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伸手過來時,宴清黎想著這是他的法子,不會驚醒點玉,任由他將點玉抱了過去。

然後眼看著他將貓放回在自己肩膀上。

點玉回到熟悉的地方,動了動小腦袋,繼續呼嚕嚕的睡。

宴清黎不解,“大人?”

“外面不冷嗎?開門進去了。”霍縉抬手敲敲門,“嘶,好冷啊。”

嘴上說著冷,卻沒有一點兒被凍到的表現,面色紅潤,精神熠熠。

宴清黎抿唇,推開門進去,在霍縉也進來後,忍不住道,“大人,你奔波一路,該先回去收拾休息一番。”

“怎麼,嫌棄我?”霍縉指尖彈出一個小東西,桌上的燭火點燃,暖黃色的光暈充斥整個房間。

屋中很暖和,已經有人幫忙燃上了碳,熱水也準備好了。

熱意四散,與屋外像是兩個世界。

宴清黎,“沒有,你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來回奔波定是很辛苦。”

她是心疼。

霍縉在桌邊坐下,而後直直盯著她,燭火也沒能照亮他的眼睛,深邃幽深,看不到底。

宴清黎與他對視一瞬,立刻斂下眼眸避開,但依舊有種已然被他看透的感覺,“大人怎這樣看著我,我說的不對?”

霍縉道,“宮中發生的事情,會有人全部告知我。”

他雖離京,卻不會不知宮中發生的各種事情。

“哦。”宴清黎距離他有段距離站著,半側過身,容色掩在暗色中。

“那兩隻貓的事情,沒有要同我說的麼?”

宴清黎抿唇,“大人不是說,會有人全部告知你,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用說了吧。”

霍縉對於她的回答不意外,或者說,這樣的回答更讓他高興。

宴清黎被她祖母教導地太過內斂,鮮少流露自己真實的想法。

雖然克己制禮,能減少出錯的機會,但對自己太過壓抑。

抬手摸了下肩膀上的黑貓,將它提溜到桌上,燭火旁。

霍縉自己行至宴清黎身邊,高大的身形擋住了照過來的燭火。

依舊有光,但是暗沉沉的,幾乎如同處在暗夜中。

他放緩嗓音,“我想聽你親自跟我說。”

宴清黎偏過頭,不想說,因為不覺得有什麼可說的。

安靜半晌。

肩膀上一重,耳朵被什麼東西蹭了下,暖呼呼的。

宴清黎偏眸看去,是霍縉的腦袋,他的耳朵距她耳朵極近。

宴清黎臉上的溫度噌地上去了,耳朵尖也紅彤彤的,伸手要推開他,“霍縉,你這是作甚?”

霍縉紋絲不動,只是稍稍調整位置,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黑眸中危險之色漸溢,融於宴清黎身後的黑暗中,叫她感受不得。

“我想聽你說,若你不說,我就不走。”

宴清黎:“……”

“我從江南一路過來,日夜不停,幾乎沒怎麼休息,好累。路都走不了,站都站不穩。啊,好累。”

宴清黎:“……大人你這話真是張口就來啊。”

方才回來的路上,他還一點兒事沒有。

“沒人心疼我,真難過。”他蹭了蹭宴清黎的肩膀,言語中都是喪氣和失落,“唉。”

宴清黎知道他是裝的,心中很清楚。

他所謂的不說就不走,這個威脅,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但視線忍不住下移,他衣衫泛著溼意,還是單薄夏衣,衣衫上墜著泥點,還有他帶來的花。

“大人……你先鬆開我,花要被你擠壞了。”

霍縉不動。

宴清黎繼續道,“我先把花放好,然後再跟你說。”

霍縉轉過來視線,“真的?”

宴清黎猶豫了下,便見他更靠近了些,呼吸間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你說真的?”

宴清黎單手捂住耳朵,後仰身邊避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都熱起來,“真的真的。”

聽了這話,霍縉不急不緩地起身,得逞地勾起唇角。

宴清黎迅速後撤,拉開距離,心跳有些快。

找了個空瓶,將花放進去,而這過程中,霍縉的眼神全程隨著她移動。

她已經儘可能放慢動作,一邊找理由反悔。

“阿嚏!”那邊傳來剋制地一聲。

霍縉慢悠悠地,好似不是故意說出來一般,“莫不是著涼了,也是,一路淋雨回來了。”

宴清黎停下手中的動作,她穿的厚,便是淋了些雨,也沒什麼大礙。

猶豫再三,她長長撥出一口氣,咬牙道:“就是,因為我,我的靠近,三花和大橘被抓走,然後……”

死了。

那兩個字,她還是不能夠坦然地說出來。

她眼睛向上看,試圖揚唇,讓自己表現地輕鬆一點,“就是這樣一件事,它們現在已經被埋葬了,大人怎問起這……”

霍縉悄無聲息間,到了她身前,幽黑的眼眸直直凝視她。

宴清黎莫名說不下去了,緊緊咬著唇瓣,在笑著,唇角卻是下壓,心裡更是難受。

“哭吧,我在這裡。”霍縉說著,手掌覆在宴清黎後腦,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不用忍著。”

他的話好似有種安寧的力量,像是祖母一樣,宴清黎的眼淚霎時壓不住了。

一滴接一滴,水珠一樣往下淌。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霍縉。”

她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手指揪緊他泛著溼意的衣衫,嗓音中透著無力自責。

“它們軟綿綿的,還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

“如果那時候我不是著急離開,我先安頓好它們。”

“如果我在一直沒有找到它們的時候,想到它們可能遇到的情況,去找它們,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它們在離開之前,是不是會想,那個人呢,為什麼不來救我們……我那時候在做什麼,我在想可能明日就見到了。”

“它們面對人,毫無反擊之力。我抱它們的時候,好輕,皮包骨頭的,甚至……”

“它們的身體還沒有僵硬,如果我能再早一些,只要再早一點就好了。”

宴清黎心中的悔恨如同湖水般,要將她淹沒。

這幾日,每當周圍安靜下來,她就忍不住想,止不住的想。

若是自己沒有那般傲慢,若是自己能思慮更周全些,若是自己行事更穩妥些……

會不會是不同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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