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院中,剛剛召集完一眾繡衣的沈滄回到書房,正好林淵帶著萬百千來到。

書房,沈滄坐在椅子上,魏玥侍立身後,萬百千則是站在離書桌四五步遠,安靜地拱手而立。

沈滄拆開那封信,上面的署名是“南以玄”,信中說明了那人魔的來歷,是安華劍宗大長老的嫡孫,事關大宗顏面,希望沈滄通融一二。

南以玄,邢州之前唯一的鎮撫使,在京城那種龍爭虎鬥的地方沒有聽過他的名字,說明他的能力、背景都不是一等,要不然也不會受掣於一州劍宗。

前朝哀帝在位時曾有傳言,“大炎與宗門共治天下”,那是明皇之前的事了,自明皇橫掃亂世諸雄,再立大炎,這種話就被逐步封禁。

而在鎮衛司都統及其之上的內部考核中,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是否能壓制當地的大宗,讓宗門對於州府的掌握力降低,以消除宗門的隱患。

再不濟,那也得是相互合作,並且以鎮衛司為主。

很明顯,這南以玄並不是太合格,甚至可以說與宗門站在一邊了。

沈滄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眼睛在信上停留了好一會,才抬頭看向站著的萬百千。

萬百千此刻卻沒有原來的傲氣和作態,他知道這事不止這麼簡單,能否順利完成,還得看眼前這位的意思。

沈滄雖然是北涼世子,卻可以在大炎當上一州鎮撫,兩國關係肯定有更深淵源,沈滄自然是要當好這鎮撫的,人魔不能不處理,任由他白白襲殺平民,擾亂一府。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北涼大炎今後開戰,孰勝孰負猶未可知,若是北涼打到了這裡,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十室無人的州府。

況且,還有外敵正在暗處潛伏,伺機而行。

沈滄收回思緒,對萬百千說道:“可,你此行幾人?去找裴千戶領足數的令牌,允許你們搜尋、捕殺人魔,但無論生死,帶給我一見。”

萬百千眼中閃過喜色,似是沒想到沈滄這麼好說話,立馬行禮,倒退幾步,轉身走出書房。

“這下跟曹玉沒什麼關係了,找到那人魔就行。”沈滄沒有回頭,魏玥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

北城區,三華街,黃家鐵鋪,鍛鐵後院。

明明是小寒之後沒幾天,這裡進出的人們卻大都光著膀子,露出粗壯健碩的身體,一片片雪花落在他們冒著熱氣的身上即刻融化,成了一顆顆水珠。

砰!砰!砰!

一聲聲打鐵的脆響在後院中迴盪,一人高的高爐中燃著烈火,將生鐵燒紅,又即刻打成各式樣子。

除了正在打鐵的幾個師傅,還有許多瘦弱的學徒在搬煤倒水,一片忙碌的景象。

鐵鋪每日用水用煤很多,產生的垃圾自然不少,因此有著一處很大的傾倒場地,類似於後世的下水道,直通城外的小河。

“黎三、張二!來,把這桶廢水倒了!還有那堆煤灰,堆在那邊。”

一座高爐邊,壯碩如虎熊的打鐵師傅對著學徒喊道,順手指了指腳邊的一大桶黑黢黢的水和高爐底下的煤灰。

“來咯!”兩個學徒應了一聲,將煤灰掃出高爐,歸在一起,一人剷起煤灰,一人提起木桶,朝著院角走去。

轉過一道小門,繞過廚房,兩人終於來到了這處“垃圾場”。

還沒推開那破舊的木門,一股惡臭就已經直直撲來,混雜著尿騷、臭雞蛋、腐肉的氣味讓兩人駐足。

黎三和張二相視一眼,深吸一口氣,推開木門衝了進去。

張二拿著鏟子,把煤灰揚在一處被圍起來相對乾淨的地方,而黎二則是提著木桶,朝著一處下水道口倒了下去。

唰!

黎二耳朵靈,隱隱約約聽到了那骯髒黑暗的下水道里似乎傳出一道嘶吼聲,頓時身形一頓,停在原地。

張二見他不動,有些疑惑,卻肯定他手指指了指那下水道口。

“裡面好像有動靜。”

憋氣時不能說話,黎三一說話,就聞到了那股惡臭,整張臉瞬間皺成一團,拉著張二跑出了垃圾場。

稍稍遠離了那臭味,黎三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跟張二說著剛才那裡面有聲音的事。

“那裡面怎麼可能有什麼東西,臭的要死。”張二不在意的揮揮手,“你肯定是被臭傻了,魔怔了,哈哈。”

兩人也沒再管那什麼聲音,又回到了大院中打下手。

——而此時,那骯髒的下水道里,卻是有人在其中。

“嘶——”渾身上下沾染了汙穢的人魔低吼著,胸口處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如擂鼓,好像要跳出胸膛。

人魔咬著牙,渾身蒸騰著熱氣,在僅有一尺半寬,一尺高的下水道里打著滾,使勁捶著自已的胸口,哪怕已經唇齒染血,仍然不停手。

嘩啦啦!

又是一桶廢水淌過,人魔平躺下來,心臟終於不再那麼劇烈的跳動,猩紅的眼睛再次亮起。

這人魔已然氣血境,甚至修為不低,已經凝聚了七滴心頭血,再有幾滴就可以嘗試鍛骨,踏入第二境了。

他的神智一直不清楚,趨近於野獸,被心臟中的東西所控制,內心只剩下的進食和交配的慾望。

自從那晚獵殺曹玉失敗,直面了魏玥一劍,心臟裡的東西暴動,人魔就逍遙客棧和鎮衛司所在的南城區跑到了北城區,躲在這處噁心的下水道里。

除了趁沒人的時候鑽出去到廚房偷點東西吃,他幾乎不會離開下水道,反正他已經自斷了嗅覺,也不管幾乎醃入味的自已。

猩紅的眼睛在黑暗的下水道里亮起,死死地盯著那一方小小的口子,警惕著還沒到來的危機。

.......

晌午時分,進城的人少了許多,大多是一些小販走卒進城兜售物件,想著多賣些錢。

呂安一行人終於到了,憑著安華劍宗的信物和清澤府發放的路引輕鬆入城,沒人刁難。

在逍遙客棧找到萬百千後,刑堂幾人取得了行走令牌,暫時和林淵一行的京城繡衣們一起住在了逍遙客棧中。

人到齊了,沈滄隨即下令,開始全城搜捕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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