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見端倪

雜物房裡，顧紫月和顧行雲兩人面面相覷，向來天資極高的顧行雲此時卻像一隻無頭蒼蠅，除了擔憂還有害怕。

顧紫月緊咬著下唇，眼前的小弟才剛剛十三歲，再聰明再早熟也不可能有什麼主意，保護家人的責任這下全擔在顧紫月一人的肩上。

她強迫自已冷靜下來，開始從頭梳理這事。

先開始，顧家為了躲避瘟疫而北上，進入寧平府境內，原本要被安置在棲流所的顧家卻被帶進城，還被鎮衛司監控。

這意味著是鎮衛司下的手嗎？

顧紫月抱著自已瘦削的肩膀，內心又立刻否決了這個猜想。

不說鎮衛司何必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控制顧氏，這樣做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掌控一個縣城的大戶？為了顧家的錢財？

這些都不合理，不是一個等級的，寧平府鎮衛司何必為難興元府昌明縣的顧家，如果說縣令要謀取顧家，這樣才說得通。

就像寧平十三行一樣，再怎麼威風，一見到一州鎮撫級別的沈滄，還不是乖乖跪下，對顧氏揮揮手，顧曉絕對毫不猶豫地奉上全部錢財。

透過藥來控制他人，顧紫月記得自已的老師講過，在大炎是與巫蠱咒害他人同罪的，一經查獲，主犯凌遲，從者烙面，杖五十，流放千里。

所以，做這事的人絕對心裡有鬼，他也在懼怕被鎮衛司發現！

顧紫月隱隱感覺抓住了什麼，昨夜那和千戶談笑的紅衣官員，那些表情呆滯的醫師，鋸齒形的草葉，以及苦澀的藥。

顧紫月只覺得腦中十分紛亂，這時，雜物房旁邊的街道卻傳來幾聲馬叫，以及隱隱約約地說話聲，看來又有人住進了這邊的院子。

當聽到又有和顧氏相同的大戶住進了這裡，顧紫月突然明白了，幕後黑手的目標從來不是顧氏，或者說，不止顧氏一家，是昌明縣、昌函縣、昌圖縣三縣的全部大戶！

“小姐！公子！吃飯了！”外面傳來鐵巴的喊聲，似乎已經正常了。

顧紫月應聲，拉著顧行雲回到大廳，顧曉和顧夫人已經坐在飯桌邊，看見二人進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招呼二人趕緊吃飯。

飯桌上，顧紫月悄悄觀察著自已的父母，兩人神態、語氣都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看來，父親他們還沒有陷入太深。”顧紫月鬆了口氣，安然地吃著少了許多油水的飯菜。

但顧紫月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下一次送藥來，可能那幕後黑手就會開始行動，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顧曉有午睡的習慣，每天中午必睡半個時辰，連帶著顧氏上下都有了這個習慣。

吃完飯，顧紫月沒有回房間，而是在前院溜達，暗中觀察外面的看守。

噗通！

陰紅蛇躍出水面，又落下，揚起一片水花，精力很是旺盛。

顧紫月靠近水池，假裝觀賞陰紅蛇，實則視線不時地朝大門望去。

大門虛掩著，許是那繡衣和大夫走時沒有關好，天空太陽傾斜，正好將門外二人的影子投進院內。

正好兩道影子，透過門縫，朝著左邊傾斜。

顧紫月不覺得自已能避開兩名破開氣血關的繡衣，悄無聲息地潛出院子，只能另想他法。

一直到了傍晚，院子外傳來鈴聲，繡衣趕著裝著飯菜和藥湯的馬車進入這片區域，苦澀的藥湯不知道由何物熬成，味道居然都能讓院子的那些人聞到。

顧紫月自然也聞到了藥味，她走出自已的房間，和顧行雲並肩站在屋簷下，憂心忡忡的望著門口處。

“嗯！”聞到藥味的顧曉他們急急忙忙地走到門口處，已經迫不及待了。

顧曉和顧夫人站在最前面，像是最先享用食物的頭狼，鐵巴和一眾護衛緊隨其後，家僕、洗衣婆、伙伕們則是站在最外圈，形成一個半圓，將門口團團圍住。

像是等著殘羹剩飯的乞丐。

如果沈滄見到這場景，肯定會驚訝，原來人也可以被馴服成像狗一樣。

郭晨做的事可不就是把像顧家這樣的大戶馴服成狗嘛！

所有人等在門口等著那藥湯，甚至沒人發現自家公子、小姐沒在人堆中，就連鍛骨境的顧曉，都沒有發現自已的兒女不見了。

吱——

繡衣推開門，身後依然跟著三個醫師，不過不是今天中午的那三個。

繡衣挑著一隻扁擔，裡面裝滿了菜和糧，還有一塊鮮紅的肉，醫師們則是提著一個大桶，不用看，裡面絕對是藥湯。

顧曉讓開幾步，好讓繡衣把扁擔放下，眼神卻時刻不離醫師手上的木桶，他身後的人亦是如此。

甚至那些下人都沒一人去接過扁擔，全部都在下意識地朝前走著。

顧曉察覺到身後的躁動，回身看向眾人，怒喝道：“急什麼！滾！都給我滾開！”

說著，自已提起那桶藥湯，擠開團團圍住的下人們，把桶放在了前院的石桌上，迫不及待地拿起碗，朝桶舀了滿滿一碗的藥湯，咕嚕咕嚕地灌下肚去。

顧夫人緊隨其後，鐵巴、護衛、家僕...都急忙上前，生怕藥湯不夠。

顧紫月看著鯨吸牛飲的父親，以及藥湯滴落、沾汙衣裳卻渾然不覺的母親，絕望地扭過頭去，不想看見這樣的場景。

等回過神來，想找剛才那繡衣時，那人卻早已經出去，給別的院子送糧菜了。

顧紫月帶著顧行雲走下臺階，來到石桌邊，只見得一片狼藉，碎瓷片、潑灑的藥湯、被丟在一邊的木桶讓前院顯得更雜亂。

喝了藥湯後，護衛和下人們彷彿恢復了理智，卻對眼前的狼藉熟視無睹，各自離開了前院。

顧曉坐在石凳上，閉著眼睛，似在回味。

一位醫師坐在他旁邊，正在為顧曉把脈，還一邊低聲地說些什麼，隔得太遠，顧紫月聽不清楚。

而自已母親的身旁同樣坐著兩位醫師，都是女子，眼神清明，不過卻一直打量著顧紫月和顧行雲，目光極具侵略性，就像藏著某種慾望。

顧紫月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不想靠近那兩人，不過顧夫人此時卻抬頭看向他們。

“紫月、雲兒，快過來讓這兩位醫師看看。”顧夫人開口催促道，“醫師說你們氣色不佳，要給你們切診一下。”

顧紫月低頭，那醫師正好抬頭，二人正好對視，那醫師原本嫵媚的丹鳳眼在顧紫月眼中卻滿是惡意，像一條要咬人的竹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