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家入城
黑夜下，顛簸的馬車碾過泥濘的土路，車中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們被驚醒，相互看了一眼，又開始閉眼打盹。
咚咚！
護衛隊長鐵巴敲響車廂，對著裡面的人說道：“老爺，過了前面的小山，離府城就只剩下了三十里了。”
車廂裡傳來顧曉悶悶地咳嗽聲，片刻後，他吩咐道：“過了山頭，就地休息一夜吧，明天再走。”
鐵巴應聲，快步跑去通報。
寬敞的車廂裡擺著一張小桌，四方各坐著一人，顧老爺和顧夫人，以及二人的子女，一對姐弟。
三人都已經合上了眼，只有小兒子顧行雲還睜大眼睛。他透過車窗，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心中思緒萬千。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車隊最前方傳來一陣陣叫喊聲。
車廂中的三人這下全都醒了，相視無言，顧曉看向自已的女兒：“紫月，看好你弟弟，別讓他搗亂。”
顧曉起身，走出馬車，只見原先打著旗幟的地方，現在卻是一隊隊整裝列隊計程車兵，正引導人群朝山的那邊走去。
“鐵巴！鐵巴！”顧曉聲若洪鐘，把自家的護衛隊長喊到身邊，“前面怎麼回事？寧平府出兵了？”
鐵巴面色凝重地回答道：“是的，老爺。前面的兵爺說，寧平府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棲流所，要我們所有人去那裡集合。”
顧曉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
許久，他才轉身回到車廂，告訴家人目前的情況。
在昌明縣，顧家是盤踞的地頭蛇，掌控著漁幫，整個縣城的魚市、碼頭，都在顧家手中，和武行、柴幫共稱三霸。
這次的瘟疫來的又快又猛，染上瘟疫的人，快則幾個時辰，慢則一兩天，就會悽慘地死去，自家的漁幫夥計們是最先接觸的之一，死傷慘重。
顧曉也是個有魄力的人，立馬組織下人們收拾好東西，在封城之前離開了昌明縣。
北邊邢州的寧平府是個好去處，顧曉自然帶著家人們去那裡。
棲流所說的好聽，誰知道里面是個什麼環境，如果那些賑災的大人們黑心一點，糧、藥不夠的話，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顧曉在府城也有幾家生意夥伴，不知現在這情況，有沒有門路進城？
車廂裡，顧曉看著自已的大女兒，期待她說出個好的方法。
縣人都知顧家小公子聰慧，也知道他的調皮，卻不知道自已的大女兒才是家裡的“諸葛”，幾次危機，都被她的方法輕鬆化解，也讓顧曉極其重視。
顧紫月搖搖頭，輕聲道：“爹，事到如今，進城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們就去棲流所吧，打點一下，暫時住一夜，再看情況去走走門路。”
於是長長的顧家車隊駛向三十里鋪。
馬車駛過門口，顧行雲悄悄撩起一角窗簾，只見剛剛造好的棲流所佔地極大，被一圈籬笆圍住，各處都有巡邏的兵士。
裡面一間間簡陋的木屋，讓顧行雲想起了墓地裡排列同樣整齊的墓碑。
“阿姊，你看。”顧行雲看見遠處閃過一襲紅衣，“是鎮衛司的千戶，旁邊還有個大官。”
正是裴章和郭晨二人。
裴章騎著高頭大馬，看著蜿蜒流入棲流所中的人群，眉頭緊皺。
先前急報中的五萬難民只是粗略計數，真實數量肯定不止，原本按縣分成了三個區域，其中造了許多的小木屋，卻依舊遠遠不夠。
其中的馬匹、雞鴨、貓狗之類的家畜也是不少，鬧的棲流所中雞飛狗跳的。
郭晨在旁邊將裴章的神態盡收眼底，他咳嗽一聲，提議道：“裴千戶，這人數實在是有些多了，棲流所恐怕容納不下，不如把三縣中的大族和有修為的武夫單獨拉出來，大族們不需要做工，武夫也能幫我們看管這些難民。”
裴章意動，一旁的三石也是頻頻點頭，人果然不能貌相，這郭晨外貌痴肥，卻有這樣的機智。
“可。”裴章隨即應允，吩咐繡衣去找到縣中大族和武夫們，將他們帶出棲流所。
棲流所中，吵鬧的人群實在使人厭煩，顧行雲是坐不住的性子，顧紫月不得不時刻盯著他，防止他亂跑。
那一間間小木屋，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一旬一兩銀子，就這，還引得許多人在書記官處爭搶，要不然只得去和幾百人一起睡鋪著稻草的大棚。
顧曉一行總共五駕馬車，其餘四駕不是財貨就是食物衣裳，準備相當充分，自然也有護衛時刻看管。
鐵巴端著一個大碗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繡衣。
“老爺，這位大人說允許我們入城，但必須得先喝藥湯，再用藥草燻過。”
顧曉親和地笑起來，走近幾步，把一塊銀子塞到繡衣手中，又讓鐵巴把藥湯給家人、護衛們分了，收好東西，準備出發。
就在一群人窸窸窣窣地喝著苦兮兮的藥湯時，另一邊的顧紫月端著碗，看著眼前褐色的藥湯，暗自皺皺眉頭。
棲流所四處都在熬藥熬粥，還有繡衣在各處焚燒藥草，味道雜亂，燻得人腦子昏昏沉沉，對顧曉他們影響很大，腦子裡只想趕快進城，藥湯一下就喝進肚裡了。
顧紫月不同，她耳聰目明，生性又極為謹慎，對於醫藥也有過涉獵，她看見鐵巴端來的大碗中，漂浮著一根鋸齒狀的葉子。
狹長尖銳，葉片極為細長，不像任何一種常用的藥材。
顧紫月留了個心眼，臨出發前，家人們都吃了些預防的藥，這藥湯不是很重要，於是她悄悄地把藥湯倒在黑暗中。
顧紫月順便也阻止了顧行雲喝這藥，至於顧曉他們，喝的太快了，倒不像在喝藥，就像在喝酒。
在繡衣的引導下，隊伍很快來到城門前，此時已經是晚上的九點了，府城已經宵禁。
好在鎮衛司在這裡，經過一番檢查和藥燻後，顧家順利進入了府城。
鎮衛司給他們安排好住處後，便離開了，並且警告顧曉，三天內不準離開院子，吃喝自有鎮衛司供應。
院子位於南城區，這一片盡是閒置的院子，住進來的除了顧家，還有其餘兩縣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收拾好房間，顧曉一家很快就睡著了。
郭晨和裴章一直忙到了後半夜，雙眼通紅，身體上倒是沒什麼，但是精神十分疲乏，騎著馬慢悠悠地走進府城。
分別後，郭晨回到官舍，同行的兩個工部員外郎和其他人還在考察修路的地方，今晚是回不來了，整個二層高的官舍，除了一些小吏再無他人。
郭晨打發走半夜起來的小吏，進了自已的房間，把門落了鎖，還點燃了一支隔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