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雲酥
推開窗，熟悉的飛鷹，兩爪牢牢抓著窗沿。
它正打算再次敲窗，宴清黎突然開窗，讓它一下啄空，圓乎乎的身體往裡栽。
她也一驚，欲伸出手扶它，便見它自己展開雙翅，撲稜稜地，左搖右擺，終於穩住了身形。
宴清黎目睹它奮力挽救地全程，噗嗤一聲笑出來，沒甚誠意道：“抱歉啊，嚇到你了。”
飛鷹乙怒瞪她，“啁——”
宴清黎下意識想摸摸它的頭，臨靠近又止住，轉向它的腿，逗它：“你可真辛苦，送回去，又送回來，飯都沒吃吧，餓嗎，我讓人去給你備些？阿丙很喜歡吃的。”
她一邊注意著飛鷹的反應，一邊開啟紙條。
紙條上言簡意賅三個字——
向上看。
上？看什麼？
宴清黎不明所以，順著這字往前看去，梨樹在隨風搖晃，樹葉颯颯。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鷹鷹，這信是誰寫的，讓我看什……”說著，她扭頭看向正頭頂的位置，恰好對上男子含笑的眼眸，她的話也戛然而已。
他今日未著女子的衣衫，一身利落束身的黑衣，勾出長腿細腰。
一手勾著房簷，兩腳抵著牆，像是掛在那裡一般。
宴清黎：“……”
霍縉往周圍環視一圈，手一鬆，輕巧落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伴著他的下落，宴清黎隱約聞到一股醇香。
“抱歉啊，嚇到你了。”語氣調笑戲謔，與方才宴清黎跟飛鷹說的話一模一樣。
宴清黎抿唇，不敢相信地又仰頭看了眼，“大人您是貓嗎？貓也做不到您這樣啊。”
點玉偶爾會爬樹上牆，但也從未到過他方才的位置。
“我也並未被嚇到，讓大人失望了。”
兩人之間隔著窗戶，還有一隻飛鷹，一個在裡，一個在外，不算近也不算遠。
“且放心，無論你如何我都不會失望。”霍縉推開飛鷹，上身前傾，手肘支在窗沿上，雙眸盯著她，裡面好似有星辰熠熠。
而星辰背後的東西，宴清黎沒去深究，只對上一眼就斂下了眸子。
不過，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越發濃郁，好像是雲酥的味道。
“大人您來是有何事嗎？天色不早，該休息了。”她佯裝睏倦打哈欠，一手落在窗邊準備關窗。
半睜著眼悄悄望過去，青年根本不信，“當我不知麼，你睡了一整日，現下精神正好。”
未打完的哈欠止住，宴清黎驚訝看過去，雖未詢問，但那眼神明晃晃在說，他怎知。
霍縉指著落在梨樹上的飛鷹乙，“你當它是何時到的，真要論起來，它等了你一日，也餓了一日。”
宴清黎語塞。
“不過看你現下神色不錯，倒也放心了，原想著帶些雲酥哄你。”霍縉從袖中拿出一個不大的紙包。
紙包還未開啟，裡面的糕點的香味已然飄出。
宴清黎沒有聞錯，果真是雲酥。
“吃嗎？”霍縉開啟一個角，露出兩塊雲酥來，遞到宴清黎面前。
宴清黎被勾出了饞，心中蠢蠢欲動，手卻是擺出拒絕的姿勢，“多謝大人好意，我現下不餓。大人吃吧，雲酥不好買，大人定是等了許久吧。”
霍縉順著她的話開吃，一口一個，一個接一個，“鎮撫司有個廚娘會做，想吃只一句話的事。”
宴清黎眼中流露出羨慕，她都是要排隊等許久才能買到。
買到之後，先觀賞一番表面的雕花，再一個一個細細品嚐。
眼看著他一個個囫圇，她忍不住道，“大人您吃慢點，當心噎到。”
霍縉似笑非笑地望過來，將剩下的紙包遞到她面前，讓香味縈繞著她，“真不吃？一盤雲酥而已，不需你做什麼，也沒要求。”
“若我真想做什麼，你覺得你攔得住？”
那絕對是攔不住的，單他方才在房簷下的那個動作都少有人能做到。
宴清黎小小猶豫了下，說服自己接過雲酥。
還是熱的，雲酥表面的花紋也都各不相同，拿起一個輕咬一口，慢慢咀嚼，是熟悉的味道。
“大人，您想嚐嚐我們宴府的棗糕蜜餞嗎，還有茉莉花茶？”
少女吃的喜歡的食物，眼角眉梢都是溫軟的笑意，心情放鬆，嗓音也是歡快的，毫無陰霾擔憂。
甚至，對著他這個不算熟悉的外男，那一身的警惕戒備都卸去不少。
霍縉的唇角悄悄勾起，聲音刻意放輕，帶著隱隱的蠱惑，“宴清黎，你為何一定要回西郊。”
宴清黎下意識答，“因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啊。”當然要回西郊，她現在也還沒放棄回去。
音落，她反應過來，猛地望向霍縉。
套路！他下套！
少女炸毛了，跟著小刺蝟似的，兩腮都鼓起來了。
得了回答，霍縉心下有了底，不再追問。
他指向自己，神態慵懶，漫不經心地，“哪裡一個人，莫不是在你眼裡，我不算個人？”
宴清黎一頓，探究盯著他，周身無形的刺軟下去，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您當然是人，您還是大人，霍大人。”
也不知她這話哪裡不對，霍縉竟是倏地笑開，眉毛都開懷地彎下去。
他抬起一手，落在她的發頂，輕輕拍了下，“嗯，對，說的對。”
他這動作，跟宴清黎平日裡獎勵點玉時的動作一樣。
手落之處，帶著微重的力道，還有些暖意，心底也莫名生出些歡快。
宴清黎擰著眉後退避開，面色奇奇怪怪，“大人，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貓。”
還有，他在笑什麼。
宴清黎探究打量過去，他永遠是這副隨意又散漫的模樣，彷彿除了她，沒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嘖，止住，不能繼續亂想了。
“你當然已不是了。”霍縉翻個身，背靠著她的窗子。
他們都已然長大，有了決定自己未來的能力。
“宴清黎，我今晚要離京辦事，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麼？”他後仰著腦袋，笑意淡去，眸中倒映著宴清黎的影子。
宴清黎嚥下最後一個雲酥，將紙包摺好，對上他的視線，沉吟片刻，道：“大人在外還請小心防範，諸事注意，安全為上。”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雖然他是錦衣衛，行走於刀尖之上，爭鬥不可避免，但作為曾被他救了的人，宴清黎希望他諸事順遂。
平安。
“安全為上……”霍縉重複這幾個字，眸色變換，終歸於平靜，“嗯，記下了。”