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遇刺的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九日,他要回去的訊息已經傳到了天南海北的有心人耳中。

匈奴同樣也收到了訊息,匈奴單于綦毋兀狐收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召集了左、右賢王議事。

綦毋兀狐的大帳中擺著一口大鼎,裡面正煮著什麼,他本人則是袒胸露乳,大刺刺地坐在象徵著王的寶座上。

他的頭光而泛紅,臉大而圓,闊顴骨高,鼻翼寬,上唇鬍鬚濃密,兩耳的耳環垂下,隨著頭的晃動而叮鈴作響。

“單于,昨夜西邊駐於東若草原的右大都尉、以及三位萬騎統部被北涼軍襲擾,傷亡慘重啊。”

左賢王綦毋散江坐在位子上,沒有像右賢王一樣喝酒,而是對上首自己的父親稟報戰況。

綦毋散江鼻樑高挺,有著顯著的中原地區人種的特徵,黑直的長髮,面板皙白透紅,是典型的混血。

“我當然知曉,今夜叫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事。”

綦毋兀狐的大眼一橫,掃視一圈帳內的眾人,才開口讓他們提出建議。

“單于。”右賢王須卜赫曼舉起酒杯,茂密的鬍子上還有著酒滴, “要我說,現在我們南、西被炎、北涼都死死壓制,二國還締結盟約,共同對抗我們。”

“現在那北涼的廢物世子回家,雖然不知道大炎為什麼這麼著急送走他,我們不如派出刺客,將那北涼世子刺殺在炎國境內,然後....”

須卜赫曼停下話頭,看著眾人嘿嘿一笑,摟住身邊嬌媚的歌姬,上下其手。

單于等人卻對此熟視無睹,左右谷蠡王、骨都侯很快也說出自己的看法,最後,由單于指定,左賢王綦毋散江組織策劃這次的事情,務必要北涼和大炎生出隔閡。

於是,綦毋散江一夜無眠,派出了匈奴王庭中最精銳的勇士,由潛伏在炎國境內的人接應過去,透過貫通南北的大運河,在沈滄他們必經之路上提前埋伏。

同樣,為了萬無一失,綦毋散江聯絡了許多的殺手組織,但除了血婆娑,沒人敢接。

而血婆娑的價格同樣貴的離譜,差不多生生搬空了他的大帳中的寶貝,還有許多的牛馬、金銀。

咬咬牙,為了穩固自己左賢王的地位,綦毋散江不敢吝嗇。

就這樣,一行由匈奴間諜組成的小隊、血婆娑派出的殺手,都在沈滄的前路埋伏,準備一擊必殺。

而那修城驛的其中一名驛夫便是許久以前匈奴安插的間諜,準備在飯菜中下毒,再和其他人裡應外合,刺殺沈滄。

可這一行人警惕非常,任何食物和水都是先餵給了狗,等確認沒毒了才會吃。

而送到沈滄車馬上的飯菜更是經過許多次檢驗,先是餵狗一部分,再是鎮衛司幾個百戶嘗一些,然後裴千戶再嘗一點,才敢送到馬車上。

可別說這一道道關卡繁瑣,要知、雖然武者外練一身銅皮鐵骨,如若凝罡,尋常兵器根本傷不了分毫。

但毒可就不一樣了,從武者的內部攻破,一旦被暗算,縱使你真氣雄厚,毒發入腸肚便再難救活,即使不死,實力十不存一,也會死在他人的刀劍下。

除了到達第四境聚海,體內真氣如淵如海,可以直接壓制住毒藥。

低於四境的人則是別無他法,除了解藥,就需要多一分戒備之心。

修城驛只是第一站,那驛夫見沒有機會,也潛伏下來,不會魯莽出手。

夜半,氣溫更低了,鎮衛司眾人直接圍著馬車紮營,值夜的人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特別是王府的一群家丁,實力都是入境了,而且都盡職盡責,比鎮衛司的人還要認真。

他們的臉上看不出更多表情,更像一尊尊石像,冰冷而堅硬。

一夜無話,又是一天清晨,車隊在吃過早飯之後再次啟程。

出了京城的邊界,官道就不再那麼寬闊和冷清了。

在炵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的父皇明皇曾經下詔,京城百里之內官道嚴肅戒備,百里之外的官道和民道通用,平民都可以在上面駕車、行走。

當然也留下了一條類似於“應急通道”的路,也就是沈滄車隊正在走的這最靠右的一條路。

“咳咳~”

此時,沈滄的奢華馬車內,原本氣色晦暗的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時刻服侍的魏玥早有準備,立刻拿來一個銅盆放在沈滄身邊,

“咳——”

沈滄驚醒,側身朝著盆內吐出幾口烏黑的血,接過魏玥遞來的手帕擦擦嘴。

魏玥看似平靜的面容之下滿是心疼,那雙冰冷的眸子此時卻仿若暖陽,給予眼前人熾熱的心意。

沈滄吐完淤血,如釋重負地躺在軟墊上,看向魏玥。

“現在到哪兒了?”

聲音嘶啞,不復以往的清朗溫潤。

魏玥連忙遞上了一盞茶,這是在雪水中泡了一夜的寒頂雪尖,再和雪水一起煮沸,最能泡出它的風味。

沈滄撩開簾子的一角,一邊品著寒頂雪尖,一邊看著外面的景象。

“現在已經是您遇刺第三天了,已經進了邢州地界。前面就是戕山。”

魏玥將銅盆遞出馬車,聲音輕柔地回答沈滄。

“戕山啊,”沈滄出神的看著雪花,輕聲吟道,“十年異鄉身似客,一朝回首夢如煙。”

說著,順手將茶盞放在矮桌上。

“唏律律!”

前方卻傳來馬匹的叫聲,整個車隊為之一頓,最後居然停了下來。

魏玥蹙眉,手中已經拿起了劍,正要撩開帷幔,外面卻響起了裴千戶的聲音。

“在下裴章,冒犯世子車駕,敢問魏管家,世子可是清醒了?”

馬車外,裴章一身紅衣站在雪中,面對著兩名面色不善的車伕,拱手而立。

魏玥正要開口,卻被沈滄打斷,他輕清嗓子,說道:“可是鎮衛司來人?進車輿來話!”

車外的兩名車伕讓開位置,讓裴章進入車輿。

裴章卻推辭道:“既然世子清醒,在下就放心了。啟程!”

話音落下,長長的車隊再次碾著雪啟程。

車輿裡,沈滄捂著嘴咳嗽兩聲,摸著胸口處隱隱作痛的傷口,笑而不語。

那天炫燃大會的刺殺,一切都是沈滄自導自演。

讓魏玥去聯絡血婆娑,以高價邀請刺客來刺殺沈滄,但同時要求留沈滄一命。

至於報酬,則是沈滄那天準備的“血海石”,被鳳仙趁亂拿走。

然後魏玥再趁著大夫沒到,再喂沈滄吃下一顆“自息丹”,讓沈滄的生命體徵降低,如同瀕死。

之後,一切水到渠成,在齊王叛亂之際,大炎最強大的對手北涼的世子遇刺瀕死,只有將他送還,還得是萬分小心,生怕他在路途死去。

而沈滄急切要返回北涼的原因則是羊皮紙上的訊息,臨川將有奇物現世,可以讓沈滄重歸修行。

重歸修行!

這四個字足以使沈滄付出一切,鋌而走險。

時過中午,車隊也終於到了戕山附近。

一行人在周圍的一處驛站休整,燒火做飯。

沈滄披上大氅,不顧魏玥的阻攔,執意下了車。

一下車,紅衣千戶領著幾領銀白繡衣前來拜見。

“在下——裴章!”

“林淵!”

“王信!”

“見過世子殿下!”

沈滄象徵性地回禮,閒聊兩句,就將裴章和王信打發走,留下林淵單獨說話。

魏玥、林淵跟著沈滄,三人也不多說話,一步步地朝著戕山走去,更遠處,鎮衛司的其他繡衣遠遠地跟著保護。

繞過路口,戕山的面貌浮現在沈滄眼中。

山勢陡峭,猶如刀削斧砍一般,幾乎沒有任何平緩的地帶,嶙峋的石頭裸露,山脊高聳,像一柄大斧劈砍而下,攝人心神。

“戕者,摧殘、毀壞之意,《山水志》載‘其崢嶸之勢,欲摩蒼穹,觀者皆驚其壯麗。然其險峻,更甚於壯觀,蓋無人能易其崎嶇也。’”

沈滄回頭,看向身後二人,發問道:“後面呢?記載了戕山的什麼?”

“‘常有藥農採藥,墜於深澗,無尋其屍,戕人無數,故以戕山名之。’”

林淵開口,準確回答了沈滄的問題。

沈滄頷首,指向前面的小山村,繼續說道:“林淵,你在炫燃大會上出手的事,很好。”

“你既然如此機警,看出了前面村莊的不同了嗎?”

林淵正看著險峻的山出神,不知想起了什麼,聽到沈滄的話,他這才來得及把注意轉到村莊上。

僅僅片刻,林淵就看出了端倪。

“沒有炊煙?!不對!有情況!”

林淵反應迅速,立馬拔出劍擋在沈滄面前,身後遠遠吊著的繡衣們聽到林淵的吼聲,也立馬趕來。

砰!

不遠處的官道上,一駕馬車中射出重箭,直奔沈滄而來!

官道上人跡稀少,那駕馬車上掛著商隊的標誌,正巧與沈滄的位置對上。

箭如星火,帶著死亡的威勢襲來,千鈞一髮之際,魏玥撲倒沈滄,兩人滾倒在雪地上。

“殺!”

不知是誰大喊,四周茫茫的雪中突然竄出幾道身影,手中的劍閃著寒光,直指沈滄。

林淵上前,立刻與幾人混戰到一起。

那駕射出重箭的馬車周圍同樣鑽出許多人,個個手拿刀劍,將支援的繡衣們擋住。

“去前面村子!”

沈滄被魏玥撲倒後頸間一涼,立馬站起身來,朝著前面沒有炊煙的山村跑去。

魏玥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時有刺客衝向沈滄,都被她用劍殺死。

“啊!”

魏玥又挑開一名鍛骨境刺客的刀,一劍封喉。

被幾個刺客纏住的林淵,來不及出手支援,而裴千戶則在驛站中,趕來還要一段時間。

“纏住他,三、九,你們兩人跟我去殺那世子。”

刺客面對著鎮衛司的繡衣們撐不到太久,一名衣上有著銀色花紋的人隨即下令。

他正是這次刺殺的領頭之一,是血婆娑中的銀花殺手,一身實力已達凝罡境巔峰。

沈滄拉緊大氅,很快就跑進了村子中。

村中的景象卻讓人背後生出陣陣涼意,只見原本的村道上全是點點血跡,數十具屍體堆在一邊。

全部都是被一擊斃命,臉上尚且留著一份驚懼,其中不乏老人和小孩,都已經死去多時了。

沈滄看著這人間地獄般的景象,心中震怒,身邊的魏玥同樣俏臉含煞,握緊了劍。

“殿下,後面追來了三人。”

“全部殺了。”沈滄冷漠地命令魏玥。

現在已經躲過了第一波,也是最兇險的一波刺殺,血婆娑的刺客被分割了戰場。

村莊被血婆娑屠殺,並且埋伏在道路旁,那麼村莊中還有埋伏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魏玥同樣想到了這點,不再猶豫,提劍反身,朝著銀花殺手殺去。

沈滄找了個草屋進去,聽著外面的打鬥聲,又激起了他對修行的渴望。

“我就知道,留在這就能逮到大魚。”

草屋中,突然響起了粗獷的男聲。

一人從暗處走出,木門被推開,外面同樣走進來兩人。

看衣服上的花紋,竟是兩位銀花殺手和一位金花殺手!

其中一人正是那天大會上的“鳳仙”,身後的兩位銀花殺手拿著尚且染血的刀,眼神看向沈滄時如同看死人。

沈滄腦袋飛速運轉,試圖在死境中找到一線生機。

可別說是沈滄這種普通人了,就算是到了凝罡境也大機率敵不過兩位銀花殺手的聯手。

更別說還有一位實力神秘莫測的金花殺手了。

聽聽外面的聲音,魏玥、林淵等人還在和刺客拼殺,只留沈滄一人面對三人。

“殺我的價格是多少?我給你們雙倍。”沈滄還想拖拖時間掙扎一下。

“哼哼,”鳳仙指尖捏起那枚血海石,在指尖旋轉,嘲諷似地看著沈滄,似乎在欣賞他的狼狽。

沈滄看著眼前逐漸逼近的銀花殺手,第一次直面生死的他也不由得面色發白,手腳冰冷。

那鳳仙也不出手,就在手中把玩著那枚血海石。

原本死死盯著鳳仙的沈滄卻突然放鬆下來,整個人靠坐在骯髒的土牆上,嘴角已是帶上了笑。

“按常理說,我是不是能說幾句遺言。”

沒有人回答,銀花殺手的刀劃出破風聲,直指沈滄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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