,用力一腳踢出,波的一聲悶響,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不論他如何拉推扯撕,翻滾頂撞,這隻布袋總是死樣活氣的不受力道。那人笑道:“你服了麼?”

張無忌道:“服了!”心說正想著當教主後找你借袋子打通九陽神功最後一關呢,這回人情也省了。不過他又不知道我是張無忌,別一不小心把我扔下山谷豈不哀哉。“你是誰?”雖然基本可以確定了,張無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人道:“說不得!”張無忌道:“為甚麼說不得?”那人道:“說不得就是說不得,還有甚麼道理好講。你叫甚麼名字?”張無忌心想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也真是無聊,趁機道:“我叫張無忌,是鷹王的外孫。我在蝴蝶谷蝶谷醫仙和常遇春大哥見證下加入的明教,教名朱元璋,取誅元之玉璋之意,也可以理解為誅滅暴元的是我張無忌也。”

“哦”,那人沉吟了一會兒,什麼教名朱元璋,亂七八糟的,不過鷹王確實有個外孫叫張無忌,聽說後來跌下懸崖了,要是活著年紀應該和他差不多,嗯,這小子有用。想到此處不再糾纏什麼教名朱元璋,啪的一下,隔著袋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記,笑道:“小子,乖乖的在我的乾坤一氣袋中別動,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你開口說一句話,給人知覺了,我可救不得你。”張無忌道:“你帶我到哪裡去?”那人道:“你已落入我乾坤一氣袋中,我要取你小命,你逃得了麼?你只要不動不作聲,總有你的好處。”張無忌本也沒打算亂動,當下便不掙扎。

那人道:“你能鑽進我的布袋,是你的福緣。”提起布袋往肩頭上一掮,拔足便奔。張無忌心說你這是福袋麼?不過也確實是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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