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大是個精幹枯瘦的老者,雙手捧著一柄長劍,赫然便是那柄倚天寶劍。這人身材瘦長,滿臉皺紋,愁眉苦臉,似乎剛才給人痛毆了一頓,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兒女,旁人只要瞧他臉上神情,幾乎便要代他傷心落淚。那阿二同樣的枯瘦,身材略矮,頭頂心滑油油的,禿得不剩半根頭髮,兩邊太陽穴凹了進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卻精壯結實,虎虎有威,臉上、手上、項頸之中,凡可見到肌肉處,盡皆盤根虯結,似乎周身都是精力,漲得要爆炸出來,他左頰上有顆黑痣,黑痣上生著一叢長毛。張三丰、殷天正、楊逍等人看了這三人情狀,心下都是一驚。

周顛說道:“趙姑娘,這三位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周顛便一個也鬥不過,怎地不識羞地喬裝了家人,來跟張真人開玩笑麼?”趙敏道:“他們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倒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啊?”周顛登時語塞,隨即打個哈哈,說道:“這位是‘一劍震天下’皺眉神君,這位是‘丹氣霸八方’禿頭天王。至於這一位嘛,天下無人不知,哪個不曉,嘿嘿,乃是……那個……‘神拳蓋世’大力尊者。”

趙敏聽他瞎說八道的胡謅,不禁撲哧一笑,說道:“我家裡三個煮飯烹茶、抹桌掃地的家人,什麼神君、天王、尊者的?張真人,你先跟我家的阿三比比拳腳吧。”

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張真人請!”左足一蹬,喀喇一聲響,蹬碎了地下三塊方磚。著腳處的青磚給他蹬碎並不稀奇,難在鄰近的兩塊方磚竟也讓這一腳之力震得粉碎。

楊逍和韋一笑對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傢伙!”

阿大、阿二兩人緩緩退開,低下了頭,向眾人一眼也不瞧。這三人自進殿後,一直跟在趙敏身後,始終垂目低頭,神情猥瑣,誰也沒加留神,不料就這麼向前一站,登時如淵停嶽峙,儼然大宗匠氣派,但退回去時,卻又是一副畏畏縮縮、傭僕廝養的模樣。

武當派的靈虛道人沒在當場見到張無忌撲上去擋掌,又見張三丰吐血,只以為太師父受了重傷,一直在為太師父的傷勢憂心,這時忍不住大聲道:“我太師父剛才受傷嘔血,你們沒瞧見麼?你們怎麼……怎麼……”說到這裡,語聲中已帶哭音。

殷天正心想:“原來張真人曾受傷嘔血,卻不知是為何人所傷。他就算不傷,這麼大的年紀,怎能跟這等人比拼拳腳?瞧此人武功,純是剛猛一路,且讓我來接他的。”朗聲說道:“張真人何等身份,豈能和低三下四之輩動手過招?這不是天大笑話麼?別說是張真人,就算我姓殷的,哼哼,諒這些奴才也不配受我一拳一腳。”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決非庸流,但偏要將他們說得十分不堪,好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趙敏道:“阿三,你最近做過什麼事?說給他們聽聽,且看配不配和武當高人動手過招。”她言語之中,始終緊緊扣住了“武當”二字。

那阿三道:“小人最近也沒做過什麼事,只是在西北道上曾跟少林派一個名叫空性的和尚過招,指力對指力,破了他的龍爪手,隨即割下了他首級。”

此言一出,大廳上盡皆聳動。空性神僧在光明頂上以龍爪手與張無忌拆招,一度曾大佔上風,明教眾高手人人親睹,想不到竟命喪此人之手。以他擊斃少林神僧的身份,自已足可和張三丰一較高下。

殷天正大聲道:“好!你連少林派的空性神僧也打死了,讓姓殷的來鬥上一鬥,倒是件快事。”說著搶上兩步,雙手拉開了架子,白眉上豎,神威凜廩。

阿三道:“白眉鷹王,你是邪魔外道,我阿三是外道邪魔。咱倆一鼻孔出氣,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要打,咱們另揀日子來比過。今日主人有命,只令小人試試武當派功夫的虛實。”轉頭向張三丰道:“張真人,你如真不想下場,只須說一句話便可交代,我們也不會動蠻硬逼。武當派只須服輸,難道還真要了你的老命不成?”

張三丰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就算身受重傷,但若施出新創太極拳中“以虛御實”的上乘武學法門,未必便輸於他,何況自己根本沒有受傷。當下緩步走到殿心,向殷天正道:“殷兄美意,貧道心領。貧道近年來創了一套拳術,叫做‘太極拳’,自覺和一般武學頗有不同之處。這位施主定要印證武當派功夫,殷兄將他打敗,諒他也心有不甘。貧道就以太極拳中的招數和他拆幾手,正好乘機將貧道的多年心血就正於各位方家。”

殷天正聽了又歡喜,又擔憂,聽他言語中對這套太極拳頗具自信,張三丰是何等人,既出此言,自有把握,否則豈能輕墮一世威名?但他適才曾重傷嘔血,只怕拳技雖精,終究內力難支,當下不便多言,只得抱拳道:“晚輩恭睹張真人神技。”

阿三見張三丰竟飄然下場,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轉念又想:“今日我便和這老道拼個兩敗俱傷,那也是聳動武林的盛舉了。”當下屏息凝神,雙目盯住在張三丰臉上,內息暗暗轉動,周身骨骼劈劈啪啪,不絕發出輕微的爆響之聲。眾人又均一愕,知道這是佛門正宗的最上乘武功,自外而內,不帶半分邪氣,乃金剛伏魔神通。

張三丰見到他這等神情,也悚然一驚:“此人來歷不小啊!不知我這太極拳是否對付得了?”雙手緩緩舉起,要讓那阿三進招。

忽然俞岱巖身後走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小道童來,說道:“太師父,這位施主要見識我武當派拳技,又何必勞動太師父大駕?待弟子演幾招給他瞧瞧,也就足了。”他一說話,明教諸人相處日久,立時認出是張教主,原來教主早到了,個個喜不自勝。

張三丰望向小道童,見他自信滿滿,雖知他內功深厚,但適才後殿傳藝,見他時而目不轉睛沉思,時而又似有悟喜不自禁,不知道是否真有所得,且讓他試上一試,有我在旁照看,應不致有所閃失。於是說道:“好的,孩子,你且一試,但莫要逞強。”說完也不坐下,默運內力,雙目神光湛湛的望著場中二人,準備隨時出手救助。

那阿三見張三丰居然遣這小道童出戰,對自己之輕蔑藐視可說已到了極處,但想我一拳先將這小道童打死了,激得老道心浮氣粗,再和他動手,當更有制勝把握,當下也不多言,只說:“小孩兒,發招吧!”

張無忌道:“我新學的這套拳術,是我太師父張真人多年心血所創,乃武當派的絕詣,叫做太極拳。晚輩初學乍練,未必即能領悟拳法中的精要,三十招之內,恐怕不能將你擊倒。但那是我學藝未精,並非這套拳術不行,這一節你須得明白。”

阿三不怒反笑,轉頭向阿大、阿二道:“大哥、二哥,天下竟有這等狂妄小子。”阿二縱聲大笑。阿大卻已瞧出這小道童不是易與之輩,說道:“三弟,不可輕敵。”

阿三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張無總胸口打到,這一招神速如電,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地追上,後發先至,撞擊張無忌面門,招術詭異,實所罕見。

張無忌自聽張三丰演說太極拳之後,一個多時辰中,始終在默想這套拳術的拳理,見阿三左拳擊到,當即使出太極拳中一招“攬雀尾”,右腳實,左腳虛,運起“擠”字訣,粘連粘隨,右掌已搭住他左腕,橫勁發出。阿三身不由主地向前一衝,跨出了兩步,方始站定。旁觀眾人見此情景,齊聲驚噫。

這一招“攬雀尾”,乃天地間自有太極拳以來首次和人過招動手。張無忌身具九陽神功,精擅乾坤大挪移之術,突然使出太極拳中的“粘”法,雖所學還不到兩個時辰,卻已如畢生研習一般。阿三給他這麼一擠,自己這一拳中千百斤的力氣猶似打入了汪洋大海,無影無蹤,無聲無息,身子卻遭自己的拳力帶得斜移兩步。他一驚之下,怒氣填膺,快拳連攻,臂影晃動,便似有數十條手臂、數十個拳頭同時擊出一般。

眾人見了他這等狂風驟雨般的攻勢,盡皆心驚:“無怪以空性大師這等高強的武功,也喪身於他手下。”除了趙敏手下眾人之外,無不為張無忌擔心。

張無忌有意要顯揚武當派的威名,自己本身武功一概不用,招招都使張三丰所創太極拳的拳招,單鞭、提手上勢、白鶴亮翅、摟膝拗步,待使到一招“手揮琵琶”時,右捺左收,剎時間悟到了太極拳旨中的精微奧妙之處,這一招使得猶如行雲流水,瀟灑無比。

阿三隻覺上盤各路已全處在他雙掌的籠罩之下,無可閃避,無可抵禦,只得運勁於背,硬接他這一掌,同時右拳猛揮,只盼兩人各受一招,成個兩敗俱傷之局。不料張無忌雙手一圈,如抱太極,一股雄渾無比的力道組成了一個漩渦,只帶得他在原地急轉七八下,如轉陀螺,如旋紡錘,好容易使出“千斤墜”之力定住身形,卻已滿臉漲得通紅,狼狽萬狀。

明教群豪大聲喝彩。楊逍叫道:“武當派太極拳功夫如此神妙,真令人大開眼界。”周顛笑道:“阿三老兄,我勸你改個名兒,叫做‘阿轉’!”殷野王道:“多轉幾個圈兒也不算丟臉,古人不是說‘三十六著,轉為上著’麼?”說不得道:“當年梁山泊好漢中有個黑旋風,那旋風嘛,原是要轉的!”

阿三隻氣得臉色自紅轉青,大聲怒吼,縱身撲上,左手或拳或掌,變幻莫測,右手卻純是手指功夫,拿抓點戳、勾挖拗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筆,如點穴橛,如刀似劍,如槍似戟,攻勢凌厲之極。張無忌太極拳拳招未熟,登時手忙腳亂,應付不來,突然間嗤的一聲,衣袖給撕下了一截,只得展開輕功,急奔閃避,暫且避讓這從所未見的五指功夫。阿三吆喝追趕,卻哪裡及得上對手輕功的飄逸,接連十餘抓,盡數落空。

張無忌一面躲閃,心下轉念:“我只逃不鬥,豈不是輸了?這太極拳我還不大會使,且以挪移乾坤的功夫,跟他鬥上一鬥。”當下不退回身,雙手擺一招太極拳“野馬分鬃”的架式,左手卻已使出乾坤大挪移手法。阿三右手一指戳向對方肩頭,卻不知如何給他挪帶,噗的一響,竟戳中了自己左手上臂,只痛得眼前金星直冒,一條左臂幾乎提不起來。楊逍瞧出這不是太極拳功夫,卻搶先叫道:“太極拳當真了得!”

阿三又痛又怒,喝道:“這是妖法邪術,什麼太極拳了?”刷刷刷連攻三指。張無忌縱身避開,眼見阿三又長臂疾伸,雙指戳到,他再使挪移乾坤心法,牽引推移,託的一響,阿三的兩拫手指插進了殿上一根大木柱之中,深至指根。眾人又吃驚,又好笑。

眾人轟笑聲中,俞岱巖厲聲喝道:“且住!你這是少林派金剛指力?”

張無忌縱身躍開,一聽到“少林派金剛指力”七個字,立時想起,俞仿巖為少林派金剛指力所傷,二十年來,武當派上下都為此深怨少林派,看來真兇卻是眼前此人。

只聽阿三冷冷地道:“是金剛指力便怎樣?誰叫你硬充好漢,不肯說出屠龍刀的所在?這二十年殘廢的滋味可好受麼?”

俞岱巖厲聲道:“多謝你今日言明真相,原來我一身殘廢,是你西域少林派下的毒手。只可惜……只可惜了我的好五弟、好兄弟!”說到最後一句,不禁哽咽。要知當年張翠山自刎而死,乃為了俞岱巖傷於殷素素的蚊須針之下,無顏以對師兄之故。其實俞岱巖中了蚊須針之後,殷素素託龍門鏢局運回武當,醫治月餘,自會痊癒,他四肢為人折斷,實出於大力金剛指的毒手,倘若當日找到了這罪魁禍首,張翠山夫婦也不致慘死了。俞岱巖既悲師弟無辜喪命,又恨自己成為廢人,滿腔怨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

張三丰聽了兩人之言,立即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他曾聽說少林寺火工頭陀偷學武藝,擊死達摩堂首座苦智禪師,少林派中各高手大起爭執,以致苦慧禪師遠走西域,開創了西域少林一派,原來這人是當年苦慧的傳人。呵斥道:“施主心腸忒也歹毒!我們可沒想到當年苦慧禪師的傳人之中,竟有施主這等人物。”阿三獰笑道:“苦慧是什麼東西?”

張三丰一聽,恍然大悟。當年俞岱巖為大力金剛指所傷後,武當派遣人前往質問少林,少林派掌門方丈堅決不認,便疑心到西域少林一派,但多年打聽,得知西域少林已然式微,所傳弟子只精研佛學,不通武功,此刻聽了阿三這句“苦慧算什麼東西”,心知他若是西域少林傳人,決無辱罵開派師祖之理,便朗聲說道:“怪不得,怪不得!施主是火工頭陀的傳人,不但學了他的武功,也盡數傳了他狠戾陰毒的性子!那個空相什麼的,是施主的師兄弟吧?”

阿三道:“不錯!他是我師弟,他可不叫空相,法名剛相。張真人,我‘金剛門’的金剛般若掌,跟你武當派的掌法比起來怎樣?”

俞岱巖厲聲道:“遠遠不如!他頭頂捱了我師一掌,早已腦漿迸裂。陰險偷襲,班門弄斧,死有餘辜!”阿三大吼一聲,撲將上來。

張無忌一招太極拳“如封似閉”,將他擋住,說道:“阿三,拿‘黑玉斷續膏’來!”說著伸出了右掌。阿三大吃一驚:“本門的續骨妙藥秘密之極,連本門尋常弟子也不知其名,這小道童卻從何處聽來?”

他哪知蝶谷醫仙胡青牛的《醫經》之中,有言說道,西域有一路外家武功,疑是少林旁支,手法極其怪異,斷人肢骨,無藥可治,僅其本門秘藥“黑玉斷續膏”可救,然此膏如何配製,卻其方不傳。何況張無忌是有劇本的人,也懶得與他解釋,只朗聲道:“拿來!”他這世的記憶又回想起了父母之死,以及俞殷兩位師伯叔的慘遭荼毒,恨不得立時置之於死地,實不願跟他多說一句。

阿三適才和他交手,雖吃了一點小虧,但見自己的大力金剛指使將出來之時,他只有躲閃逃避,並無還手之力,只須留神他古里古怪的牽引手法,鬥下去可操必勝,踏上一步,喝道:“小傢伙,你跪下磕三個響頭,那就饒你,否則這姓俞的便是榜樣。”

張無忌決意要取他的“黑玉斷續膏”,然而如何對付他的金剛指,一時卻無善策,乾坤大挪移之法雖可傷他,卻不能逼得他交出藥來,正自沉吟,張三丰道:“孩子,你過來!”張無忌道:“是!太師父。”走到他身前。

張三丰道:“用意不用力,太極圓轉,無使斷絕。當得機得勢,令對手其根自斷。一招一式,務須節節貫串,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他適才見張無忌臨敵使招,已頗得太極三昧,只是他原來內功太強,拳招中稜角分明,招招有勁,未能體會太極拳那“圓轉不斷”之意。

張無忌武學所知已深,關鍵處一點便透,聽了太師父這幾句話,登時便有領悟,心中虛想著那太極圖圓轉不斷、陰陽變化之意。

阿三冷笑道:“臨陣學武,未免遲了吧?”張無忌雙眉上揚,說道:“剛來得及,正好叫閣下試招。”說著轉過身來,右手圓轉向前,朝阿三面門擠去,正是太極拳中一招“高探馬”。阿三右手五指併攏,成刀形斬落,張無忌“雙風貫耳”,連消帶打,雙手成圓形捺出,這一下變招,果然體會了太師父所教“圓轉不斷”四字的精義。隨即左圈右圈,一個圓圈跟著一個圓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個個太極圓圈發出,登時便套得阿三跌跌攛撩,身不由主地立足不穩,猶如酒醉昏迷。

突然之間,阿三五指猛力戳出,張無忌使出一招“雲手”,左手高,右手低,一個圓圈已將他手臂套住,九陽神功的剛勁使出,喀喇一聲,阿三的右臂上下臂骨齊斷。九陽神功有陰有陽,剛柔並重,其勁好不厲害,阿三一條手臂的臂骨立時斷成了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樣。以這份勁力而論,卻遠非以柔勁為主的太極拳所及。

張無忌恨他歹毒,“雲手”使出時連綿不斷,有如白雲行空,一個圓圈未完,第二個圓圈已生,跟著喀喇一響,阿三的左臂亦斷,接著喀喀喀幾聲,他左腿右腿也給一一絞斷。張無忌生平和人動手,從未下過如此重手,但此人是害死父母、害苦三師伯、六師叔的大凶手,若非要著落在他身上取到“黑玉斷續膏”,早已取了他性命。

阿三一聲悶哼,已然摔倒。趙敏手下早有一人搶出,將他抱起退開。

旁觀眾人見到張無忌如此神功,盡皆駭然,連明教眾高手也忘了喝彩。

那禿頭阿二閃身而出,右掌疾向張無忌胸口劈來,掌尖未至,張無忌已覺氣息微窒,當下一招“斜飛勢”,將他掌力引偏。這禿頭老者一聲不出,下盤凝穩,如牢釘在地,專心致志,一掌一掌地劈出,內力雄渾無比。

張無忌見他掌路和阿三乃一派相傳,看年紀當是阿三的師兄,武功輕捷不及,卻遠為沉穩,當下運起太極拳中粘、引、擠、按等招式,想將他身子帶歪,不料這入內力太強,反粘得自己跌出了一步。張無忌雄心陡起。心想:“我倒跟你比拼比拼,瞧是你的西域少林內功厲害,還是我的九陽神功厲害。”見他揮掌劈到,便也揮掌劈出,那是硬碰硬的蠻打,絲毫沒取巧餘地,雙掌相交,砰的一聲巨響,兩人身子都是一晃。

張三丰“噫”的一聲,心中叫道:“不好!這等蠻打,力強者勝,正和太極拳拳理相反。這禿頭老者內力渾厚,武林罕見,只怕這一掌之下,小孩兒便受重傷。”就在此時,兩人第二掌再度相交,砰的一聲,那阿二身子稍晃,退了一步,張無忌卻神定氣閒地站在當地。

九陽神功和少林派內功練到最高境界,可說難分高下。但西域“金剛門”的創派祖師火工頭陀是從少林寺中偷學的武藝。拳腳兵刃固可偷學,內功一道卻講究體內氣息執行,便眼睜睜地從早到晚瞧著旁人打坐練功,瞧上十年八年,又怎知他內息如何調勻、周天如何搬運?因此外功可偷學,內功卻偷學不來。“金剛門”外功極強,不輸於少林正宗,內功卻遠遠不及了。這阿二是“金剛門”中的異人,天生神力,由外而內,居然另闢蹊徑,練成了一身深厚內功,造詣已遠遠超過了當年的祖師火工頭陀,可說乃是天授。在他雙掌之下,極少有人接得住三招,此時蠻打硬拼,卻給張無忌的掌力震得退出了一步,不由得既驚且怒,深吸一口氣,雙掌齊出,同時向張無忌劈去。

張無忌叫道:“殷六叔,你瞧我給你出這口惡氣。”原來這時殷梨亭已在楊不悔、小昭等人陪同之下,由兩名明教教眾用軟兜抬著,到了武當山上。

張無忌一聲斷喝,右拳揮出,砰的一聲大響,那禿頭阿二連退三步,雙目鼓起,胸口氣血翻湧。張無忌叫道:“殷六叔,圍攻你的眾人之中,可有這禿頭在內麼?”殷梨亭道:“不錯!此人正是首惡。”

只聽那禿頭阿一週身骨節劈劈啪啪地發出響聲,正自運勁。俞岱巖知他內力剛猛,這一運勁,掌力非同小可,實所難擋,叫道:“渡河未濟,擊其中流!”意思叫張無忌不待阿二運功完成,便搶先上前攻他個措手不及。

張無忌應道:“是!”踏上一步,卻不出擊。阿二雙臂振出,一股強勁排山倒海般推將過來。張無忌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右掌揮出,迎拒推送,將對方掌力盡行碰了回去。這兩股巨力加在一起,阿二大叫一聲,身子猶似發石機射出的一塊大石,喀喇喇一聲響,撞破牆壁,衝了出去。

眾人駭然失驚之際,忽見牆壁破洞中閃進一人,提著阿二的身子放在地下。此人矮矮胖胖,圓如石鼓,模樣可笑,身手卻極靈活,正是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顏垣。那禿頭阿二雙臂臂骨、胸前肋骨、肩頭鎖骨,已盡數遭他自己剛猛雄渾的掌力震斷。顏垣放下阿二,向張無忌一躬身,又從牆洞中鑽了出去,倏來倏去,便如是頭肥肥胖胖的土撥鼠。

趙敏見這小道童連敗自己手下兩個一流高手,早已起疑,見顏垣向他行禮,妙目流盼,立時認出,暗罵自己:“該死,該死!我先入為主,一心以為小鬼在外佈置,沒想到他竟假裝道童,在此搗鬼,壞我大事。”細聲細氣地道:“張無忌你這小鬼頭,怎地如此沒出息,假扮起小道童來?滿口太師父長、太師父短,也不害羞!”

張無忌見她認出了自己,朗聲道:“先父翠山公正是太師父座下第五弟子,我不叫‘太師父’,卻叫什麼?有什麼害羞不害羞?”轉身向張三丰跪下磕頭,說道:“孩兒張無忌,叩見太師父和三師伯。事出倉促,來不及稟明,還請恕孩兒欺瞞之罪。”

張三丰和俞岱巖驚喜交集,說什麼也想不到這個力敗西域少林二大高手的少年,竟是當年那個病得死去活來的孩童。張三丰呵呵大笑,伸手扶起,說道:“好孩子,你沒死,翠山可有後了。”張無忌武功卓絕,猶在其次,張三丰最歡喜的是,只道他早已身亡,卻原來尚在人世,一時當真喜從天降,心花怒放,轉頭向殷天正道:“殷兄,恭喜你生了這麼一個好外孫。”殷天正笑道:“張真人,恭喜你教出來這麼一位好徒孫。”

趙敏罵道:“什麼好外孫、好徒孫!兩個老不死,養了個奸詐狡獪的小鬼出來。阿大,你去試試他的劍法。”

那滿臉愁苦之色的阿大應道:“是!”刷的一聲,拔出倚天劍來,各人眼前青光閃閃,隱隱只覺寒氣侵人,端的是口好劍。

張無忌道:“此劍是峨嵋派所有,何以到了你手中?”趙敏啐道:“小鬼,你懂得什麼?滅絕老尼從我家中盜得此劍,此刻物歸原主,倚天劍跟峨嵋派有甚干係?”

張無忌豈不知倚天劍的來歷,只是懶得和她胡攪蠻纏,便岔開話題,道:“趙姑娘,請你取‘黑玉斷續膏’給我,治好了我三師伯、六師叔的斷肢,大家便既往不咎。”趙敏道:“哼!既往不咎?說來倒容易。你可知少林派空聞、空智,武當派宋遠橋、俞蓮舟他們,此刻都在何處?”張無忌心說,我當然知道,真是小孩子一樣的問題,忍不住搖頭笑道:“我若不知道,趙姑娘你會好心告訴我麼?”

趙敏冷笑道:“我幹嗎要跟你說?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抵當日綠柳莊中,對我輕薄羞辱之罪!”說到“輕薄羞辱”四字,想起當日張無忌摘她珠花放入懷中,無視她“自殺”戲份瀟灑離去情景,不由得滿臉飛紅,又惱又羞。

張無忌聽到她說及“輕薄羞辱”四字,臉上也是一紅,那日為了解救明教群豪所中劇毒,事在緊急,懶得陪她演戲,此刻才明白女人心思,你越是在乎她越是輕視你,而你不在乎她吧,反而越是令她感到生氣。只是“輕薄羞辱”從何說起,解釋吧又怕越描越黑,被太師父、外公等一眾人誤會成真正的調戲少女可不得了,見小昭和不悔妹妹望來八卦和探尋的目光,只得轉移話題說道:“趙姑娘,這‘黑玉斷續膏’你到底給是不給?”

趙敏俏目一轉,笑吟吟地道:“你要黑玉斷續膏,那也不難,只須你依我三件事,我便雙手奉上。”張無忌道:“哪三件事?”趙敏道:“眼下我可還沒想起。日後待我想到了,我說一件,你便跟著做一件。”張無忌道:“那怎麼成?難道你要我自殺,要我做豬做狗,也須依你?”趙敏笑道:“我不會要你自殺,更不會叫你做豬做狗,嘻嘻,就是你肯做,也做不來呢!”張無忌道:“你先說將出來,倘若不違俠義之道,而我又做得到的,那麼依你自也不妨。”

趙敏正待介面,轉眼看到小昭鬢邊插著一朵珠花,正是自己送給張無忌的其中一朵,不禁大惱,又見小昭明眸皓齒,桃笑李妍,年紀雖稚,卻出落得猶如曉露芙蓉,十分惹人憐愛,心下更生醋意,自己堂堂郡主送的東西,他竟轉送一個丫鬟。少男少女,正是懵懂情愫的年紀,張無忌少年英才,又有九陽神功加持的男性魅力,哪個女孩見了不動心呢?只是你竟如此輕示侮辱我,真是越想越恨,一咬牙,對阿大道:“去把這姓張的小子兩條臂膀斬了下來!”

阿大應道:“是!”一振倚天劍,走上一步,說道:“張教主,主人有命,叫我斬下你的兩條臂膀。”

周顛早已憋了很久,這時再也忍不住了,破口罵道:“放你孃的狗臭屁!你不如斬下自己的雙臂!”阿大滿臉愁容,苦口苦面地道:“那也說得有理。”周顛這下子可就樂了,大聲道:“那你快斬啊。“阿大道:“也不必忙。”

張無忌暗暗發愁,這口倚天寶劍鋒銳無匹,任何兵刃碰上即斷,唯一對策,只有以乾坤大挪移法空手奪他兵刃,然而伸手到這等鋒利的寶劍之旁,只要對方劍招稍奇,變化略有不測,自己一條手臂自指尖以至肩頭,不論哪一處給劍鋒一帶,立時削斷,如何對敵,倒頗費躊躇。忽聽張三丰道:“無忌,我創的太極拳,你已學會了,另有一套太極劍,不妨現下傳了你,可以用來跟這位施主過過招。”無忌喜道:“多謝太師父。”轉頭向阿大道:“這位前輩,我劍術太差,須得請太師父指點一番,再來跟你過招。”

那阿大對張無忌原本暗自忌憚,自己雖有寶劍在手,佔了便宜,究屬勝負難知,聽說他要新學劍招,那就再好不過,心想新學的劍招儘管精妙,總不免生疏。劍術之道,講究輕翔靈動,至少也得練上一二十年,臨敵時方能得心應手,熟極而流。他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學招吧,我在這裡等你。學兩個時辰夠了嗎?”

張三丰道:“不用到旁的地方,我在這兒教,無忌在這兒學,即炒即賣,新鮮熱辣。不用半個時辰,一套太極劍法便能教完。”

他此言一出,除張無忌外,人人驚駭,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均想:就算武當派的太極劍法再奧妙神奇,但在這裡公然教招,敵人瞧得明明白白,還有什麼秘奧可言?

阿大道:“那也好。我在殿外等候便是。”他竟不欲佔這個便宜,以傭僕身份,卻行武林宗師之事。張三丰道:“那也不必。我這套劍法初創,也不知管用不管用。閣下是劍術名家,正要請你瞧瞧,指出其中的缺陷破綻。”

楊逍心念一動,突然想起,朗聲道:“閣下原來是‘八臂神劍’方長老,閣下以堂堂丐幫長老之尊,何以甘為旁人廝僕?”明教群豪聽得,都吃了一驚。周顛道:“你不是死了麼?怎麼又活轉了,這……這怎麼可以?”

那阿大悠悠嘆了口氣,低頭說道:“老朽百死餘生,過去的事說他做甚?我早不是丐幫的長老了。”老一輩的人都知八臂神劍方東白是丐幫四大長老之首,劍術精奇,名動江湖,只因他出劍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條手臂一般,因此上得了這個外號。十多年前聽說他身染重病身亡,當時人人都感惋惜,不意他竟尚在人世。

張三丰道:“老道這路太極劍法能得八臂神劍指點幾招,榮寵無量。無忌,你有佩劍麼?”小昭上前幾步,呈上張無忌從綠柳山莊取來的那柄木製假倚天劍。張三丰接在手裡,笑道:“是木劍?老道這不是用來畫符捏訣、驅邪捉鬼麼?”站起身來,右手持劍,左手捏個劍訣,雙手成環,緩緩抬起,這起手式一展,跟著三環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攔掃、右攔掃……一招招地演將下來,使到第五十三式“指南針”,雙手同時畫圓,覆成第五十四式“持劍歸原”。張無忌不記招式,只細看劍招中“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之意。

張三丰一路劍法使完,竟無一人喝彩,各人竟皆詫異:“這等慢吞吞、軟綿綿的劍法,如何用來對敵過招?”轉念又想:“料來張真人有意放慢了招數,好讓他瞧得明白。”

只聽張三丰問道:“孩兒,你看清楚了沒有?”張無忌道:“看清楚了。”張三丰道:“都記得了沒有?”張無忌道:“已忘記了一小半。”張三丰道:“好,那也難為了你。你自己去想想吧。”張無忌低頭默想。過了一會,張三丰問道:“現下怎樣了?”張無忌道:“已忘記了一大半。”

周顛失聲叫道:“糟糕!越來越忘記得多了。張真人,你這路劍法十分深奧,看一遍怎記得了?請你再使一遍給我們教主瞧瞧吧。”

張三丰微笑道:“好,我再使一遍。”提劍出招,演將起來。眾人只看了數招,心下大奇,原來第二次所使,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沒一招相同。周顛叫道:“糟糕,糟糕!這可更叫人糊塗啦。”張三丰畫劍成圈,問道:“孩兒,怎樣啦?”張無忌道:“還有三招沒忘記。”張三丰點點頭,放劍歸座。

張無忌在殿上緩緩踱了一個圈子,沉思半晌,又緩緩踱了半個圈子,抬起頭來,滿臉喜色,叫道:“這我可全忘了,忘得乾乾淨淨的了。”張三丰道:“不壞,不壞!忘得真快,你這就請八臂神劍指教吧!”說著將手中木劍遞了給他。張無忌躬身接過,轉身向方東白道:“方前輩請。”周顛抓耳搔頭,滿心擔憂。

方東白問道:“閣下使木劍嗎?”張無忌道:“是,請指教。”方東白猱身進劍,說道:“有僭了!”一劍刺到,青光閃處,發出嗤嗤聲響,內力之強,實不下於那個禿頭阿二。眾人凜然而驚,心想他手中所持莫說是砍金斷玉的倚天寶劍,便是一根廢銅爛鐵,在這等內力運使之下也必威不可當,“神劍”兩字,果然名不虛傳。

張無忌左手劍訣斜引,木劍橫過,畫個半圓,平搭上倚天劍的劍脊,勁力傳出,倚天劍登時一沉。方東白讚道:“好劍法!”抖腕翻劍,劍尖向他左臂刺到。張無忌回劍圈轉,啪的一聲,雙劍相交,各自飛身而起。方東白手中的倚天寶劍這麼一震,不住顫動,發出嗡嗡之聲,良久不絕。

這兩把兵刃一是寶劍,一是木劍,但平面相交,寶劍和木劍實無分別,張無忌這一招乃是以己之鈍,擋敵之無鋒,實已得了太極劍法的精奧。要知張三丰傳給他的乃是“劍意”,而非“劍招”,要他將所見到的劍招忘得半點不剩,才能得其神髓,臨敵時以意馭劍,千變萬化,無窮無盡。若有一兩招劍法忘不乾淨,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純。這意思楊逍、殷天正等高手已隱約懂得,周顛卻終於遜了一籌,這才空自憂急半天。

這時只聽得殿中嗤嗤之聲大盛,方東白劍招凌厲狠辣,以極渾厚內力,使極鋒銳利劍,出極精妙招術,青光盪漾,劍氣瀰漫,殿上眾人似覺有一個大雪團在身前轉動,發出蝕骨寒氣。張無忌的一柄木劍在這團寒光中畫著一個個圓圈,每一招均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他心中竟沒半點渣滓,以意運劍,木劍每發一招,便似放出一條細絲,去纏在倚天寶劍之上,細絲越積越多,似乎積成了一團團絲棉,將倚天劍裹了起來。兩人拆到二百餘招後,方東白的劍招漸見澀滯,手中寶劍便似不斷地增加重量,五斤、六斤……十斤、二一十斤……偶爾挺劍刺出,真力微有不足,便讓木劍帶著轉了幾個圈子。

方東白越鬥越怕,激鬥三百餘招而雙方居然劍鋒不交,那是他生平使劍以來從所未遇之事。對方便如撒出了一張大網,逐步向中央收緊。方東白連換六七套劍術,縱橫變化,奇幻無方,旁觀眾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張無忌卻始終持劍畫圓,旁人除張三丰外,沒一個瞧得出他每一招到底是攻是守。這路太極劍法只是大大小小、正反斜直各種各樣的圓圈,要說招數,可說便只一招,然而這一招卻永遠出沒無窮。猛聽得方東白朗聲長嘯,鬚眉皆豎,倚天劍中宮疾進,那是竭盡全身之力的孤注一擲,乾坤一擊!

張無忌見來勢猛惡,回劍斜擊,方東白手腕微轉,倚天劍側了過來,嚓的一聲輕響,木劍的劍頭已削斷六寸,倚天劍不受絲毫阻撓,直向張無忌胸口刺來。

張無忌一驚,左手翻轉,本來捏著劍訣的食中兩指一張,已夾住倚天劍的劍身,右手半截劍向他右臂斫落。劍雖木製,但在他九陽神功運使之下無殊鋼刃。方東白右手運力回奪,倚天劍讓對方兩根手指夾住了,猶如鐵鑄,竟然不動分毫,當此情景,他除了撒手鬆劍,向後躍開,再無他途可循。

只聽張無忌喝道:“快撒手!”方東白一咬牙,竟不鬆手,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啪的一聲響,他一條右臂已給木劍打落,便和以利劍削斷一般無異。方東白不肯鬆手,原已存了舍臂護劍之心,左手伸出,不等斷臂落地,已搶著抓住,斷臂雖已離手,五根手指仍牢牢地握著倚天劍。張無忌見他如此勇悍,既感驚懼,且復歉疚,竟沒再去跟他爭劍。說道:“對不住了!”

方東白走到趙敏身前,躬身細:“主人,小人無能,甘領罪責。”

趙敏點頭道:“快裹臂傷!”朗聲說道:“今日瞧在明教張教主臉上,放過了武當派。”左手一揮,道:“走吧!”她手下部屬抱起方東白、禿頭阿二、阿三這三人,向殿外便走。

張無忌叫道:“且慢!不留下黑玉斷續膏,休想走下武當山。”縱身而上,伸手往趙敏肩頭抓去。手掌離她肩頭尚有尺許,突覺兩股無聲無息的掌風分自左右襲到,事先竟沒半點徵兆,張無忌一驚,雙掌翻出,右手接了從右邊擊來的一掌,左手接了從左邊擊來的一掌,四掌同時相碰,只覺來勁奇強,掌力中竟夾著一股陰冷無比的寒氣。這股寒氣自己熟悉之至,正是幼時纏得他死去活來的“玄冥神掌”掌力。

張無忌一驚,九陽神功隨念而生,陡然間左脅右脅同時遭兩敵掌力拍中。張無忌一聲悶哼,向後摔出,但見襲擊自己的是兩個身形高瘦的老者。這兩個老者各出一掌和張無忌雙掌比拼,餘下一掌卻無影無蹤地拍到了他身上。

楊逍和韋一笑齊聲怒喝,撲上前去。那兩個老者又各出掌,砰砰兩聲,楊逍和韋一笑騰騰退出數步,只感胸口氣血翻湧,寒冷徹骨。兩個老者身子都是一晃,轉過身子,護著趙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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