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待在袋中不能說話,索性閉目養神,只覺說不得腳下迅速之極。

走了幾個時辰,張無忌在布袋中覺得漸漸熱了起來,知道已是白天,太陽曬在袋上,過了一會,只覺那人越走越高,似在上山。這一上山,又走了兩個多時辰,張無忌這時身上已頗有寒意,心想:“多半是到了極高的山上,峰頂積雪,因此這麼冷。”突然之間,身子飛了起來,他大吃一驚,忍不住叫出聲來。他叫聲未絕,只覺身子一頓,已然著地,張無忌這才明白,原來適才說不得是帶了自己縱躍了一下,心想身處之地多半是極高山峰上的危崖絕壁,他揹負了自己如此跳躍,山岩積了冰雪,甚是滑溜,倘若一個失足,豈不兩人都一齊粉身碎骨?心中剛想到此處,感覺又已躍起。不斷的跳躍,忽高忽低,忽近忽遠,張無忌雖在布袋之中,見不到半點光亮,也猜得到當地的地勢必定險峻異常。

途中又會合了鐵冠道人,二人也不多話,繼續趕路。

忽聽得一個聲音從底下山谷中傳了上來,叫著:“說不得臭和尚,鐵冠老雜毛,快來幫個忙,糟糕之極了,糟糕之極了。”

說不得和鐵冠道人齊聲驚道:“是周顛,他甚麼事情糟糕?”說不得又道:“他好像受了傷,怎他說話中氣如此弱?”不等鐵冠道人答話,背了張無忌便往下躍去。鐵冠道人跟在後面,忽道:“啊!周顛負著甚麼人?是韋一笑!”

說不得道:“周顛休慌,我們來助你了。”周顛叫道:“慌你媽的屁,我慌甚麼?吸血蝙蝠的老命要歸天!”說不得驚道:“韋兄怎麼啦,受了甚麼傷?”說著加快腳步。啊,韋兄怎麼了?”

最後一句話,卻是跟周顛說的,只聽周顛啞著嗓子道:“他……他……糟之透頂,糕之透頂。”說不得道:“嗯,韋兄心口還有一絲暖氣,周顛,是你救他來的?”周顛道:“廢話,難道是他救我來的?”鐵冠道人道:“周顛,你受了甚麼傷?”

周顛道:“我見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凍得氣都快沒有了,不合強盜發善心,運氣助他,哪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陰毒當真厲害,就是這麼一回事。”

說不得道:“周顛,你這一次當真是做了好事。”周顛道:“甚麼好事壞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陰毒又古怪,我平素瞧著最不順眼,不過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周顛的胃口,周顛便救他一救。哪知道沒救到吸血蝙蝠,寒毒入體,反要賠上週顛一條老命。”鐵冠道人驚道:“你傷得這般厲害?”周顛道:“報應,報應。吸血蝙蝠和周顛生平不做好事,哪知一做好事便橫禍臨頭。”

說不得道:“韋兄做了甚麼好事?”

周顛道:“他長途奔襲,激引內毒,陰寒發作,本來只須吸飲人血,便能抑制。他明明帶有一個女娃子,可是他寧願自己送命,也不吸她的血。周顛一見之下,說道:‘啊喲不對,吸血蝙蝠既然倒行逆施,周顛也只好胡作非為一下,要救他一救。’”

說不得問道:“那女娃子是誰?”周顛道:“我也這般問吸血蝙蝠。他說這是白眉老兒的孫女,他說眼前明教有難,大夥兒需當齊心合力,因此萬萬不能吸她的血。”說不得和鐵冠道人一齊鼓掌,說道:“正該如此。白鷹、青蝠兩王攜手。明教便聲勢大振了。那女娃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顧忙活吸血蝙蝠,差點自身難保,也是這會兒才發現那女娃不見了,想是自行逃走了?”想來想他又補了一句,“這麼久了,估計穴道早他孃的解開了,死蝙蝠快成真的死蝙蝠了,我在全神貫注輸真氣,她還不抓住機會溜了。”張無忌聽了心中大急,定是金花婆婆來偷走了蛛兒,唉,蛛兒的命苦啊!時空局的有這麼神通廣大嗎?看來我搶注朱元璋這個名字還是比較有先見之明啊。

外邊說不得將韋一笑身子接了過來,驚道,“他全身冰冷,那怎麼辦?”周顛道:“是啊,我說你們快活得太早了,吸血蝙蝠這條老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一隻死蝙蝠和白眉鷹王攜手,於明教有甚麼好處?”鐵冠道人道:“你們在這兒等一會,我下山去找個活人來,讓韋兄飽飲一頓人血。”說罷縱身便欲下山。

周顛叫道:“且慢!鐵冠雜毛,這兒如此荒涼,等你找到了人,韋一笑早就變成韋不笑。死屍倘若會笑,那就可怕得很了。說不得,你布袋中那個小子,拿出來給韋兄吃了罷。”張無忌一驚:“原來他們早瞧出我藏身布袋之中。”

說不得道:“不成!這個人是鷹王外孫,韋兄若是吃了他,白眉非跟韋兄拚老命不可。”

鐵冠道人問道:“你把他裝在袋中,奇貨可居啊?”

說不得道:“說不得,說不得!總而言之,本教四分五裂,眼前大難臨頭,天鷹教遠來相助。咱們總得攜手一致,才免覆滅。袋中這人有利於本教諸路人馬攜手,那是決然無疑的。”

他說到這裡,伸右手貼在韋一笑的後心“靈臺穴”上,運氣助他抵禦寒毒。周顛嘆道:“說不得,你為朋友賣命,那是沒得說的,可是你小心自己的老命。”鐵冠道人道:“我也來相助一臂之力。”伸右手和說不得的左掌相接。兩股內力同時衝入韋一笑體內。

過了一頓飯時分,韋一笑低低呻吟一聲,醒了過來,但牙關仍是不住相擊,顯然冷得厲害,顫聲道:“周顛、鐵冠道兄,多謝你兩位相救。”他對說不得卻不言謝,他兩人是過命的交情,口頭的道謝反而顯得多餘。鐵冠道人功力深湛,但被韋一笑體內的陰毒逼了過來,奮力相抗,一時說不出話來。說不得也是如此。

過了一會兒,彭和尚與冷謙也到了,各自運起內力,分別為韋一笑、周顛驅除寒毒。張無忌身在袋中,五人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五人武功極高,那是不必說的,難得的是大家義氣深重。明教之中高人當真不少。難道個個都是邪魔外道麼?”正自思量,忽覺身子移動,想是說不得又負了自己,直上光明頂去。他得悉蛛兒無恙,心中已無掛慮,所關懷者,只是武林六大門派圍攻明教,不知如何了局;又想上到光明頂後,當可遇到幼時小友楊不悔,她長大之後,不知是否還認得自己。

一行人又行了一日一夜,每過幾個時辰,說不得便解開袋上一道縫,讓張無忌透透氣,又將袋口緊緊縛上。到了次日午後,張無忌忽覺布袋是在著地拖拉,初時不明其理,後來自己的腦袋稍稍一抬,額頭便在一塊岩石上重重碰了一下,好不疼痛,這才明白,原來各人是在山腹的隧道中行走。隧道中寒氣舒重,透氣也不大順暢,直行了大半個時辰,這才鑽出山腹,又向上升。但上升不久,又鑽入了隧道。前後一共過了五個隧道,才聽周顛叫道:“楊逍,吸血蝙蝠和五散人來找你啦!”

過了半晌,聽得前面一人說道:“真想不到蝠王和五散人大駕光臨,楊逍沒能遠迎,還望恕罪。”周顛道:“你假惺惺作甚?你肚中定在暗罵,五散人說話有如放屁,說過永遠不上光明頂,永遠不理明教之事,今日卻又自己送上門來。”楊逍道:“六大派四面圍攻,小弟孤掌難鳴,正自憂愁。今得蝠王和五散人瞧在明尊面上,仗義相助,實是本教之福。”周顛道:“你知道就好啦。”當下楊逍請五散人入內,童兒送上茶水酒飯。

突然之間,那童兒“啊”的一聲慘呼。張無忌身在袋中,也覺毛骨驚然,古人的命真的好苦,沒有自保的本事,侍候人的童兒都沒命做。過了好一會,果然聽韋一笑說道:“楊左使,傷了你一個童兒,韋一笑以後當圖報答。”他說話時精神飽滿,和先前的氣息奄奄大不相同。

張無忌心中一凜:“他吸了這童兒的熱血,自己的寒毒便抑制住了。只是這蝠王未免行事太過隨心所欲,不把別人性命當回事了。這是病,得好好治治。”卻聽楊逍淡淡的道:“咱們之間,還說甚麼報答不報答?蝠王上得光明頂來,便是瞧得起我。”張無忌心中一時無語,無怪乎他們被江湖稱作魔教。

這七人個個是明教中的頂兒尖兒的高手,雖然眼下大敵當前,但七人一旦相聚,均是精神一振。食用酒飯後,便即商議禦敵之計。說不得將布袋放在腳邊,張無忌又飢又渴,一來記著說不得的吩咐,不敢稍有動彈作聲;二來也是等待契機,突破神功。於是索性躺下閉目養神,靜待著時空局的來餵飯。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秦甲

新火茶酒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