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現,宮中的長鳴都尉——公雞,長遠嘹亮的高鳴喚醒了沉睡的都城。

外邊凜冽寒風,其內溫暖如春,在御道兩邊等待的諸多大臣不時竊竊私語,或是談論北方的戰況、或是聊到江南的俠客,卻都對昨夜之事諱莫如深。

中後排的官員們說個不停,眼神卻不時瞟向最前方的那幾道紫袍身影。

中書令、侍中、尚書左右僕射、六部尚書、五尊國公,代表著大炎王朝絕對的權貴,他們安然的站著,閉目養神,雙手揣著袖裡,一言不發。

其中正有昨天護駕有功的沈閔,他已經換回了“太白長衫”,重回大炎最高的權力層次。

“時辰到!諸公請上殿!”

太監尖細的喊聲響起,提醒眾人此刻是上朝的時候了。

京兆尹羅安暗暗捏了把汗,昨天夜晚齊王謀反,糾集白蓮教行刺,還破開天牢,放出了一大批罪犯。

更有齊王的私軍, 多年豢養在都城周邊,趁機混進了京師兵中,關閉城門,導致其餘大軍救駕來遲。

這可不僅僅是瀆職,更是誅九族的大罪,哪怕是他有相當深厚的背景,但昨夜京兆尹從床上得到訊息起來時,卻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鎮衛司,於是,他忐忑著,直到上朝時依然戰戰兢兢。

進了大殿,眾人分列站好,京兆尹站在第四排,冷汗涔涔,等待著炵帝的降罪。

這時,炵帝的身影出現在高臺之上,原本就十分安靜的大殿更顯寂靜,待炵帝坐在龍椅上時,眾人齊齊躬身行禮。

一旁的大伴上前,高聲唱道。

“陛下已至,諸公宣事!”

話音剛落,站在第一批的鎮衛司司主柯戾鷹邁步而出,大聲說道:“臣,有本啟奏!”

“昨夜齊王謀反,聯合白蓮妖人意圖行刺,更有人在軍中散播謠言,鎮衛司已全部收歸,已入死獄,請陛下決斷。”

炵帝聽了司主的話,略微偏頭,似乎是在思考,但下一刻,炵帝冰冷的語氣卻令所有人寒蟬若噤。

“誅殺齊王家眷,以及所有有關之人,另,賞封雪影、天闕二軍及有功之人。”

“其餘事宜,由鎮衛司司主以及幽國公全權決斷。寡人希望你們能處理好這件事,不要放過任何一人。”

……

朝會在太監的“退朝”聲中結束,出乎京兆尹的意料,如此之大的事故,他僅僅是被降職到地方上做一個縣令,這不得不引人深思。

或許,這是炵帝一手策劃的?

這實在太過驚人,眾所周知,宗門在先帝時再興,炵帝即位時鼎盛,甚至炵帝還受過宗門的幫助,如今可謂盛極一時。

但炵帝肯定不會讓宗門太盛,畢竟宗門的存在,對於一位皇帝來說各方面都十分不利。

那麼,齊王的這次刺殺,是否在炵帝預料之內,藉此對宗門下手。

天牢的突破以及城內守軍的懈怠估計亦是其中一環,為了完美,自己一個小小京兆尹,自然也是需要下馬的。

京兆尹思維敏捷,自覺如此重要的資訊,肯定要給自己的背後之人傳達。

於是午飯後,已經收拾好了前京兆尹羅安來到了紫薇街口的玉京樓中,見到了北涼世子,沈滄。

沈滄坐在包廂中,吃著玉京樓的招牌糕點,認真地聽羅安說完他關於昨夜之事的猜測。

“好,這事我知道了。等你到了博陵,安穩地先當個幾年縣令,等風波過去,你還會回來的。”

羅安一聽這話,喜出望外,連忙感謝沈滄:“多謝世子殿下,安必當盡心盡力,為殿下分憂。”

等羅安走後,沈滄身後的侍從卻開口道:“殿下,這已經是第三個來說炵帝意圖的人了,他們真就覺得聰慧如您會不知道炵帝的心思?”

沈滄品一口珍貴的寒頂雪尖,半晌,才開口道:“能猜到炵帝心思的,也不過是那一小群人,我佈局多年,他們也因此享了多年的榮華富貴,當然要來表表忠心咯。”

“不過。”沈滄話頭一轉,“我還以為炵帝還有後手,但那位能被炵帝請動,卻是在我意料之外。”

沈滄話畢,放下細瓷茶杯,一拂衣袖:“走吧,父親的上書估計還在路上,我去找叔父談談。”

走出玉京樓,沈滄披著裘皮,看著街上跑來跑去的鎮衛司、衙役,微微一笑,登上馬車,驅車向沈閔的府邸。

沈閔雖貴為國公,但並不在紫薇街置辦宅邸,而是在離京都禁軍更近的望川街。

時已寒冬,天上飄飛著潔白雪花,昨晚地上的灰燼已被純白掩蓋。

奢華的馬車中點著烏獸香,同時佈置著各種綾羅綢緞、名貴裝飾,還有一名美人近身服侍沈滄。

舒適溫暖的車廂裡,沈滄靠坐在車窗邊,拿出一張羊皮紙,細細地閱讀起來。

身前的小桌邊,近侍魏玥正為沈滄倒好一杯茶,恭敬地放在沈滄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隨後退到一邊,安靜地等待沈滄的吩咐。

沈滄看著羊皮紙上的第一行字,諸多往事勾上心頭。

“...無疾暴死,遂至此間,命為世子。”

前世,沈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碼農,如大多數人一樣,努力工作、攢錢娶妻、首付買房。

當三個階段馬上進行到第二個階段時,沈滄卻在一個雷雨夜,在自己的出租房中,卻在某個深夜猝死了,才來到這裡,成為了北涼世子。

或許是穿越之故,沈滄從小就“性敏捷,聰慧非常”,當時同樣還是世子的父王極其歡喜,對自己寵愛有加。

後來祖父病故,父王即位,自己也就成了世子,那年,自己四歲。

被封為世子的同一年,沈滄便在東若草原上撿到了這張羊皮紙,上面的話讓沈滄驚訝非常,讓本來準備安穩一生的沈滄有了別樣心思。

羊皮紙摸起來溫潤如玉,每天會回答擁有者的一個問題,如果不問,羊皮紙就會自動浮現出一段關於最近將發生的大事的文字,或是關於自己,或是關乎天下。

但提問卻需要付出代價。

例如,詢問一道美食的製造過程,這類就無需任何代價。

但是,沈滄在六歲那年曾經詢問了如何製作可以傷害到武者的槍械。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當年的景象歷歷在目,在問下那個問題之後,沈滄的四肢同時抽筋,原本打下的練武底子被粉碎的一乾二淨,大口地吐著鮮血。

幸好當時的醫道聖手正在北涼,好懸才撿回來一條命。

但從此世人皆知北涼世子遭天妒而不能習武,是毫無修為之人。

此後,沈滄逐漸摸索到了羊皮紙的使用方法,多次逢凶化吉、偶遇機緣,更是在來到京城後積累了許多財富。

而現在,羊皮紙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歸期已近,正邪相逢”,這就是沈滄如此篤定自己可以回北涼的原因。

正當沈滄回想完過去,伸手拿起小桌上的茶時。

“不!我沒有罪!我沒有!”

望川街中突然跑出一個獨臂男子,模樣悽慘,斷臂處依稀可見骨茬森森,他僅剩的手拿著長劍,朝著街外跑去。

他的身後,身穿黑衣的鎮衛司緝捕正踏步趕來,眼看就要追上那人。

獨臂男子聽到身後的腳步,又看看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群,一咬牙,朝著街口的那駕豪華的馬車衝去,想要挾持上面的權貴。

那名緝捕看到他直衝向那馬車也是驚慌不已,下意識就投擲出手中的刀。

“啊!”

叮——

慘叫聲和清脆的金鐵聲幾乎同時響起。

沈滄撥開小窗的簾子,淡漠的眼睛瞥向外面,素來熱鬧的望川街已經相當冷清了,只有幾個遠處的老嫗在看著這邊。

馬車外,獨臂男子的屍體躺在薄薄的雪中,染紅了一片,鎮衛司緝捕的刀也被打落,與一柄匕首躺在一起。

魏玥站在屍體旁,撿起落在地上的兩把匕首,仔細擦拭後就放回衣間。

剛才正是魏玥出手,扔出兩把匕首,一把殺死獨臂男子,一把擋下緝捕扔出的刀。

魏玥穿著素白衣裙,氣質清冷,眉眼間盡是冷漠,但依舊擋不住她絕美的容顏,與紛飛的白雪相稱。

“這是北涼世子車駕,速速離去。”

那緝捕趕到,看著眼前仙子似的人兒,也不敢仗著鎮衛司發作,撿起刀,對著馬車拱手一禮,拖著屍體走開了。

沈滄看著緝捕拖走屍體,不一會兒,魏玥就已經回到了車廂裡。

沈滄招手示意魏玥靠近,他剛才在想羊皮紙的事,根本沒有察覺剛才魏玥怎麼動手,怎麼離開馬車的。

魏玥靠近沈滄跪坐,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正是剛才突然受冷現在又突然受熱導致的。

沈滄伸手拂去魏玥肩上的雪花,開口問道,“玥兒,你跟著我已經六年了,你如今,是什麼境界了?”

“殿下,玥已三境,決師曾言,玥有望宗師。”

沈滄笑笑,將魏玥摟入懷中,看著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輕笑道,“好,玥兒護我周全,甚好。”

魏玥耳尖發燙,高冷的臉上表情不變,趴在沈滄懷中,發出細微的“嗯”聲。

馬車緩緩前進著,外界寒冷的世界似乎非常遙遠。

馬車路過一處城門守將的住宅,門口鎮衛司的緝捕們來來往往,都提著兵刃,不一會,就在大門上貼好了封條。

終於,馬車到了沈閔的住處,但此時的沈閔門前門庭若市,五六駕馬車停在門口,幾個人站在寒風中,請求拜見幽國公。

“殿下,到了。”

馬車伕靠近車廂,朝著裡面稟報。

魏玥聞言,整理好車廂裡的茶具,先一步下了車,站在車邊四處掃視。

沈滄隨後下車,哈了一口熱氣,魏玥拿出裘皮,小心地披在沈滄的肩上。

這還是沈滄第一次來他叔父的府上,以前沈閔常年鎮守邊關,唯有年節前後才回京述職,但邊境事務繁多,沈閔也待不了幾天。

沈滄抬眼看去,只見兩尊威嚴的石獅蹲在兩邊,大氣恢弘的大門緊閉,上面高高掛著明帝的親筆——《車騎將軍府》,筆力鋒銳,入木三分。

門前,兩人身披鎧甲,拿著長矛,如兩尊鐵獸般靜立,毫不理會身旁那些苦苦哀求的人。

沈滄踏上階梯,魏玥緊跟在身後,不管那些煩擾的聲音,徑直走向那道漆黑的門戶。

“止步!將軍府無令不得入!”

兩尊鐵獸橫起長矛,擋在沈滄面前,平靜淡漠的語氣似乎並不在乎他是誰。

“我是沈滄。”

沈滄不看擋在自己身前的長矛,輕輕吐出這句話。

兩尊鐵獸身形一滯,立馬抬起長矛放行,其中一位快步走在沈滄前面為他開啟了門。

一進門,兩行鐵甲計程車兵分列在兩旁,明晃晃的刀刃灼灼閃耀,那位開門計程車兵再次返回門外站崗去了。

沈滄一看這些士兵的甲冑,左肩都有猙獰的黑麵獸首,便知道是北涼的人了,心中也有了底。

沈滄走過廊道,來到沈閔的書房外,絲毫不管旁邊的兩名守衛,直接推門而入。

一進門,熟悉的龍芯草燃燒的味道直衝腦門,沈閔正和穿著紫袍的兵部侍郎商議著什麼,見沈滄進來,兵部侍郎對沈閔和沈滄各行一禮,起身告辭。

等侍郎出去,沈滄大大咧咧地坐到沈閔的書桌邊,翻閱起了上面的各個事務本。

沈閔走到沈滄身後,開口道,“沈滄,你如實回答我,這次叛亂,你是否參與其中。”

“我?我是生怕自己回不去嗎?”沈滄放下事本,搖搖頭,“實話說來,陛下這次恐怕是要對宗門動真格了吧?是仙霞劍宮?還是正覺寺?”

沈閔眼神一凝,冷笑道,“那還早著呢!今天陛下讓我和鎮衛司那位負責這事,光是這一天,京城的各處牢獄已經滿了!還有更多的人被鎮衛司就地格殺。”

“四位城門校尉,十位禁軍都統,全部夷三族,還有那天調離三大禁軍的中軍將軍,同樣也是貶職遠放。”

“現在人人自危,京城裡已經血流成河了,你就非得在這時候要回北涼?”

沈滄搖搖頭,原本俊美的臉龐有些陰鬱,太久了,這天下太平的太久了,各方都似乎抱有邪火等待發洩。

他看一眼飽經風霜的沈閔,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態,面色如常,低聲道,“叔父,若我說,我再修武道的機會就在此次呢?!”

房間寂靜下來,連同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窗外,一粒粒雪花蓋滿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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